對上宋瑾言陰冷的雙眸,我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寒顫,那雙眼裡分明寫着認真,他說的不是玩笑話,不是氣話,彷彿他心裡就是這樣想的。
一了百了!
一句話像巨石砸在湖中,心裡所有的情緒都跟着激了起來。我不明白爲什麼他會變得這般絕望,他不是得償所願和蘇素在一起了嗎?沒有我這個麻煩夾在中間,他們不是應該會很快樂嗎?
可是,他爲什麼就不肯放過我?他說讓我死心,那麼他呢?
我掙扎着想要從他的鉗制中掙脫,我很想問問他爲什麼要在我準備放手的時候突然跑來見我,爲什麼要跟我說這麼偏激,又讓我忍不住會多想的話,爲什麼要在我面前表現出這麼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不是說我們絕不可能嗎,那麼他要跟我一了百了又是什麼意思?
雙眼痠澀,無聲紅了眼眶,我越是掙扎,他卻拽得越緊,絲毫沒有要鬆手的意思。
我們就像是兩個在與命運拔河的人,固執得誰都不肯讓步。
這時,車窗玻璃突然被敲響:“宋總,原來真是你。”
溫和的語調帶着滿滿的善意,我彷彿見到救星一般猛然轉頭,便見到了站在車窗外的男人。
樑頌!
宋瑾言的合作伙伴,之前遠遠的見過兩次,卻瞧得並不仔細,只覺得氣宇非凡,當初在御廚遇到,曹佳慧還花癡了好久,現在近距離看,才發現他的五官精緻,時尚的背頭髮型更是打理的一絲不苟,深邃的眼中帶着淡淡的笑,友善的看着我。
見到我,樑頌微微的頓了半秒,朝我溫和一笑,帶着幾分暖意和友善,“小朋友,我們見過。”
我有些尷尬的朝他笑了笑,因爲他的友善,也因爲現在的狀況,潛意識的便帶了些求助的味道。
被宋瑾言拽着的手腕還生疼,宋瑾言也沒有放開我的打算,擡眼看向樑頌,淡淡的笑了一笑,“原來是樑總,真巧,這麼快又見面了。”
樑頌和煦一笑,看了看我和宋瑾言,又看了看我們身後堵起的長龍,“宋總這是,需要什麼幫助嗎?”
“嗯……”
“謝謝,不用!”
我和宋瑾言幾乎同時回答,卻是截然不同的答案,我有些尷尬的看樑頌,他卻並沒有對我和宋瑾言的反應做出太多疑惑,頓了兩秒,彷彿是在等我們統一意見,我和宋瑾言卻同時沉默了。
見我們沉默,樑頌才溫和的開口,“車子出故障了嗎?”
“多謝樑總好意,沒有故障,只是有些家事。”宋瑾言一邊說一邊打開車門下車,畢竟他和樑頌有生意往來,總是坐在車裡也不太合適,只是他的笑客套又疏離,拒人千里的意味太過明顯。
宋瑾言已經下車朝樑頌這邊走過來,自然的站在車牀旁,將我的視線隔絕。
我急急的轉頭看後視鏡,身後已經堵起長龍,我想如果不是文明社會,我早就被人給揍了千百遍了,然而,宋瑾言卻依舊堅持不需要幫助。
“我,我不太會開,他喝酒了……”
我急急的開口,生怕好不容易出現的樑頌會因爲宋瑾言的話而離開。
“原來是這樣。”樑頌忽然笑了笑,帶着幾分歉意,“這樣說來,我可算罪人了,中午沒能勸住宋總少喝一些。”
原來他們中午在一
起。
我恍然大悟,難怪會在這裡碰上他。
“宋總這是打算去哪裡?我送你們吧。”
宋瑾言的眉頭微蹙,雖然滿眼的酒意,卻依舊堅持搖了搖頭,“不敢勞煩樑總,她沒問題的。”
說着,宋瑾言又看向我。
他明知道我不行,不行!
我回望他,不敢相信我都這樣了,他竟然還堅持覺得我沒問題。
樑頌有些尷尬,一邊是我急急的求助眼神,一邊又是宋瑾言客套的疏離拒絕,“那,小朋友你稍微慢點兒,我們的車就跟在後面,有問題你就叫我。”
一邊說着,一邊遞了名片給我,“那宋總,我就不打擾了。”
我接過名片,樑頌便朝我又笑了笑,轉身離開。
“丟掉!”
樑頌剛走出沒幾步,宋瑾言便忽然冷着聲音開口,帶着幾分命令的口吻。
“將車挪到路邊,我來開。”
他沉着聲音道,我卻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且不說樑頌本來就是他的生意夥伴,他一副拒人千里的態度就已經有些怪異,不管如何人家也是好心,他卻又強硬的要求我將名片丟掉,我固執的將名片收起來,也沒有挪車。
宋瑾言不由分說從我手中奪過名片,我以爲他會扔掉,但他只是收進了自己的口袋。
“挪車!”解決了名片的事情,宋瑾言繼續堅定的要求我挪車。
我忍不住倒抽一口氣,不是我不想挪,而是我的技術要挪車現在根本就辦不到,雙腿還微微哆嗦着。而他已經醉成這樣,我更不可能讓他開車。
而他卻是一副不容置疑的樣子,樑頌分明是可以幫忙的,他卻非要堅持拒絕。
“我挪不了!明明人家可以幫忙,你卻非要拒絕!”我賭氣的不動,宋瑾言卻忽然冷着臉扭頭看我,“他不行!挪車!”
