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瑾言的手機鈴聲打斷我們的依偎,響了許久他纔拿起手機接聽,眉頭微微蹙起。
簡短的一個‘好’字,他便掛掉電話。
“我送你下樓。”
我聽話的點頭,猜到應該是張東到了。
終究,還是到了要離開這一刻。我以爲自己已經做好了準備,但當真要走,心裡還是忍不住一陣抽痛。
下樓,張東的車已經等在車庫,宋瑾言將行李箱放好,又將吩咐徐嫂給我準備的‘乾糧’遞給我,不厭其煩的再次將之前的交代說了一遍。
“記住了嗎?”
他的臉上都寫着不放心,儘管知道我之前就將他說的話都錄下了。
我點頭,眼睛停在他的臉上不肯移開,儘管這張臉,早已經刻在了我的腦海。
“記得給我打電話。”
他繼續交代,每一句都是深情不捨,即便張東在場他也毫不忌諱。然而他的深情款款卻彷彿銀針一般,一句句紮在我的心尖上,疼到麻木,不由自主的拽住自己的拳頭。
霸道的脣在我毫無防備的時候鋪天蓋地的吻了下來。
張東還在……
我驚愕的瞪大眼看他,卻對上他緊蹙的雙眉。
摟着我的手彷彿要將我揉進他的身體一般,過了許久才放開,伸手捉起我的手,將緊握的拳頭一點點的掰開。
什麼,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可偏偏,我要離開,與他的安排背道而馳,他卻沒有發現。
是我僞裝得太好,還是命運就註定了我們倆就該在此分別,因爲這纔是正確的選擇。
“不準胡思亂想,乖乖的。”
片刻,他才放開我,霸道的話帶着幾分命令的味道,我不由自主的咬緊自己的雙脣,強忍着不讓眼淚掉下來。
他不知道,現在的每一分,每一秒,每一個眼神,每一個表情,每一句話,都將成爲我們之間最後的記憶。
心裡猛然抽搐,疼得幾乎無法呼吸,咬着自己的雙脣強忍着,勉強的對他道出一句,“我……走了。”
宋瑾言點頭,眼神卻依舊緊緊鎖在我身上,一邊拉開車門讓我上車,一邊朝張東問道,“都安排好了嗎?”
“都安排好了。”
得到張東的迴應,宋瑾言輕輕頷首,“出發吧,到了給我來電話。”
張東點點頭,一邊發動車子,同時將車窗降了下來。
“照顧自己!”
宋瑾言站在車外面叮囑,深沉的雙眼堅定的看着我,“給我一些時間。”
鼻頭猛然一陣酸楚,眼淚措不及防的滾落,明知是虛無的話,明知再多的時間也改變不了我們之間的收養關係,然而他一句給我一些時間,卻依舊讓我的心一陣陣的抽痛。
宋瑾言,你知道嗎?
我們之間的問題,並不是時間就可以改變的。我多想像兒時那樣,把一切都交給你來安排,不問你的付出,不問你的艱辛,只看你給我撐起的一片天空,只看你的笑,不看你背後的苦……
我真的好想。
可是我辦不到,辦不到看你被我和這段感情毀掉。當年那麼艱苦的情況下,將搖搖欲墜的宏遠扶上正軌,我無法想象你
背後的艱苦卓越,卻清楚這些年,宏遠幾乎耗盡了你全部的心血。
我又怎麼能夠那麼自私……
淚眼朦朧中,宋瑾言深邃的眼神停在我的臉上,沉默的伸出手輕輕將我滾落的淚水擦拭掉。
我幾乎哆嗦着嘴脣吐出一個‘好’字,雙手放在身側,卻不由自主的顫抖。
引擎的聲音響起,得到宋瑾言的許可,張東將車發動緩緩的開了出去,我急忙扭頭看向車窗外,宋瑾言的身影一晃而過,在反光鏡中倒退,越來越小,但卻站在原地沒有離開。
眼淚瘋狂的滾落。
一個左轉,宋瑾言的身影徹底消失在反光鏡中。
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再也看不到他的臉。
所有的幻想都在這一刻被掐滅,所有不真實的承諾都要從今天開始面對現實,不該相愛的兩個人,也要從現在開始分別。
沒有以後沒有將來,這兩天的夢該醒了,然而,我還有好多的事來不及做,相約要定居洱海的誓言,也再無可能實現。
甚至,我還沒有來得及認真的告訴他,我愛他。
“停、停車!”
我猛的叫住張東,驚慌失措。
“怎麼了?”
張東疑惑的問,但還是將車停下。
來不及解釋,我飛快的拉開車門往回跑,停在轉角的地方。
車庫不算明亮的燈光下,宋瑾言還站在遠處,蕭條又落寞,緩緩的轉身離開。
“宋瑾言!”
