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在發呆,曹佳慧已經拉着我朝巷口走去,因爲要照顧我腳上的傷,也放慢了些腳步。
剛走到巷口,冷不丁路被擋住,緊跟着頭頂便冒出一句問話,“你的腳怎麼回事?”
不用擡頭我也知道是張昊。
“你不是走了嗎?”
曹佳慧看着張昊,沒好氣的問了一句。
“腳怎麼回事?”張昊沒有回答曹佳慧,而是盯着我再次開口,語氣有些強硬,但是卻明顯帶着關心。
他不是說不會原諒我嗎?
我寧願他真的不要原諒我,也不要再來關心我。
“沒事。”
我低聲回答,儘量讓自己的聲音平淡又無感情,說完就要繞過他離開,他卻一個跨步,再次擋在我的面前。
“你這是做什麼?裝可憐嗎?”
張昊惡聲惡氣的問,“那你成功了!”張昊一邊說,一邊忽然在我面前蹲了下來,接近一米八的個子蹲在我的面前,熟悉的背影熟悉的場景讓我忍不住眼眶跟着就紅了。
彷彿回到了許久之前,那個時候的我大概只有十歲左右。
那一天,心血來潮的我忽然賴着宋瑾言要他帶我去爬山,宋瑾言因爲公司有會走不開,我一個人悶悶不樂的坐在樓頂。
後來張昊便來了,見我悶悶不樂,便悄悄帶了我去爬山,爬到三分之一的時候我忽然提議換一條路走,張昊不同意,我就罵他是膽小鬼,最後他只能妥協。
走了不久,我們就發現迷路了,因爲前方根本已經沒有路了,四周都是參天的大樹和高過我們頭頂的蕨根草。
“怎麼辦?”我心慌的問張昊,急的快要哭了。
“你別哭,我去看看。”
張昊將四周的蕨根草壓倒,讓我坐在原地,自己扒開茂密的蕨根草去找路。
我坐在原地,張昊才走出沒幾步,我便開始叫他的名字,生怕他走遠了留我一個人在這裡。
我不停的叫,他就不停的回答,一邊告訴我別亂動,就等在原地。
張昊的聲音越來越小,我就拼命的喊,卻聽不到他的回答,嚇得整個人就哭了起來。
不多一會兒,張昊便跌跌撞撞的回來了,臉上手臂上都劃了好幾道口子。
“幹嘛哭呀,我說了一會兒就回來的。”
張昊慌張的拿袖子給我擦眼淚,我又害怕又委屈,哭得就停不下來了,“我聽不到你的聲音了……”
“我說了我要回來的。”張昊手足無措的給我擦眼淚,“不準哭了!難看死了!”
“偏要哭!”
我一邊哭一邊吼,張昊無奈的看着我,“好好好,你哭吧……”
十歲的年齡,什麼都不懂,只記得哭。
張昊找了一條下山的路,我又累又餓,又被嚇壞了,半點力氣都沒有。
最後,張昊只能蹲在地上,“我揹你走,待會兒天黑了。”
我哭着鼻子趴在張昊的背上,將眼淚鼻涕都蹭在他的衣服上,最後竟然在他背上沉沉的睡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還在張昊背上,我們已經沿着來時的路往下走,遠遠的就聽到宋瑾言和張叔着急的喊着我們的名字。
“糟了,叔叔一定會罵我……”
聽到宋瑾
言的聲音我就慌了,雖然他平時都寵着我,但是他已經說了改天帶我去爬山,我去固執的自己讓張昊帶我去。他一定會生氣。
“不怕。”張昊站在原地歇了歇,揹着我的手又緊了緊,“待會兒就說是我非要拉你來的。”
我在他背上重重的點頭說,“嗯!”
那一天,我們還沒來得及說爲什麼會自己跑去爬山,張昊就被張叔狠狠地的揍了一頓,然後被張叔拽着往回走,走過我身邊的時候悄悄的朝我眨了眨眼睛,又做了個鬼臉。
而我,一回到家,就被宋瑾言罰站了許久……
從小張昊就經常揹我,走不動了,他背,地面水太深,他背,不想走路了,也是他背……然而那一次,卻是我印象中最深刻的。
氣喘吁吁,卻一直堅持不肯放我下來,直到最後。
當年還稚嫩的背影和眼前的人慢慢重合。
我以爲我曾經擁有的,不管是宋瑾言還是張昊,都會一直擁有,我以爲那樣的生活便是人生,便是一輩子。
然而事到如今,回憶依稀還在,人卻已經不同。
“上來!”
張昊聲音帶着一絲惱怒,不知是對我還是對他自己。
我遲疑的站在原地,視線一點點的有些模糊,卻僵持着並沒有讓他揹我。
“你幹嘛!拉屎呀!”曹佳慧見張昊沒有起身也沒有要讓開的意思,沒好氣的伸腳踢了他兩下,但力道並不重。
“我自己走。”
我盡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一些,但眼眶裡的淚水卻忍不住打轉。
巷子很窄,張昊蹲在地上幾乎把路都擋住了,我和曹佳慧也沒有辦法離開。
沒有等到我的迴應,張昊忽然就站了起來,一手一撈,直接便將我整個人都提了起來,等我反應過來,自己已經掛在他的背上了,條件反射的伸手抓住他的衣裳。
“喂!你瘋了嗎!”
