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恆從洗手間出來，正要走進片場，裡面匆匆忙忙跑出來一個女孩，差點就撞到他身上。
“噢，對不起！”一張熟悉的臉不安地看着他。
如果是十幾年後，張恆一定會認爲這是對方故意的，但是1973年，算了吧，這時候還沒有所謂娛樂圈的說法，未來所有人都知道的潛規則也還沒有那麼普遍。
這時的影視演員普遍認爲自己只是在做一份工而已，除非是風靡世界的李小龍等寥寥數人，其他大部分人並不會把自己看得太重。
所以狄龍拍了一部《保鏢》，除了固定薪水之外，只拿到一千三百塊駐場津貼。
姜大衛要比他多一百三十塊，因爲工齡較長，津貼級別要高些。
如果沒有戲拍，那大家只能拿很低的固定薪水，連這份津貼都沒有。
邵氏很多名演員跳到嘉禾去，真的是沒有辦法不得不跳，他們已經有當明星的資格，卻還是拿普通演員的收入，誰都無法長期忍受這樣的困頓。
在後世很多人覺得邵逸夫在這方面太苛刻，其實他們並沒有站在這個時代，站在邵逸夫的角度考慮問題。
或許是有一點扣，但絕不能說很苛刻，畢竟，邵逸夫要考慮的是整個邵氏和無線，牽涉到的人數不是一百兩百，而是成千上萬，任何不經意的調整都有可能導致人心渙散，全盤崩潰，少部分人不平總比所有人都不爽好。
市場只有一個狹窄的香江，或者加上一部分東南亞，這並不足以支撐起如好萊塢般的片酬機制。
除非大陸市場也完全對香江電影放開。
可惜，因爲衆所周知的體制原因，還沒等到大陸市場徹底放開，香江電影就死了。
張恆有時也會想，如果自己是邵逸夫，該如何應對未來的挑戰，想來想去，只有一個辦法，盡最大努力，哪怕是流淚流血，哪怕是定製觀衆喜愛的價值觀，也要不斷開拓市場！
必須向好萊塢學習，必須和西方合作，否則絕熬不到21世紀內地電影大爆發。
一瞬間閃過這麼多想法，張恆看到那張臉已經堆滿疑惑，笑了：“趙小姐，又見面了。”
“你，你是？”趙雅之絞盡腦汁回想，答案呼之欲出，卻總是差那麼一點點。
張恆調侃道：“麻煩給我一些口香糖，對了，有和牛嗎？”
“原來是你！”趙雅之捂着嘴，眼睛睜得老大。
張恆一本正經道：“是我，張恆，上輩子就見過你的那個人。”
“你，請你不要開這種玩笑了。”趙雅之微微皺眉。
“你不信我也沒辦法。”張恆搖搖頭，指指她的臉蛋，“對了，半年不見，你好像又胖了些，鵝蛋變大餅了。”
“哎呀！”趙雅之捂住臉，可憐巴巴看着他，“不要說我了好嗎？我已經被很多人打擊過了。”
張恆呵呵笑了：“相信我，你這樣也很好看啊。對了，參賽感覺如何？”
趙雅之睜大眼睛：“你看到我了？”
“嗯，我在臺下看到了。”
“那，那我問你，我表現如何？”趙雅之放下手，一臉好奇和期待。
“表現......”張恆故意停頓了下，“還不錯！絕對能進入決賽。”
“真的啊，你這樣認爲？”見他確認點頭，趙雅之笑了，不過笑容又很快消失，“可惜你不是評委，還不知他們怎麼想的呢。”
張恆昂着腦袋：“放心吧，我的想法就是評委的想法。”
“別哄我了，你這麼年輕，評委們年紀要大很多，想法肯定和我們不一樣的。”趙雅之搖搖頭，對他嫣然一笑，“謝謝你鼓勵我，安慰我，後面的比賽我會好好表現。”
“我會好好欣賞的！”
“那我去洗手間了，下一輪比賽馬上要開始了。”
“程程，等一下，不，趙小姐。”張恆叫住她。
“程程是誰？”趙雅之轉過臉莫名其妙。
張恆微笑說：“程程就是你啊，我覺得這個名字很配你。”