幾乎拼盡了全身的力氣,對着轉身離去的他大聲喊道。
落寞的背影怔住,慢慢地轉身。
“我愛你!”
隔着幾十米的距離嘶喊出口,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拼盡全力的喊出對他的感情。
喊完,不等他的迴應,也不敢再看他,飛快的轉身跑開。
“走吧。”
一上車,來不及繫上安全帶,我便朝張東說道,任由淚水瘋狂肆意的滾落下來。
將頭靠在車窗上,我終究哽咽出聲。
我以爲我做好了一切的準備,我以爲再痛再苦我也能夠忍受,十八年來,我終於也能爲他做點什麼……
“很快就會回來的。”張東試圖安慰我。
我抽泣着沒有答話。
對於車庫裡發生的一切,張東彷彿並不意外,也不好奇,將我送到機場,便幫我提了行李下車,要送我進去。
“我自己走吧。”
臉上還有沒幹的眼淚,我拒絕了張東的好意。
“我送你進去吧。”張東不放心的拿着我的行李箱,擔憂的看了我一眼。“到了X城機場轉機後直飛巴黎,時間已經計算好了,在X城會逗留2個小時,到了巴黎,貝特朗會在機場等你。”
固執的從張東手中取過箱子,“讓我自己進去吧。”
張東執拗不過我,但還是將我送到進了機場的大廳。
“包裡有新的手機和電話卡,也有貝特朗的聯繫方式和照片,如果沒有見到人,就打給他,有什麼情況就打電話回來。”
張東不放心的將宋瑾言已經交代過的事情再次交代了一遍。
我悶着頭答應,一邊擡頭看他
,“幫我照顧好宋瑾言。”
“好的。”
催促着張東離開,看着他轉身,直到消失在機場大廳,差不多開車離開,我才飛快的轉身跑出了機場大廳。
我沒有太多的時間思考,去巴黎的機票不能退也不能改簽,因爲那是張叔去辦的,我怕退票或者改簽他都會收到消息。
我也不能做飛機離開,只要一查,他就能夠知道我去了哪裡。
早前便已經在網上查過,機場旁的長途客運站是有到L市的班車,只是時間會有些長,但是隻要不購買保險,就無需出示身份證。
我一手提着行李箱,一手拽着揹包的肩帶,一顆心在心房裡砰然亂跳,快步的朝客運站奔去。
買了一張最快去L市的車票,班車在15分鐘後出發。
拖着行李箱進站,快要檢票的時候又折了回來。
買完車票之後,身上的現金就已經不多了,離開江城,身上的卡就不能夠再使用了,一旦使用就會被他發現。
在一旁的提款機上取了一些現金,因爲害怕被看出端倪,我畢竟是馬上要出國的人,沒道理取太多現金在,所以只取了兩千塊錢。
取完錢,我便飛快的朝檢票口跑去,直到坐上前往L市的班車,我的心裡還不能平靜,腦子裡也一片漿糊。
班車緩緩駛出車站,看着車窗外慢慢倒退的景物,我忽然心中揪緊,我便要徹底的離開這個生活了十八年的城市了,或許再也不會回來,即便回來,我也再不是現在這個宋陽。
之所以選擇L市,因爲我不知道除了這裡,我還能去什麼地方。
她再糟糕,終究是生我的人。
而我,只想找到她,問她一句,當年將我拋棄的時候,她心裡是否有過一絲擔憂一絲愧疚,這麼多年沒有來找我,她又是否有過一絲的想念,一絲的難過。
窗外的景物倒退的速度不斷加快,我忽然有些恍惚,真的就要離開了嗎?
生活了十八年的城市,相守了十八年的人,那麼多的回憶那麼多的幸福,那麼多的不捨。
有些慌亂的拿出手機,木訥的翻看着手機中和宋瑾言的合照,看完一遍又一遍,最後纔打開郵箱,開始編輯郵件,翻來覆去,寫了又刪刪了再寫,不知過了多久,我終於將郵件編輯好。
瑾言:
我坐在機場的等候區給你寫這封郵件,你看到的時候,我應該已經離開江城。但是原諒我,沒有按照你的安排去巴黎。請你不要問我去了哪裡,也別來找我。
因爲不管去了哪裡,我都會很好。這些天,你給我編織了太多的美好回憶,足夠我回憶一輩子的記憶。
這樣,就夠了。
我不在乎別人的看法,我也不在乎前路有多艱辛,但是我在意你,不要再爲我受委屈,不要再爲我失去自己,也不要爲我再做任何的妥協。
我也曾想過留下來,自私的留下來,將一切都交給你去處理,但是即便如此,最終我們還是無法在一起。
對不起,就讓我再任性一次。
要麼,讓我一輩子都擁有你,要麼,我們永不相見。
所以,我走了。因爲我們不可能在一起。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