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芝公園，伊藤洋華堂總部大樓。
張恆同何潔走出大門，臉色都不是很好看。
昨天午餐後離開夏普時，町田勝彥把這家公司介紹給他們，建議他們可以選擇這家公司作爲報事貼在RB的總經銷商。
今天上午張恆幾人過來拜訪，接待他們的是伊藤洋華堂的採購部某課長，此人一口否定了張恆提出的年度代理指標，更別說繳納代理押金了。
伊藤洋華堂只願意按採購量付款，而且還要壓一批貨款。
按照此課長的說法，報事貼能夠進入他們的零售渠道，已經算是對大恆最大的認可，要不是町田勝彥親自打電話給他們部長，他都不會親自出面接待張恆幾人。
雙方自然是談崩了。
何潔鬱悶道：“他們高高在上的樣子，真讓人不快啊。”
張恆苦笑無語。
作爲一家創立了52年的零售企業，伊藤洋華堂的確有資格高傲地面對大恆這樣的小企業，更何況還是香江來的小企業。
先看看它的零售機構：遍佈RB各地的三百多家傳統百貨店，七十多家超級市場，二十多家大型綜合市場，九家新式大型購物中心，以及正在全國鋪設的社區便利店系統。
它的供應商有夏普，SONY，松下等電器廠家，也有三菱食品，RB水產，朝日集團，三得利等食品飲料大廠，僅僅報事貼所屬的文具品類，它就擁有國譽、斑馬、萬寶龍等國內外百年大廠作爲供應商。
再看看它的股東：伊藤興業，第一生命，三井生命，朝日銀行。
除了創始人家族外，其他全部都是RB赫赫有名的大財閥集團。
那個課長說的話雖然有些不中聽，可事實還真是如此，如果沒有強力介紹人，大恆印紙根本就進不了他們的供應商目錄。
“張桑，等會我陪你們去善丸書店拜訪下，作爲RB前三的連鎖書店，他們也有銷售文具品類，實在不行我們還可以再去伊東屋談談，他們的店鋪雖然不多，論專業性卻是行內第一。”田中茂很不好意思地說道。
張恆看了下手錶，“謝謝田中先生，現在時間不早，我們先回酒店吃了飯再說吧。”
在王子大飯店用過午餐，幾人聚攏到張恆房間內商議報事貼代理事項。
按照午餐時田中茂的介紹，可能是地域面積的緣故，RB包括文具在內的快消品的經銷模式同香江有很大差異。
香江的主要商業流通結構是廠家——代理商——零售商，各個大百貨商店如永安百貨等，還是要從代理商那裡拿貨。
而RB就明顯不同，分爲兩條線：廠家——代理商——中小零售商，廠家——大零售商。
很多擁有較多零售店面的大型零售商，擁有同廠家之間的獨立的採購議價權，完全跳過了代理商渠道。
代理商在大城市裡缺乏競爭力，不得不把精力投入到服務中小城市和偏遠地區的中小型零售商上。
即便這樣，很多廠家還在想方設法跳過中間渠道，直接同中小型零售商發生業務關係，爲此極力參與整合組織中小型零售商，前世赫赫有名的任天堂“初心會”就是秉持這樣的初衷建立起來的。
四人討論了半個多小時，結果不外乎兩條路徑，要麼找到一家擁有強大覆蓋力的大零售商，要麼找一家覆蓋範圍較大的代理商，先從偏遠小地方做起。
張恆自然是希望能夠走第一條路徑，報事貼的主要用戶還是在商業化程度較高的大城市。
他正準備去找田中茂繼續外出再跑幾家大客戶，田中茂正好帶着人來敲門了。
“張桑，剛剛我打電話給町田部長，他介紹了一家新的零售商，正好他們的採購部有專員常駐東京，就是這位大島課長。”
張恆謝過他和町田勝彥，同這位來客客氣地攀談起來，大島課長謙虛地告訴張恆，自己來自RB聯合商店公司。
“RB聯合商店公司？”張恆遲疑了下，自己好像沒有聽說過這家企業，想來前途應該不大，不過他禮貌地詢問道：“請問貴公司的業務主要覆蓋哪些城市？”
大島雙手遞過來一張名片，“鄙人名片背後有公司已有店鋪情況，請多多指教。”
“JUSCO，佳世客......”張恆唸叨着名片擡頭，瞬間恍然大悟，這不就是未來的永旺嘛，前世他生活的城市有三家永旺夢樂城，曾經看到過相關介紹，記住了這個英文名。
大島介紹道：“佳世客是RB聯合商店的英文縮寫諧音，由關西地區三家零售企業在三年前合併組成，最大股東岡田家族，從事商品零售業務已逾200年，另外兩家股東.......”
