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塘碼頭附近,張恆下了車,看着眼前無比開闊的廠區,心情頓時一片輕鬆。
三十年後,觀塘地區基本上只會留下來很少一部分沒有太大污染的工廠,如服裝加工和創意工坊等,大部分工廠要麼早就關停,剩下的也會被政府趕到偏僻的屯門元朗去。
如果他的記憶沒有出錯,這塊地方早在迴歸前就變成了一個非常高檔的臨海住宅區。
得到這一萬三千平方土地固然欣喜,但張恆在意的還是近十年,大恆集團的晶圓廠至少不擔心廠房面積不夠了。
他也想提早把所有產業轉移到未來的元朗工業區,能靠近未來的深圳灣大橋最好,可此時從九龍或者觀塘趕往那裡,自駕都需要兩個多小時,公共交通只有私人經營的小巴,連出租車都不願意去。
在這樣的交通條件下,如果大恆搬去元朗,那就等着工人們大部分跑路吧。
“或許可以用地產捆綁模式發展元朗廠區,不過現在做這事還是太早,等兩年再說吧。”他邁步進入廠區。
赫爾尼帶着一幫高級管理人員在廠房門口等他,而不是如同大部分華人那般迎到外面大門口,這一點讓張恆暗自滿意,他掃了一眼這些人,從硅谷挖來的三個老美都在,剩下是之前仙童香江工廠的華人高管,人數不多,只有兩個。
“陸總今天有事沒能陪我來,想必他一定認識兩位,可以自我介紹下嗎?”同四個老美握手後,張恆在握手之前親切地問兩個華人,然後隨意地瞥了赫爾尼一眼。
他是在責怪這個晶圓廠總監,爲何上任兩個月了,還沒有把工廠主管以上名單上報集團,至少他沒有在自己的辦公桌上看到過。
赫爾尼應該是領會了他的意思,歉意地聳聳肩。
“老闆,我叫趙信,目前擔任前道工序副總工程師,具體負責光刻掩膜部分。”一箇中年人恭敬地握着他手說。
“老闆,我叫周如新,目前擔任前道工序副總工程師,具體負責化學腐蝕部分。”另外一個人稍微年輕些,同樣恭敬地態度。
看到兩人的年紀,張恆好奇地問:“兩位可以說下履歷嗎?”
將近四十歲的趙信畢業於香江九龍光學技校,然後一直在一家本地照相機廠工作,直到六年前這家廠被日本理光併購,家中有長輩死在日寇手下的他不願意給日本人做事,就跳到了正在建設工廠的仙童,一直到大恆接手仙童爲止。
二十七八歲的周如新畢業於北角化工技校,然後一直在惠濟電子從事PCB化學腐蝕製程研發,這次仙童被大恆收購後,他是剛剛跳槽過來的。
“歡迎你加入大恆,不過惠老闆那邊沒問題吧?”張恆倒是早暗示過何潔,非急需高端人才,不要向合作伙伴出手挖人。
“何總監親自拜訪過惠老闆,這才把我挖過來的,謝謝老闆們的厚愛,我一定盡心職守,爲公司鞠躬盡瘁!”
