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妻攻略 283 這家子真亂(中)
在柳子璇看來,這個叫白祁戎的少年和林雲晟在某些地方還是很相似的,比如說,他們都不會輕易將自己內心的真實坦、露在別人面前。但白祁戎還比不上林雲晟那個老狐狸,極度無助之下容易顯露出真實的情緒,讓人心生憐惜和同情。
柳子璇大大方方地將自己的懷抱借給這個小鬼頭,聽他從一開始無聲的嗚咽到後來的低聲啜泣,她只覺得頭大。她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麼愛哭的小鬼頭,還是個小男生。猶記得她小的時候就不怎麼哭,向來只有自己欺負別人,讓別人哭的份。
良久,白祁戎終於肯放開她。柳子璇暗暗爲身上這件衣裳默哀一下,它算是直接報廢在這個喜歡哭鼻子的小子的眼淚之下了。進到裡間將僞裝卸下,她再出來的時候發現白祁戎已經收拾好臉上狼藉的淚痕,若不是看他鼻尖泛紅,眼睛腫得像是核桃,誰也不知道這個孩子之前哭得那麼狼狽丟人。給他沏了一杯熱茶,柳子璇讓他冷靜一下,放空一下腦子。
捧着茶,他用帶着鼻音的聲音說道,眼眶淚光閃爍,“那個人……他在十天前給了娘休書,兩天前,孃的墓被盜了,屍骨離開棺醇,被人扔到了亂葬崗!那個女人,竟然惡毒如斯,想讓娘死無葬身之地!那個男人更狠,竟然說娘不順父母、好忌妒、有惡疾、口多言、盜竊!”
柳子璇對俗世的某些事情還是知道的,白祁戎少年之前說的“不順父母、好忌妒、有惡疾、口多言、盜竊”,這分明是“七出”中的五條!除了“無子”和“淫”之外,七出都齊了!
一般而言,只要女子犯了七出中的任何一條,又不符合“三不去”,丈夫就有足夠理由休妻。更別說白員外還指責自己原配犯了其中的五條!不瞭解的外人肯定會同情白員外。同情他作爲一個男人,竟然娶了這麼一個看着賢良,本質惡毒的毒婦!
柳子璇內心暗哂。對那個白員外的印象更是差到了負數,這個白員外若真是男人。有本事直接說他的原配七出全犯啊!有膽子列出五條,不敢將剩下來的“無子、淫”都添上去?
外界都知道白祁戎是白員外的嫡長子,“無子”這一條不成立……除非這個男人豁出臉面,污衊白祁戎不是他的兒子,他當了綠烏龜王八十來年。當然,很顯然他還是非常珍惜頭頂上帽子的顏色,不但沒有這麼做。還忽略了七出中的“淫”。
不過去了兩條,還有五條……也足夠他將佔着自己嫡妻原配名頭的死人休掉了。柳子璇心中微冷,世上男子薄情如斯,還有誰值得託付終生?還不如孑然一身。逍遙天地,反倒自由自在。想到這裡,她又聽到白祁戎說,“那個男人明天要開宗祠將孃的名字劃去……”
“明天?”柳子璇收起心思,心中微暗。世上男子又不是都像爹爹那般疼愛娘,娘幸運地遇上爹爹,自己卻是遇不見,一切不如隨緣好了,“我們現在快些去將你孃的屍骨收殮好。”
白祁戎睜大了眼睛看着她。好像不相信自己聽到的話。良久,他抿緊了嘴角,有些不自在地低聲道謝,柳子璇這發誓,這絕對是這個小子有史以來最真誠不做假的感謝了。
“走吧,要是去完了,也不知道屍骸還在不在。”柳子璇此次沒有僞裝,直接帶着白祁戎向着城外的亂葬崗飛去。越是靠近那個地方,她能清晰地感覺到白祁戎內心激盪複雜的感情,有怨憤也有對自己的自責以及對亡母的愧疚。
這個孩子一直以爲是自己任性地離家出走,導致白家人這麼肆無忌憚地對待他的亡母。但事實上呢?若是白祁戎不逃出來,他很快也要步上亡母的後塵,早早逝世。到時候白家人會如何對待這對母子的屍骸,誰也不敢斷測,總歸好不到哪裡去。
到了亂葬崗,兩人才知道這個地方有多麼的恐怖。那些病死的普通貧民買不起棺材,通常都是一襲婆席子捲一捲,扔到這個亂葬崗。除了這個,還有早夭的嬰兒、死後無人收殮的奴隸、各種動物……整個亂葬崗臭氣熏天,屍骸之上不時有蛆蟲蠕動,看得柳子璇有些反胃。
鑑於這裡有很多腐肉,一些喜歡吃腐肉的動物和餓極的野獸都會聚集到這裡,撕咬這裡的屍體。像是剛剛扔過來的屍體,它們最是喜歡了。白祁戎的精神狀態有些不大好,他知道亂葬崗不是什麼好地方,未曾想到孃的屍骸被人扔出來之後,又弄來這個地方……