堅定又不容置疑的語氣,我就不明白爲什麼樑頌不行,他們不是合作伙伴嗎?宋瑾言的眼神堅定,彷彿今天我若不照辦,他便不妥協的樣子。
我只覺自己心裡的寒意和恐懼更甚,“你就非得這樣逼我對不對!你就非得這樣逼我……”
拒絕樑頌的幫助,就是爲了比我!
我彷彿看一個陌生人一般久久的看着宋瑾言,直到他的眼神慢慢的妥協,我猛的拉開車門,一步便垮了出去,叫住已經走出不遠的樑頌。
“怎麼了,小朋友?”
樑頌又折了回來,紳士的站在我面前,絲毫沒有因爲我和宋瑾言的態度反覆而有所不愉快,友善的衝我一笑,和宋瑾言的態度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我點點頭,“拜託你了。”
樑頌看了看車裡的宋瑾言,我大概明白他的意思,畢竟宋瑾言方纔的態度已經表明不需要幫助。
我咬了咬牙,“他喝醉了,剛纔的話,樑總別放在心上。”
“沒事兒,我也有責任,該勸着他。”樑頌一邊朝我了笑,一邊探過頭看宋瑾言。
宋瑾言的眼中還帶着幾分不情願,但樑頌一看向他,便馬上隱去,終究還是妥協了,有些尷尬的朝樑頌道了一句,“讓樑總見笑了。”
得到了宋瑾言肯定的回答,樑頌這才朝我一笑,看我還僵在原地,紳士的替我拉開後座的門,一手體貼的放在
我的頭頂,待我坐上車,纔將車門關門。
樑頌坐上車先大致熟悉了一下車的情況,才問我要去哪裡,我卻忽然頓住,一直跟着導航走,我卻並不知道是要去哪裡。
我尷尬的看了看導航架上的手機,樑頌已然明白我的意思,取了手機自己並沒有翻閱,而是禮貌的遞給我。
我點開屏幕,目的地是濱江公園。
他帶我去那裡做什麼?
他曾經和我提過,當年他就是在濱江公園撿到我的,他說要帶我去的地方,就是那裡?
我沒有時間思考,將地址報給樑頌之後,他很快便駕車朝目的地駛去,身後的長龍也慢慢的散了。
我不知道,如果真的按照宋瑾言說的,這條長龍還要堵多久,但是我相信很快便會有人因爲我們造成交通堵塞而報警。
一路上樑頌的話並不多,跟宋瑾言也沒有太多的交流,但全程都是帶着淡淡的笑意,整個人都暖暖的,讓人沒有壓力。
從學校到濱江公園原本就有些路程,被我這樣一耽擱,到了的時候已經是三個小時之後了,太陽已經有些西斜,餘暉撒在江面上,映襯出一片火紅。
“謝謝樑總。”
我感激的看着樑頌,宋瑾言也下車,向樑頌表示了謝意。
“宋總太客氣了。”樑頌謙謙有禮,溫和的看向我,將車鑰匙遞給我,“走的時候最好叫駕駛員或者代駕,別自己硬撐,太危險。”
簡單的一句交代,卻聽得我心裡一暖,朝他點了點頭,“謝謝樑總。”
再次確定宋瑾言沒事兒之後,樑頌才上了後面一直跟過來的自己的車離開。
直到樑頌的車消失在視線裡,我才收回自己的目光,宋瑾言看起來酒意更甚了,滿臉通紅。
我不知道他帶我來這裡要做什麼,經過了這麼幾個小時的折騰,我仍舊心有餘悸。
宋瑾言不由分說的牽起我的手,拉着我朝公園走去。
我被他拽着,心裡的恐懼依舊還在,今天的宋瑾言太過反常,是我十八年來都不曾見過的樣子。
濱江公園是一處比較偏僻的公園,人流並不多,新城區建起來之後,人流就更少,但因爲瀕臨江邊,環境幽靜,反倒被一些喜歡靜的老年人偏愛。
接近晚餐的時間,公園的人並不多,偶爾會碰到並肩而行的老人,相互攙扶着,一路沉默沒有交流,但兩個人之間卻又滿是默契,一舉一動彷彿都只要一個眼神便能夠明白。
我忽然有些心酸,曾經我以爲,我們也能這樣,一起相守到老。
宋瑾言拉着我的手拽得很緊,步子卻不如最初那麼急躁了,慢了下來,一直走到快到江邊的地方纔在一張已經鏽跡斑斑的椅子旁停了下來。
“坐一下。”
宋瑾言拉着我忽然在長凳上坐下,我側頭看他,卻見他通紅的臉上帶着一絲惆悵,目光落在不遠處的江面上,久久的沒有說話。
“知道這是哪裡嗎?”
過了許久宋瑾言纔開口問道。
“知道。”我的心情有些複雜。
宋瑾言彷彿是低嘆了一口氣,“十八年前,我就是在這裡遇上你的。”
雖然早就有所預料,但他真的說出來我還是沒由來的身子一怔,這裡,便是我們初遇的地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