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陰如飛馬過肩轉眼便是幾日,家中閒悶的日子適應後反倒過的舒坦了,若嬨無法過去照應着林白,便交給了彩雲幫襯着,彩雲屬於夫人孃家的管事娘子,出來進去的無人過問也是方便,日日裡與若嬨說說那裡的境況,也不怕被人知道。
“身體倒是好的,就是精神不佳,我去了便會問起你,但也知道你個閨婦不宜總出門,便也不再提及。”彩雲說的時候多少有些傷感,嘆了句:“林大官人這麼好的人,怎就不尋思着找個人呢?”
若嬨苦笑搖頭,“我雖是做妹妹的,但私底下的事情怕是也不好管,順其自然吧!”彩雲縫好手中小紅襖子的最後針碼,拿起來端詳,“夫人你看怎樣?”
小小一丁點紅色夾襖,看着既喜慶又可愛,“如此甚好。”彩雲也是抿嘴樂,道:“可比不得姑奶奶的手藝,對了,我來時姑奶奶還吹着我叮嚀你,快些生個娃,不管閨女還是小子,那小衣服具是她包着做下的。”
登時被她說紅了臉,若嬨羞澀低頭,“哪有你們那麼厲害想要就要得?”彩雲握住她綿軟的手掌,“夫人便是累的,趕明日日在家中養着,便好生養了。”若嬨笑着點了點頭,放下不再提。
轉將話題放到了臨縣的鋪子上面,彩雲說起那事便似開了話匣子,沒完沒了說的蘭若嬨都躍躍欲試,想要回去耍耍,而且也好久沒有見到良鳳,丘兒,還真是挺想念的。
她們正聊得開心,杜氏屋裡的採兒帶了個小丫頭進來,那小丫頭見了若嬨,十分恭敬,作揖拜禮道:“婢子是廉家二房大夫人屋裡的春妮,給二夫人請安了。”
自己來了半月有餘,卻未曾見過除廉家本戶之外的人,這個二房的大夫人應該就是廉文廣的妻室吧?若嬨笑着點頭,命冬兒賞了鐵錢,她喜滋滋的謝過了,接着道:“前幾日天熱的緊,我家夫人想着請二夫人過去一趟接風吃宴,廉家二爺疼惜着夫人,是不許的,也沒有那個機會,這兩日天氣倒是舒緩了許多,我家夫人便尋思着明日辦個鬥鬥茶會,與二夫人接風。”
若嬨笑着點頭,“那真是要叨擾姐姐了,你說我這兩日在家裡悶得,就快要發黴了,若是真的能有人找我聊聊天,也是好的。”春妮聽若嬨這麼說,更是喜得笑彎了眉眼,“二夫人愛去,我家夫人便是更高興呢!婢子這便不叨擾了,回去知會我家夫人一聲,省得她念着。”
她說完,冬兒便將她送了出去,採兒卻還沒有走的意思,走到若嬨身邊,福了福身子,道:“二夫人,明個老太太與表小姐,大夫人也是要去的,不知夫人想幾時去?”