曹佳慧被張昊的舉動嚇了一跳,對張昊嚷着。
“她都傷這樣了!你還讓她出來到處跑!”張昊扭頭瞪了曹佳慧一眼,揹着我大步的就朝路邊走去,走到他的馬自達旁邊,纔將我放了下來。
“上車!”
張昊一邊拉開車門,一邊說道,語氣堅定。
“上車就上車!你吼什麼吼!曹佳慧沒好氣的拉開後座的車門,扶着我讓我坐上車。”
張昊瞪了曹佳慧一眼沒有開口,自己拉開車門上了車。
眼前的張昊和我記憶中的已經有些不一樣了,收起了吊兒郎當的樣子,卻添了幾分陰鬱。而這一切,都是因爲我造成的。
而我現在出現在這裡,坐上他的車,也是一種錯誤。
就如宋瑾言曾經一而再再而三的給我希望,然而結局其實早就註定好了。
不管是我和宋瑾言,還是我和張昊,結局都早已經註定。
“去哪裡?”
張昊發動車子問道。
“去娟姐店裡。”曹佳慧還在氣呼呼,我低聲回了張昊的話。
從小左的出租屋到網咖並不遠,拐個彎就到了。
娟姐原本就是爲了給我們一個和解的機會,這會兒看只有我和曹佳慧拿着三個人都簽字的協議過來,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小左性子倔,你們也別怪她。”
我搖搖頭,事實上也並不是小左的問題,只是我自己無從解釋,一切都是我自己的原因造成的。
或許小左說得並沒有錯,我就是自私。而我們幾個人會走到今天的局面,包括我和宋瑾言也一樣,會變成今天的樣子,都是因爲我的自私造成的。
如果當初宋瑾言要送我出國,我沒有離家出走,而是直接答應了他的要求,那麼後面這一切,是不是都不會發生了?
然而事實卻是沒有如果,也沒有可能。
一切該或不該,願或不願的事情,都已經發生了。
“有急用吧?”娟姐一邊從保險櫃裡拿了錢,一邊問道,“錢放在這裡好幾天了,以爲你們很快就會……”娟姐沒有說下去,“小左是個犟脾氣,錢你們先拿着吧。”
娟姐拿了三萬給我和曹佳慧,說剩下的就當是我們偶爾去幫忙的報酬了。
我和曹佳慧怎麼好意思收,但娟姐卻堅持。因爲要急着將錢轉給曹爸爸,我和曹佳慧也沒有再推遲,拿了錢便離開了網咖。
出門之後曹佳慧便將錢存到了曹爸爸的賬戶上,但是因爲不放心奶奶的情況,所以還是決定要去Z城一趟。
聽說我們要去火車站,張昊有些意外,“去哪裡?”
曹佳慧猶豫了一陣,纔回答,“Z城。”
張昊皺了皺眉,“去做什麼?她都這樣了。”
“我去。”曹佳慧咬了咬牙,“宋陽不去,你待會兒送她回學校一下。”
“不行!”我急急的反對。
我的腳其實並沒什麼問題,傷口都恢復的差不多了,只是走路的時候會有些疼。到Z城說遠不遠,但也不近,我怎麼能讓曹佳慧一個人過去。
再加上如果曹佳慧走了,那我就要和張昊單獨相處。
該和他說什麼?
我能對他說什麼?
我不知道自己該用什麼態度去面對張昊。
曹佳慧大概是原本就沒想過要我陪她去,這會兒更是態度堅決,我也不願意妥協,最後還是張昊妥協了。
“我送你們過去。”
我和曹佳慧沒有聽得太明白張昊的意思,張昊壓低聲音重複了一遍,“我送你們去Z城。”
他送我們去Z城?
我和曹佳慧兩個人都愣了愣,張昊沒好氣的扭頭看了我們一眼,“有意見?”
沒等我們回答,自己又轉回頭去,“有意見也沒用!”
“沒意見!”
剛纔還愣着的曹佳慧立馬否認,“就等你這句話呢。”
我本來還想拒絕,曹佳慧卻拽着我不讓我說,用手機悄悄寫一條信息給我。“你要一直和他鬧下去嗎?可能他已經想明白不和你生氣了。”
我看向曹佳慧,曹佳慧卻是朝我狡黠一笑。
我無奈的在心裡嘆了一口氣,或許在曹佳慧看來張昊這個樣子,便是想明白不生氣了,但我卻瞭解張昊。
他這個樣子,應該不是想明白,而是妥協了吧。
他在妥協,雖然我說的那些話依舊是他心裡的刺,所以他才一臉的陰鬱,但他卻又辦不到坐視不管,所以選擇了妥協。
這樣的妥協,卻是我最不願意看到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