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宴用了幾分力度,“孟和平”被按在桌面上的腦袋壓根動彈不得,只能從被碾壓的嘴角里擠出一句話,“宴哥,你說什麼,我不是孟和平是誰?”
“是啊,我也想知道你是誰呢。”
“我……我就是孟和平啊!”
大約是想要證實自己身份的心情過於強烈,以至於他絲毫沒有注意到莊宴的手裡何時拿了一把餐刀,然後輕輕地劃開了他的手。
透明的糊狀液體從刀縫裡帶出,這玩意跟血一點都搭不到邊。
“你說你是孟和平?”莊宴把刀在這位自稱是孟和平的傢伙的眼前晃了晃,接着把那附着於刀片上的透明粘液擦在對方的肩膀上,再接着把刀尖對準了木製的餐桌插了下去。
立穩的刀刃距離那傢伙的臉僅僅不過微寸。
刀面上映出那人難看的面色,不過幾秒,那人的臉就變了,變得和林有些相似,卻又不完全相同。
“你是怎麼發現的?”那人問。
莊宴輕笑,“你是怎麼打算騙我的,我就是怎麼發現的。”
那人面色古怪了些,想支撐着身子起來,可又不敢用太大的力,怕臉衝着餐刀的刀刃就這麼莽撞了過去。可莊宴的手按在他腦後,力度還在,更是無法動彈。
“你能先讓我起來嗎?”
“不能。”
“……不起來我怎麼和你說話,不和你說話你怎麼通關,你知道我是誰嗎?”
莊宴笑容加深了些,按在那人後腦上的手又添了幾分力度,“我管你是誰。”
那人看上去有些氣急敗壞,說出來的話都帶着點命令的意味,“我是你這場遊戲的引導者!如果你不趕緊把我放開,我就讓你在這個遊戲裡困一輩子!”
威脅的話從引導者的口中說出,但接觸了空氣傳到莊宴的耳朵裡彷彿少了那麼些令人害怕的意味,只見莊宴輕飄飄地凝視他一秒,接着伸手用指尖彈了彈了餐刀的刀面。
清脆的。
指甲碰撞金屬發出的聲響嚇得這位引導者不敢叫猖了。
“恩?困一輩子。”
莊宴略微低頭,有些嫌棄兩人過於貼近的距離,突然間把手放開了。得到解脫的引導者非但不敢對着莊宴大吼大叫,反而小心翼翼先把身子遠離那餐桌。
引導者嚥了咽口水,努力把視線從餐刀上轉移到莊宴身上,他說:“不管你是怎麼發現我不是孟和平的,但是我想告訴你我能變成他,純粹只是因爲他來過,而下一個玩家進來我也能變成你的樣子。這是這個遊戲的規則。”
“你們的遊戲……”莊宴擡眸看他。
引導者隨着他的聲音聽去。
“是不是有bug。”
引導者臉色僵硬了一秒,“怎麼可能,GM繪製的遊戲不可能有bug。”
“啊,那就是GM有bug了,不然這個從頭到尾提示着單人的副本遊戲,怎麼可能會出現兩個玩家。”莊宴瞄了眼存在於他眼前的藍框。
框內的GM提示,一直是單人模式。
他的遊戲規則以及備註是這樣的。
【噴水池副本(單人模式)】
【紊亂的時間線】
【遊戲規則:玩家進入一個與水有關的情景副本,情景故事需要玩家自行尋找,遊戲通關答案尋找正確的時間點。】
【備註:請玩家再接再厲,雖然遊戲線索少,但相信以玩家的智慧一定會完美通關的,最後小小的提示一下,本輪遊戲引導者是個男的呦。】
手指滑過眼前虛擬的藍框底部,停頓在“男的”這個詞上,莊宴收回注視藍框的視線跳轉回引導者身上,挑眉道:“你確定你們的GM沒問題?”
自從這場遊戲開始,他總共就見過兩個人,一個是自稱房屋主人的女士林,還有一個就是他眼前這位貨真價實的男士“孟和平”。
如果對方是孟和平,那誰是引導者,他自己嗎?
下意識覺得可笑的同時,莊宴腦中彷彿靈光一閃,但同時那靈光閃得過於快了些,怎麼也抓不住了。
引導者看上去一點都不想糾結GM是否出現了問題這件事,既然他的身份已經被莊宴識破了,那他也沒有必要和對方再多費口舌。
引導者:“遊戲通關只有一個辦法,抹殺其他兩位林的存在,將時間控制在一個點上,不然你會永遠呆在這間屋子裡,成爲下一個我。”
莊宴:“成爲下一個你,雖然變臉這個技能有點意思,但也我覺得我的臉更適合我。”
引導者:“……”難道重點不是會永遠呆在這間屋子裡嗎!