張恆點頭，翻看名片背後，事實果然如此，佳世客現有的兩百多家百貨店和超市，聚集在關西近畿地區的三重縣、兵庫縣和大阪府。
鄭重收起名片，張恆沉吟道：“不知道大島先生對我們的報事貼有何看法？”
大島眉飛色舞道：“報事貼是一個非常棒的產品，用我們岡田會長的話，這是人性靈機未被繁瑣事務抹滅而剎那綻放的火花，是人類創意改變工作生活的絕妙樣本。”
同身邊幾人一樣，張恆被誇得下巴都差點掉下來，呵呵笑道：“岡田會長謬讚了，我受寵若驚，我冒昧請教下，貴公司是通過什麼渠道瞭解到報事貼的？”
大島從皮包裡掏出幾本報事貼，還有幾份報紙。
“這是貴公司刊登廣告的幾期《工商日報》，我們公司有同事出差香江，無意間發現客戶有使用報事貼，於是想方設法收集到這些報紙和樣品，帶回來交給會長看過，他當即決定務必要採購這個品類。”
佳世客現任會長，岡田家第七代繼承人岡田卓也，已準備在元旦新年後派人前往香江同大恆印紙接觸，正巧同在大阪市的町田勝彥爲了張恆的事情聯繫他，當即派出駐守東京的大島課長前來拜訪。
“非常感謝佳世客和岡田會長對報事貼的重視！”張恆首先表達了謝意，然後嚴肅道，“有個問題我想先請教下，貴公司的主要零售渠道都在關西，不知道對包括大東京地區在內的關東地區有何舉措？”
大島胸有成竹道：“張桑請放心，鄙人來東京，正是爲了籌建新的店鋪，最多三個月後，我們位於六本木和新宿的兩家超級市場就可以開業，規模絕對不會小於同地區伊藤洋華堂的同類店鋪，另外，明年上半年，公司還會在橫濱和八王子市再各開一家超級市場。”
張恆滿意點頭，示意何潔拿出新出廠的“標籤貼”、“便籤貼”和明星彩照貼，對大島笑道：“我們公司這階段又推出了一些新品類，勞駕大島先生多多指教。”
大島接過樣品，只粗粗看了一眼就騰地起身，然後迅速爲自己失態向張恆致歉：“張桑，見到這些我實在是太激動了，我想使用下你這裡的電話聯繫會長。”
幾分鐘後，他掛掉電話走出臥室，滿臉都是喜色，“張桑，接下來我們可以討論如何操作這些產品了嗎？”
哪怕之前雙方態度一直謙遜有禮，涉及到合同款項，終究無可避免地激烈爭辯起來。
雙方爭論的焦點主要在於價格和貨款支付方式。
張恆一口咬定普通規格報事貼價格爲0.8港幣，也即42.9日元，其他幾個產品，也同樣比香江本地出廠價溢值60%左右。
這是離岸價（FOB），而且考慮到未來18年內日元都會一路走高，他特別指定佳世客採用日元支付貨款。
大島當然不願充當冤大頭，堅持按照香江地區的出廠價供貨。
張恆則給他計算廠裡到港口的運費，然後大肆宣揚出口不能賺更多誰還積極組織出口的大道理。
僅價格問題，兩人就爭論了半個小時，最後張恆作了小讓步，同意最低以40日元的FOB價格供貨，大島沉吟片勉強答應下來。
張恆心裡微微懊悔，看來對方早就有心理準備，哪怕42.9日元應該也可以接受，不過已經達成協議，他也不會做出反悔的無禮舉動。
其他幾種產品自然也按照報事貼同樣比例加價，只有明星彩照貼例外。
因爲RB全民追星的國情，生產過程中還需要來回寄送高分辨率照片底片和樣品，成本較高，張恆堅持按照60%加價。
大島也同意了，他並不覺得佳世客有能力去開拓娛樂圈的人脈，究竟該如何運營這個產品，他心裡已經有了初步盤算，就等着回去向會長詳細彙報。
香江的代理數字擺在那裡，雙方很快就確定下來1973年年度指標：各色彩普通規格報事貼720萬本，標籤貼120萬張，便籤貼60萬張，明星彩照貼60萬張。
合同總金額3.86億日元，約合720萬港幣。
前世RB是世界第二大文具銷售國，僅次於美國，張恆自然知道這裡的潛力遠不止此，可是考慮到佳世客的現狀，定下的指標還是很保守的。