“這個……”若嬨還真就不懂這其中規矩,“你回去與老太太商量吧!明個去之前知會我便是了。”採兒得了信,便退了下去。
彩雲見人走的沒了,忙不迭將滿院子的丫頭娘子都叫了進來,將若嬨的衣服一件件翻找出來,穿好與大夥看,鬧得若嬨直皺眉頭,怪她小題大做了,只不過區區鬥鬥茶會而已。彩雲卻道:“這裡可不比臨縣隨意,若是穿的俗氣寒酸了,可是要笑話老爺的。”
夏兒也是贊同點頭,忙着挑選頭面:“彩雲姐說的既是,夫人就算是爲了老爺的面子也要好好收拾一番的。”說完又是嘆氣,“就是時間太急了,都沒有時間去做幾套新衣,新鞋面。”
“可不是嗎?我看着二房的夫人也沒按什麼好心,等着看我們出醜呢。”冬兒梳理着衣裙上的褶皺,還不忘記埋怨。彩雲手頓了下,“這話雖難聽,但也不無可能,所以我們要更加仔細着些。若是冬日裡就好說了,夫人的裘襖,怕是京城裡的夫人都是比不過的。”
“哎!對了,林大官人送與夫人那見荷花百褶裙呢!”夏兒一拍巴掌,眼睛都亮了幾分。“可不行……”若嬨忙拒絕,那件荷花百褶雖是林白精心繪製而成,但那領子開得低了些,怕良沐會不高興的。
“怎得不行呢?”幾個丫頭同聲問道,若嬨登時紅了臉,“那衣領太低了些。”夏兒卻是不以爲然,手捏着下巴細細想着……
馬兒風一般從偏街掠過,驚得路上鴨羣嘎嘎亂跑,氣的趕鴨人啐罵幾聲,還沒顧得收攏鴨羣,轉眼緊接着一輛馬車從後方襲來,嚇得那趕鴨人連鴨子都顧不得,一個閃身進了旁人家的院子躲避。
“哎呀!真是大早上沒拜好佛,怎就遇見了瘟神呢?”眼見着被嚇飛的鴨子,氣的他跺腳罵娘,路人皆是暗地裡搖頭,嘆他是個沒長心的,怎麼選擇在富路上趕畜生,就是碾死壓死了也是他自該倒黴的。
有位好心的老者,幫着他收攏了鴨羣,關切的問:“可少了幾隻?”還別說除了驚嚇的嘎嘎亂叫,真的沒少。趕鴨人笑着搖頭:“沒少,沒少……”
“沒少就好,你快些去別的路口驅趕,莫要在這條路上行走,這裡怎容的你驅趕牲畜?”老者好心勸告,那人忙點頭,袖子抹了頭上流淌的汗水,“這個我知的,但前面廉家的就要這新鮮的鴨子,我既沒個牛車運來,便趁着入了黃昏趕來了。”
“哦!那你快些着走吧!”老者向他擺擺手,趕鴨人拜謝過便走了。急急想着廉家二老爺家去了,進了院子廚下的婆娘們驗了貨色,便領着他取了鐵錢。
他剛轉身要走便聽裡頭的娘子們商議着,東家的夫人愛吃鴨臉蛋,西園裡的主子愛吃鴨掌,取了這兩樣隨意挑些好的鴨腿肉做個白斬肉絲,剩下的便扔給下面的人算了。
當真是人比人得死,貨比貨的扔啊!趕鴨人感嘆垂頭,剛轉身身後便有人吼:“你哪來的啊!在這裡耗着幹嘛?”問話的是廚下的王娘子,見他面生。
趕鴨人笑了笑,“我是剛剛送鴨子來的,這便走,便走的。”王娘子皺着眉頭,厭惡瞪了他一眼,“這裡是什麼地界,豈是平常人能進來的,還不快些出去,若是髒了這裡的東西,主子們吃壞了,我們可擔當不起。”
聽她說的嚴重,嚇得那趕鴨人逃一般的跑了出去,劉娘子過來輕輕拍了下王娘子,“就你有閒心,還逗漢子呢!聽說明個廉家大老爺家管事的二夫人要來,可不知這位主子愛吃些什麼,你在北方呆過,且想想法子,若是失了臉面,上頭可要責罰的。”
王娘子爲難的直撓頭,這人的口味可是難琢磨的,想了想道:“你去與前頭的丫頭們打聽打聽,說不定能探個口風,總比我們瞎琢磨強不是。”
劉娘子具是點頭,“行,我去問問。”
且不說廉家二房裡裡外外忙個熱火朝天,就連廉家二房的夫人與妾侍具是仔細的梳妝打扮,力求在明日奪個眼前一亮,特別是聽着別人說廉家正房的管家夫人,是個生的極美的人物,這心裡頭又是盼望見着,又擔心自己的模樣被比了下來,所以都是狠下了一番功夫。
愛美是女人的天性,當這份天性得到更完美的詮釋,那便真的成了衆人的焦點,然此時的蘭若嬨便是這樣的,“哇……好美啊!”娟兒手託着玉蘭花瓣,剛進了屋門就驚得目瞪口呆。