引導者擺出猙獰的面孔,試圖把眼眶裡的眼白翻出多過於眼球,這樣才顯得他比較有恐嚇性。
“你想困死在這裡嗎!”
莊宴沉默,繼而輕笑,“引導者都是一個人嗎,說出的話都那麼相似。也對,畢竟你們都是被一個GM所控制的。”
他雙手插兜,上前兩步,走到引導者面前,看着對方那因爲他的走近而漸漸將猙獰面孔轉換爲警惕神色的臉,一把抽出插在餐桌上的餐刀丟到對方面前。
“不過既然你這麼喜歡抹殺的話,不然先抹殺你好了,畢竟……”
“GM沒有規定過玩家不能抹殺引導者吧?”
莊宴微偏腦袋,似乎真的打算把這個想法付諸實踐,可沒等他開始動手,引導者就先他一步撿起地上的餐刀對準他。
尖尖的刀刃劃過一道白光,反射出莊宴那略帶玩味的神態。
“有點意思了。”他咬咬舌尖,脣瓣將舌苔碾壓到口腔內,輕呼一聲,發笑,“你敢動手嗎,引導者可以抹殺玩家嗎?”
引導者握着餐刀的手在發抖,明明他纔是站在遊戲規則上的男人,他纔是掌控全局的勝利者,可目光在接觸到那個雙手插兜,一臉無所謂狀態的傢伙時,所有的自信與驕傲都變得不再理所當然。
看上去,對方比他更像是遊戲的引導者。
“不,你不敢的,如果抹殺了我,你就真的走不出去了!一個沒有問題的答案,就算找出了答案也沒有了回答的可能!”
“所以說……你是問題啊……”
引導者一愣,臉色更難看了些,同時夾雜了一絲懊惱,他這分明是被套路了。
“這麼說……關鍵在你身上,難道你是第四個林?”莊宴緩緩靠近他,在身子馬上要觸碰到餐刀的刀尖時駐足停頓了下來,“長得確實和林有些相似。”
引導者抖動下肩膀,擡頭仰望莊宴,眼底閃過一絲幽光,咧嘴道:“什麼鬼道理,正常人可不會把一個男人認成一個女人。”
“啊,你說的沒錯,可是這兒。”莊宴聳肩,“不正常吧。”
莊宴這時候纔想起剛纔從他腦中一閃而過的靈感究竟是什麼了,遊戲規則是本次遊戲的引導者是個男人,但遊戲世界裡除了這位自稱“孟和平”的男人,還有他。
如果他是引導者呢。
那麼這位自稱是“孟和平”的傢伙就可能是這場遊戲中的情景人物之一,男性林。
畢竟遊戲的世界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
引導者愣了一秒,之後大喊:“這一切只是你的猜想!你的胡思亂想!我纔是引導者,你必須要抹殺掉另外兩個林,你纔會通關!”
莊宴後退一步,有點想念曾經存在於他褲兜裡的兩團棉花球,他用手掌揉揉耳廓,趁自己還有耐心的同時,好好地和對方講講道理。
“你從開始到現在都在誘惑我去抹殺其他兩位林,那麼請問抹殺她們後對你這位遊戲的引導者有什麼好處嗎?”
“抹殺了你纔會通關!”
莊宴再次輕笑,“啊,原來你對我這麼關心的嗎。”話鋒及轉,“但是,我現在並不想通關呢。”
“愚蠢!”引導者抖動身子,把刀尖對準莊宴,“你必須要抹殺她們,不然我就讓你像上一個玩家那樣,永遠消失。”
莊宴無所謂的態度頓時一變,眼眸中瞳孔一縮,猜到了對方口中的上一個玩家是誰。他抿脣,邁步上前,甩腿一踢,頓時將引導者手中的餐刀踢到地上,然後小腿下壓,將引導者的背重擊在地上。
莊宴問:“你說的上一個玩家怎麼了?”
引導者道:“他啊,消失了,徹底的消失了……”
莊宴一把揪起引導者的衣領,把人抵在牆上。重擊之下,牆壁上的林家合照都摔到地上,啪嗒一下,合照外的玻璃相框碎了。
莊宴又問了一遍,“他,怎麼了?”
“消失了!”引導者嘶吼着大笑,“如果你不按照我說的話去做,你也會消失的,徹底地消失。”
莊宴擡手,握拳,重重地……砸在牆上,拳頭僅僅距離引導者不過幾毫米。
“我最後說一遍,他怎麼了?”
引導者全身一顫,咽咽口水道:“他……消失了……但是消失不代表下線……這你是知道的……”
知道的,他是知道的,可是對方又是從哪裡知道他知道的呢?
莊宴擡眸環顧四周,突然輕笑,其實有時候他總覺得有誰正在哪裡正看着他,不,是看着他們,所有人,所有的玩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