大島提出取消代理押金，佳世客每個月會提前支付當月任務量貨款，張恆堅決不答應，雙方僵持了幾分鐘，大島還是往大阪打了電話請示岡田卓也，最終答應下來。
田中茂通知高崎律師趕來擬定了合同，雙方經手人各自簽字，大島會把合同帶回大阪公司蓋上公章，然後寄往香江，等大恆印紙加蓋公章後再寄回，這樣合同就算正式生效。
大島的晚餐邀請被張恆婉拒，他也沒有太失望，同張恆約定下次赴日再去大阪訪問佳世客總部，就匆匆告辭。
親自送走田中茂和高崎律師，張恆回到房間，屋內氣氛一片歡騰，大家全都眉開眼笑，何潔笑着遞給他一張報事貼，上面有着計算數字。
“小恆，我剛剛計算了下，這筆合同如何可以順利履行的話，我們的毛利率高達70%。”
這意味着明年大恆印紙可以從RB業務中獲取500萬港幣的利潤，張恆滿意點頭，說道：“按大島所說佳世客的營業額，差伊藤洋華堂太多了，我認爲我們的代理指標對他們來說不會太輕鬆，回去後公司要成立RB業務組，我們要好好盯着這個市場。”
前世佳世客改名永旺後，併購了無數商超，最終在2017年進入財富500強73名，年營銷額度達到8.6兆日元，遠遠把伊藤洋華堂甩在身後，可此時的它還是太弱小了。
1972年，佳世客全年營銷額預估可達300億日元，73年任務爲翻番的600億日元，而伊藤洋華堂72年的預計營銷額爲1500億日元，雙方體量相差太大。
過了會，田中茂過來歉意地告訴張恆，他們想要拜訪任天堂東京分公司的要求遭到了對方婉拒。
“對方說除非有京都總部山內社長的允許，否則東京分公司不接待非目標客戶的拜訪。”
任天堂東京分公司負責該公司關東地區的銷售，張恆原本打算去近距離看看他們的娛樂機械，順便刺探下他們有無往電子遊戲機方向的發展趨勢。
“如果張桑願意的話，等下次你來大阪，我們可以順便拜訪他們總部，我想町田部長的面子足夠了。”田中茂察言觀色道。
“不勞町田部長大駕了，我們也只是好奇而已。”張恆擺擺手，如果真得非要去看，自己完全可以假借秋葉原那間店面的名義，沒必要再欠町田一次人情。
田中茂走後，張恆有些失落地坐下來沉思。
之前高崎過來擬定合同時告訴他，並沒有在東京地區的美術類大學找到他指定名字的人物。
這個人就是宮本茂，前世任天堂電子遊戲文化的締造者，《超級馬里奧》和《塞爾達傳說》的主創。
可以說沒有宮本茂，就沒有任天堂在80和90年代的巨大輝煌。
或許憑藉自己的記憶，通過自建的團隊，也能夠提前研製出相差不大的遊戲，但這個才華橫溢的年輕美術家，張恆是無論如何不會留給任天堂的。
如果能夠讓他本人來大恆科技從事這方面工作，該是多麼具有特殊意義的事啊，簡直一舉兩得。
關於宮本茂，張恆唯一記住的，除了幾個經典遊戲外，就是他是京都人，曾經就讀過某個美術大學，畢業後曾經蹉跎過很長的一個階段，然後纔在70年代中後期通過父親介紹加入任天堂。
馬上就是1973年了，宮本茂應該是在某間美術大學學習！
張恆給高崎開了一張一萬港幣的支票作爲預支費用，叮囑他擴大尋找範圍，接下來把重心放到京都地區。
能夠在他畢業前找到他，那自然很好，實在不行，在他蹉跎階段找到，說不定效果還會更好，張恆眺望着東京塔，暗自思量道。
房間電話忽然響起，何潔接起來，馬上就交給張恆，是林良打來的，香江公司有要事需要他定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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