周如新的表現倒是讓張恆暗暗吃了一驚,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公司不會虧待每一個爲公司付出的員工,升職加薪只是平常,將來獎勵期權也很有可能,我會看着你們未來的表現的。”
大家一起沿着走廊進入廠房,張恆故意落在最後,赫爾尼果然上來小聲說:“老闆,抱歉,一直忙着調整工藝,人員管理方面做得不夠。”
“我會提醒何總監,儘快給你配備一個專職行政秘書的,以後讓這個人負責你和晶圓廠行政部以及總部的溝通吧。”
這鍋其實不能讓赫爾尼一個人背,集團初創,各個部門組建不滿兩個月,張恆理解其中的紛繁複雜,願意再等一個階段看看,如果這個暑期過去,整個集團的行政事務還是如此無緒低效,那他就不得不要拿何潔開刀了。
他們沒有進辦公區,直接在生產車間最外面大門口的無塵室內換了全套無塵衣,走過三道清洗消塵門,進入了生產車間。
車間裡按照工藝流程分爲了幾個部分,從最前端的光刻掩膜,到最後端的流片、檢測和封裝一線排開,各種大型精密機械排列得井井有條,其間有穿着白色無塵衣的工人或技術人員來回走動,忙碌着關注各條流水線上的狀況。
但是無人說話,整個近八千平方的廠區內只有天花板上的燈具和機器運行發出的嗡嗡聲。
先視察光刻掩膜部分,趙信擔任介紹:“老闆,昨天我們接收了法金經理傳送來的DHJ-73整套版圖,目前正在做數據格式轉換,差不多明天就可以導入光刻機,並進行第一次試曝光。”
“轉換沒有問題吧?”牽涉到全新的CMOS工藝,這道步驟纔是重中之重,張恆非常關心。
“我們之前使用雙極和NMOS工藝,還沒有做過CMOS工藝,現在我們通過從英特爾得到的相關資料,逐步建立自己的CMOS工藝匹配系統,我沒有信心在第一次就完全成功,可能還需要一個階段來調整。”
“我瞭解這點,所以不會強行要求你們多少時間完成。”張恆溫和笑笑,隨即又變得嚴肅,“但是,每一次失敗,我希望你們把原因記錄下來,並在下一次避免這個錯誤。”
“明白,我們一定照做!”趙信挺直身體大聲說。
“趙副總指揮,你這個態度很不錯,有幾分軍人的樣子,大恆集團一定要學習軍人守紀刻苦的精神,只有這樣,我們才能在短時間內追上歐美先發企業。”
張恆勉勵了這條線上十幾個工程師,拍拍那臺剛剛從美國運來的GCA固定式光刻機,走向下一道工序點。
“老闆,GCA還是便宜了十個點。”赫爾尼小聲說。
“我的目的不是這個啊。”張恆搖搖頭,想到這家公司對於大恆入股意向的堅決拒絕,心裡就微微不爽。
不過除了完成對米羅華和仙童香江工廠的併購外,林良的團隊在硅谷也不是全無收穫,至少LP公司那邊的進展就令人滿意,對方將分離出一家致力於集成電路光刻機光源的全新公司,然後接受大恆的全資併購。
光源有了,接下來就是光學鏡頭了,然後是高精密同步電機,最後纔是光刻機,希望GCA能夠及時答應吧,不然我還非要搞出一家全新的光刻機公司來,提前發佈你們還要六年才能推出的步進式光刻機,到時候要你們求着我來買!
張恆心裡默默盤算着,進入了用全透明有機玻璃隔開的化學腐蝕車間。
用了兩個小時,視察完十幾條工藝流程線,同每一個工程師照過面,也認識了所有中層以上的技術主管,張恆這才滿意地離開生產車間。
“赫爾尼,你和他們這幾天多幫幫趙信這條線,儘快攻克第一道工序。”回到赫爾尼的辦公室,張恆吩咐道,“另外,統計生產車間內所有機器設備的全部詳細數據,明天交給集團行政部讓他們轉交給我。”
“老闆,您還是想?”在硅谷時,赫爾尼就知道自己老闆想收購一家光刻機廠,現在又要統計所有設備,他很是吃驚。
“放心,我只是想梳理一下,看看除了光刻機,還有那些設備是很重要且價值高的。”張恆笑笑,“我可沒有那個實力從上游做到下游,也不會那麼做的。”
“那就好,用你們的話講,做專業的事情要有專業的人,不要隨便進入不熟悉的行業。”赫爾尼鬆了口氣,“不過光刻機那邊好像也沒有太大進展吧?GCA過來的工程師告訴我,他們老闆根本沒有出售任何股份的想法。”
“誰說沒有進展的。”張恆神秘一笑,“赫爾尼,你就等着吧,最晚到年底,我一定會讓你大吃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