夏兒亦是滿意點深深點頭:“我就沒有見過比夫人更美的人兒。”彩雲滿意的抹着手上的衣服料子,搖頭晃腦卻一句話說不出來,索性伸手摸了摸肚子,“我的兒,將來咱說媳婦就照夫人這樣的找。”
登時惹得滿屋子的人哈哈大笑起來。“什麼事笑得這麼歡?”炕頭聽外面的丫頭說自家的娘子在夫人屋裡,想着也幾日沒有拜過夫人便爲老爺開路,首先進來。還沒人回答他所問,炕頭已然癡傻在那裡,滿眼鎖在夫人的身上,眼睛恨不得直了。
氣的夏兒在他腰間狠捏一把,“夫人豈是你這般看的。”炕頭這才反映過來,忙退出去悶頭笑着恭迎老爺進來。良沐手中捧着個精巧的籃子,剛要進去,便見幾個丫頭如過水魚兒一般,都蹦了出來,神秘兮兮地望着自個笑,弄得他有些莫名其妙的。
冬兒最是頑皮,見自家老爺發呆,用力一推人便進去了,剛轉身門便被人關嚴,只聽外面嘻嘻嘎嘎的笑聲漸行漸遠。“這幫丫頭,越來越沒個樣子了。”良沐甩袖放下手中籃子。
“相公你回來啦?”若嬨低着頭輕悄悄走到他面前,他猛地轉身,只見眼前如米茨般滑/嫩的肌膚,透着暈染開的粉紅,內着嫩綠抹胸,低首間淡淡乳/暈若隱若現,令人忍不住垂涎,外着淺粉荷葉百褶長裙,隨着呼吸的起伏,微風的浮動百褶輕飄飄,猶如浮雲伴霧一般。
見他不錯眼盯着自己看,若嬨禁不住面紅耳赤,纖白的手指捅捅他胸口,“相公我這身好看嗎?”良沐也是美人看的久,定力早就培養健全,一雙大手趕住她胸前開低的抹胸,“真真是美不勝收。”
看吧?她就是了解自己的相公,他還是嫌棄露肉多了,若嬨嘟起了小嘴:“我說這件衣服也不行,但是夏兒,彩雲她們都說好看,讓我明個穿着這身行頭去二房的嫂嫂家,弄得那個勞什子鬥鬥茶會呢!”
良沐伸手握住她的一雙柔依,拉着她坐在自己腿上,摸了摸她蓬鬆未有盤起的髮髻,“都是些女兒家的,倒也是無妨,想着戴什麼頭面了嗎?”若嬨搖頭,伸手指向首飾盒子:“鳳頭釵太老土了些,珠花也不好看,拈花她們又說不雅質,要不相公你說戴什麼好?”
她語氣有些着急,然良沐卻是無所謂的模樣,看得若嬨有些憋屈,免不得埋怨,“還不是都怨你,總是讓我在家裡面呆着,也不出去轉悠,那裡買來些好的頭面,倒是丟了你的臉面可莫要怪我?”
“我豈會讓你丟了臉面?”良沐嘻嘻的笑,伸手便從懷中取出個金色盒子,交到若嬨手中:“打開悄悄?”收禮物誰不喜歡,看他保管的如此近身,必是不俗之物,將金色盒子放在手中,微微合上眼,待打開的那刻方纔睜開。
黃昏的豔霞緋紅映在溫潤透粉的珍珠上,閃爍出不同的光澤,特別是那碩大飽滿的個頭,顆顆均勻排列整齊,長度足可以繞脖子三圈,讓若嬨乍舌不已,“這麼多粉珍珠要花多少銀子啊?”
良沐閉口不答,只是將它們取出來,戴在她白淨如雪的長頸上,又取出珍珠耳墜戴入耳孔,離得遠些看了看,不盡然笑了,“如此才配的上我的娘子。”
“嗯!”若嬨皺眉“人家問你價格呢!快說?”良沐搖頭輕笑,細吻在她脖頸上掠過,讓的她只想逃避,“快說,快說……”良沐搖頭,親的意猶未盡:“不說,我怕你胃疼。”足以讓她胃疼的價格,看來還是不聽的好。
辰時左右杜氏那頭的丫頭便來吹了,若嬨緊趕慢趕才收拾妥帖,問了良沐等幾人都說是好的,才與之賀氏,杜氏,杜三娘一同去了廉家二房。
幾人剛剛進了院子,迎面便來了好些個帶金披銀盛裝打扮的丫頭,相迎着進了內院,才走到半路便見個老太太在衆多丫頭娘子的簇擁下,向這邊走了過來。
杜氏低聲與若嬨道:“這位便是二房的老夫人,你叫二嬸子便是了。”若嬨明瞭點頭,卻是心中疑惑頗多,明明是二房的老夫人,應該年紀比杜氏小纔是啊?怎就滿頭的花白頭髮,如同老太君一般,那模樣做杜氏老孃都不爲過。
“哎呦喂!這是誰家的媳婦啊?生的如此俊俏。”二房的老夫人笑望着若嬨,上下左右的打量,看得她不自覺低下了頭,福了福身子,“二侄媳婦若嬨見過二嬸子。”
賀氏同樣矮了矮身子,笑道:“看吧!還是我們家弟妹有面子,二嬸子可是輕易不出來見人的,今個怎就好雅興出來賞花吃酒了?”