記憶中那樣溫柔恬靜的娘,死後不得安寧,還要受此羞辱……柳子璇看着他雙拳緊握,刺目鮮紅的血一滴一滴低落,滴到地上的枯葉,發出嗒嗒的聲音。
新鮮的血液顯然刺激到了一些在這裡覓食的動物,柳子璇稍微一掃便看到幾頭餓得皮包骨頭的豺狼,嘴角帶着血肉,皮毛坑坑窪窪,失去本來的顏色,想得非常骯髒。
她用帕子沾了一滴白祁戎的血,未曾理會那些虎視眈眈的野獸,默唸兩句法訣,稍微感知兩下,對着白祁戎說道,“到這裡來,我已經找到你孃的屍骸了……”
白祁戎木愣愣地跟着她,見她在一堆亂石旁停留,不由得一愣。按照白家人的脾性,他們肯定會將孃的屍骸放在最顯眼的地方,讓野獸啃食,哪裡會將她特地放在亂石之下。
“看來還是有眼睛雪亮之人,知道你娘是冤屈的。放心,你孃的屍骸很完整。”柳子璇低聲說道,“不過模樣有些不大好,你若是見不得這個場景,還是轉過身比較好。”
白祁戎抿了抿嘴角,啞着嗓子說道,“沒能讓娘生前享福,亦不能讓她死後清靜,本是極爲不孝之事,現在不過是將娘帶走,給她一份安定,有什麼場景是不能看的……”
話雖然是這麼說,但看到他娘目前屍骸的模樣,白祁戎還是泣不成聲,不過他倔強地剋制自己的情緒,嘴角都咬出血口子了,看得柳子璇眉頭大皺。這些情緒積累太久了,對身體極爲不好,更別說白祁戎以前還服用那些使人身體虛衰的藥,早已傷了根本。
自己雖然給他調理得差不多了,但還需要一些時間修養恢復。此番大悲之後,必然會加速身體的衰敗,恐怕會比之前更加差勁。柳子璇暗道一聲“對不住”,直接給白祁戎一個手刀,將他劈昏了放在飛劍上,然後纔有時間清理蛆蟲遍佈的屍骸。
白祁戎又開始做噩夢了,夢中的每一幅畫面都能牽扯他的心脈,抽疼抽疼的。明明上一刻娘還披着披風依靠在牀旁讀着詩集或者牽着自己的手在百花齊放的花園漫步,下一刻她變成一具爬滿蛆蟲的骸骨,骷髏頭的眼眶部位流下血淚,不停地向自己伸手,狀若求救。
骷髏不會說話,但她仍然執着地張着嘴,牙齒磕磕碰碰,似乎想要向自己傳達什麼信息。白祁戎想要張口說話或者上前,都做不到。突然間,很多長相狠厲的豺狼野獸從四面八方撲來,啃咬着骷髏身上的骨頭,那具骷髏狀若痛嚎,卻發不出一絲聲響來……
“娘——”白祁戎完全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看着那些豺狼將他孃的屍骨啃咬殆盡。他突然感覺到自己腦袋一炸,眼前一黑什麼都不知道了。再睜開眼,自己站在自己住了多年的房間內,屋內的擺設都是他娘爲他精心準備的。推開門,院內一片寂靜。
但院牆之外,卻是紅紗滿目,燈籠高掛,敲鑼打鼓之聲不絕於耳,賓客往來,高聲談笑。
他攔住一個丫鬟想要問府裡發生什麼事情,那個丫鬟像是沒見到他這個人一般徑直走過。他不信邪,一連問了幾人都是這樣。當他踉踉蹌蹌跑到大廳,發現所謂的父親身穿一襲喜慶的新郎衣裳,紅光滿面,一旁站立的新娘嬌嬌怯怯,眉眼含着千萬柔情,柔柔弱弱好像出生的幼芽,讓人忍不住心生憐惜,他衝着衆人喊道,“我娘呢!你們將我娘抓到哪裡去了!”
衆賓客竟然聽到了他的聲音,並且齊齊轉向他。突兀地,他們都露出讓白祁戎毛骨悚然的獰笑,站在新郎旁的新娘更是掩嘴輕笑,“哎呀呀,這下酒菜現在纔來啊……”
下酒菜?指的是他麼?白祁戎沒有反應過來,那些賓客……包括兩個新人都化爲魑魅魍魎,面目猙獰,牙齒泛着幽藍冷光,指甲修長,可以輕易刺透鋼筋鐵骨。
白祁戎慌不擇路地掉頭就跑,數不清的怪物在他後頭追着,有的甚至抓到了他的衣角。他毫不懷疑,若是自己被抓到了,肯定會被他們分而食之。
就在山窮水盡之時,他跑到娘曾經住過的房間。缺發現裡頭沒有孃的身影,只有一具佈滿蛆蟲的骸骨。它將白祁戎緊緊抱住,用脊背擋下那些魑魅魍魎尖爪利嘴……
滴答滴答……白祁戎發現骸骨的眼眶血淚肆流,明明是那麼冰涼的血淚,卻讓他的心都在灼痛。
“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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