“小張先生！”聽上去明顯就是暱稱，趙雅之輕輕跺了下腳，臉上飛起一縷紅霞。
“稱呼問題以後再慢慢討論吧。”張恆很正式地說，“我想在不久後邀請你拍廣告，請你務必答應。”
“你沒開玩笑？”趙雅之不敢相信。
張恆溫情款款說：“我說了，你如此優秀，肯定能進決賽，而且肯定能進前三甲，爲了避免未來你日程表太滿，我就提前掛個號咯。”
“那好吧，以後無論我都忙，你請我拍廣告我絕不推辭！”趙雅之笑着轉身走了，一進洗手間就捂住微微發燙的臉。
“天，我怎麼會這樣臭美的？哼，都是你害的，胡亂夸人，我纔不要聽呢！不過，聽了心裡是很開心呢，那......我聽了不信，對，就這樣！”
第二輪比賽泳裝展示開始，穿着連體泳衣的選手們挨個登臺。
觀衆席上鴉雀無聲，大家顯然很感興趣，評委席後面第一排上傳來明顯好幾個同時發出的吞嚥聲。
邵逸夫神情更嚴肅了，張恆暗自好笑，想起自己初三暑假的一次經歷。
那一次他到開卡拉OK的舅舅家去玩，大表哥拉着他進了個小包廂，神秘兮兮地拿出一張碟片，一臉曖昧地說：“你馬上要上高中了，我給你開開眼界，這可是十大美女。”
碟片塞進光碟後的那幾秒，看着等待讀取信號的綠色屏幕，張恆心裡好奇、激動、緊張，渾身微微顫抖。
結果，屏幕上出現一片藍色大海，椰樹沙灘，還有一個穿着深紅色連體泳衣的大圓臉女孩......按了無數次快進，每一首各都是這個人！
從此以後，張恆連帶着討厭上一個叫卓依婷的無辜歌手。
泳裝展示結束，選手們回去後臺，評委們做最後計分，很快統計出入圍複賽的十五名選手。
按照原賽制，每位評委負責點評三個入圍選手，現在多了個張恆，就先按每人兩個按序分配好，接下來讓評委自告奮勇挑第三個。
鄧蓮如笑着說：“孫詠恩我來吧，我喜歡這女孩。”
李樹培夫人也笑了：“那我選趙雅之吧。”
“抱歉，李夫人。”張恆連忙過去微微欠身，“我和她認識，能否讓我來？”
“原來如此啊。”李樹培夫人呵呵笑了，“小張生開口，我當然樂意咯，古來英雄配美女，今有英雄評美女，豈不美哉！”
其他幾個評委也連連打趣。
“謝謝，謝謝。”張恆一路道謝，逃回座上。
“感謝我們六位評委辛苦打分，現在我宣佈入圍複賽的選手名單：朱迪，劉慧德，孫詠恩，趙雅之......”
成功者登上舞臺，面帶開懷的笑容。
“下面有請鄧蓮如女士點評孫詠恩小姐。”
鄧蓮如拿過話筒：“孫小姐，你今天表現令我眼前一亮，儀態萬千，笑容甜美，繼續保持。”
“謝謝鄧女士！”孫詠恩湊到何守信遞來的話筒上說了句，隨後深深鞠了一躬。
“下面有請張恆先生點評趙雅之小姐。”
“趙小姐，你今天應該有些緊張，並沒有將真實的自我完全展現出來，希望下一次我能夠看到一個真正自信舒緩的你。”
何守信把話筒遞到趙雅之嘴邊，她渾然未覺，呆呆看着聚光燈下那個人。
“原來是你啊......你笑得好討厭，就像一條惡犬欸！”
“趙小姐？”何守信疑惑地看着她。
“噢，抱歉。”趙雅之醒悟過來，雙手拉起兩側裙邊，做了個西式女士禮。
“謝謝主持人，謝謝各位觀衆，各位評委，尤其是張恆先生，我會記住你的指點，還有，你的廣告別忘了要留給我喔。”
全場安靜數秒，隨後爆發出熱烈的笑聲和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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