廉二嬸子舒展着眉頭,笑得更歡,伸手拉過若嬨在她身側,“你個小丫頭片子,這嘴巴還是這般刁,我就是喜歡若嬨了,怎的?”
杜氏呵呵笑起來,“喜歡還不好說,明個便讓她日日來陪着你說笑,可好?”廉二嬸子溫熱的手掌在她小手上拍了又拍,笑着點頭:“如此甚好,到時就怕大嫂你不捨得纔是。”
這麼大把年紀還叫杜氏二嫂,委實詭異。見她們你一言我一嘴的說着往裡面去了,若嬨索性低着頭做俯首的小媳婦,進了內室。
剛剛穩坐在茶案前,手中持着小秋送上了的茶還未得下肚,便見一身着大紅真絲輕薄長裙的女子,姍姍而來且直奔自己的座位,若嬨忙站起,且看她年紀稍長,頭面都是珍貴的,且面上妝容尊貴氣勢,該是個管家的夫人。
還未等她叫人,來人便先熱絡的握住了她的手,“這位便是二妹妹吧?我是你大嫂子。”若嬨忙滿臉堆笑還禮,想着良沐曾說李二孃爲人嚴厲,且對妾侍十分苛刻,若是得到個不好的話頭,便是提出去賣掉,就連二嬸子都要懼怕她三分。
真沒想到今日得見,卻也是個爽利可教的人,笑着賠罪:“弟妹來了甚久,卻未曾來拜見嫂嫂與嬸孃,真是不對,還望嫂嫂不要見怪纔是。”
“說的哪裡話,咱們可都是自家的人呢!”李二孃伸手取出盤中蜜餞杏肉放到她手中,又似怕被人見到一般,低聲道:“你這盤子的蜜餞果子,可是不一般的,具是從西域都護府那頭運回來的,你且嚐嚐味道可好?”
若嬨聽她講的這般講究,忙吃了一顆,感覺也沒啥不同,卻是滿臉堆笑,直讚了好吃,兩人很快便熱絡起來,手挽着手在一起聊天說話,看的一旁的賀氏嗤笑,心道,這都是無利不起早的人,怕是欲要巴結的,想當年也是這般對她的,可是自家的男人病死的那日,這幫面上笑得獻媚的人,通通變了模樣,生生要奪了家財分了。
杜三娘見杜氏與二嬸子聊着沒價值的嗑,自己也是厭悶,又不能隨處走,便來了賀氏這裡,坐下與她說說話,那成想她除了對自己冷笑之外,一句話都沒有,到鬧得她更是無趣。
李二孃與若嬨說了會話,便拉着她去各位夫人那裡認親,年紀基本上都與賀氏相當,也有些年輕的,但具是站在正頭夫人身後,俯首做下,該是侍妾之流。
見人已來的差不多,李二孃便命人請了配茶的藝女出來表演。只見四個清秀小子,擡着矮木方桌,放到庭中正中間,一白衣纖瘦女子,輕飄飄從夾道處走來,跪地而坐,左手持壺,向着茶具輕輕林撒,濺起水花與霧氣寥寥,待茶具有了溫度,纔開始抹茶調水,聲音柔美的做着解說。
“茶道九難,三點,十三宜,七忌諱……”死教條的規矩,到了她的嘴裡倒是聽着順耳且溫婉,她一行說將布茶,配茶,沖水,淋頭……做的動作優雅卻有條不紊,如同欣賞一曲舞蹈一般。不多時便傳來陣陣茶香,縈繞鼻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