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點意思。”周嘴角勾着弧度,雙手交疊於胸前,指尖輕輕地在手臂上一點一點,似乎是在認真考慮莊宴所說的話。
不過,即使如此,他仍在偏頭之後看向喬鬱陽,問:“你想當新娘嗎?”
周的臉上掛着一抹笑,繾綣的笑意彷彿帶着一點希望對方認同的意思,但如果不是這種時候、這種情況、這種條件,喬鬱陽或許會看在對方那張相識的面龐上應下此事,可惜他不會那麼傻。
眼前這人長着和那位周老師一模一樣的臉,性子卻差了十萬八千里,明明是一位溫柔和藹的老師,此刻眼裡卻裹着一層怎麼也融不掉的隔閡感。
或者說,他並不認識他們。
“周老師。”蘇雲潘出聲,他分明也是認識這位周的。
周沒有理會蘇雲潘,而是繼續盯着喬鬱陽,直到把對方盯得渾身汗毛豎起,才攤手聳肩道:“既然你這麼不願意當新娘的話……那就你來當好了。週週最喜歡看強迫他人的遊戲,如果你點頭的話或許週週就不喊你了。”
喬鬱陽咬脣,心中一時不服,指着莊宴便道:“那他呢!”
“他。”周的目光重回到莊宴身上,“跟一個瞎子計較什麼,他來選新娘的話不是更有意思,萬一選錯了……”低笑兩聲,“那就更瞎了。”
喬鬱陽依舊面帶不爽,“再瞎還能瞎到什麼程度!難不成把整個眼珠子挖出來給你!”
周打個響指,臉上的笑容更咧開了幾分,“這位同學的想法非常有創意,所以第一輪結束後如果有人選錯了新娘,那就把你的眼珠子留下吧。雖然那黑漆漆的東西並不適合收藏,但當怪物們的飯後甜點還是很不錯的。好了,請新娘站到馬路對岸去吧。”
話語剛落,喬鬱陽便在原地消失了身影。
與此同時,對岸的馬路上出現了一排溜帶着紅蓋頭的新娘子,每位喜娘的腰間都別了塊牌子,從1到6,共胖瘦一致、身形無二的六位新娘。
光從外形看,誰也分辨不出究竟這六位裡哪一位纔是他們要找的那位。
莊宴瞎了眼,連人都看不見,更別說仔細觀察每一位新娘的不同。此刻,他才相信沒有最衰只有更衰,衰到他乾脆放棄遊戲直接下線得了。這遊戲玩什麼,矇眼選答案嗎,想當初英語高考他蒙瞎選的一個都沒對。
司卓站在莊宴身側,剛想出聲詢問該如何選擇,目光觸及他家宴哥那雙緊閉的雙眸時,微微嘆氣,這時候恐怕是要靠他自己了。
周:“開始吧,倒計時十分鐘。”
隨着指針移動響起聲音的那刻起,衆人的心便隨着這指針一點點地沉入深谷。即便是喬鬱陽此刻一個人蓋着紅蓋頭站在他們面前他們都未必會認出,更何況是要在這六個幾乎一模一樣的人之間找出那個他們也根本不熟悉的傢伙。
羅畢華甩了甩手臂,他半蹲觀察對面六個人已經很久了,可是他連哪個和哪個有一點點不一樣都沒看出來。
於是,站起身後語氣格外浮躁,“這怎麼選?那傢伙能不能吱個聲!”
周接話,“當然可以,你們想聽新娘講話?新郎的意見新娘自然是要聽從的,那便從1號開始吧。”
1號先是擡起腦袋,接着晃晃腦袋,跺了跺腳,一句話沒說。
羅畢華:“……”這特麼什麼意思?
周笑:“看來這位羅新郎甚得1號新娘的喜愛,她見到你,害羞的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呢。”
司卓忍不住也笑,雖然氣氛格外嚴肅,可苦中作樂也是他的一種風格。羅畢華瞪他一眼,看向第2位新娘,這位新娘倒是出聲了,不過那掐着嗓子的嗲音真聽不出會是喬鬱陽那傢伙的。
正當羅畢華準備聆聽第3位新娘的聲音時,周插話說:“如果是羅新郎一人受新娘們的獨寵那就不好玩了,其餘的新郎不要乾站着,一人挑一位自己喜歡的新娘談上一句吧。”
周的話沒人敢反駁,就連以往不怎麼聽引導者指揮的莊宴都打算排隊挑上一位假新娘。裴黎就處在莊宴的身後,他看着莊宴,一時間神情複雜。
可閉眼睜眼之後,眼眸裡全剩下了堅定,有些事情是逃避不了的。這句話他不止在心底對自己說,也在嘴上對莊宴說。
話說出口後,莊宴明顯背部一僵,他實在是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心情和神態去面對裴黎,此刻好像只有背對對方纔是最合適的選擇。捫心自問,他喜歡對方嗎?喜歡,可絕對不會是戀人的那種喜歡。
而且他不知道只認識了一天的喜歡是有多喜歡。
一見鍾情嗎?
他其實並不太信。莊宴在心底幽幽嘆氣,果然當初或許並不應該招惹這傢伙的,男神的思維和他們凡人不在一個頻道上吧。
裴黎不知道因爲自己的一句話,兩人沉默間,莊宴的心思便千迴百轉,他卻認定了這份柔情。大約不是他喜歡莊宴,只是因爲這個人叫莊宴。
“新郎和新娘纔是一對哦,輪到你了呢,瞎子同學。”不知道什麼時候,周靜悄悄地站在了莊宴和裴黎中間,對兩人之間的怪異氛圍絲毫無所顧忌,擡手就替莊宴選了位新娘,就是那位面對羅畢華羞澀到不肯開口的新娘1號。
周彎着眼,眼裡全是趣味,“很害羞的一位姑娘,非常適合你呢。”
莊宴看不見人,更不會想象那副害羞的場面,他只知道周給他選的新娘絕對沒有那麼簡單。其餘人也紛紛擔憂的看向莊宴,因爲此刻只有莊宴和裴黎沒有選過新娘,如果莊宴不能成功套出這位1號新娘嘴裡的話,那意味他們選擇的選擇會減少百分之十的準確性。
這個時候,少百分之一都有可能丟掉性命。
司卓咽咽口水,目光在他家宴哥和新娘之間徘徊,最後停留在了裴黎身上,再接着閉眼一鼓作氣快速說道:“宴哥,你哄哄她吧,發揮你男人的魅力讓她開口。”
裴黎垂眸,握在輪椅上的手緊了緊。
莊宴下意識想去拍司卓的腦袋,最後沒確定位置,乾脆放棄了。
哄人?他需要去哄別人?以往都是……莊宴緊緊眉頭,突然想起自己在見到裴黎的第一面起就好像一直在哄對方。
手指在胸前摩擦,莊宴越深入去想越覺得先撩對方的人是自己,好像這事他做得有點不道德,所以現在對方變成這樣,他是不是有一半的責任?
司卓見莊宴沉默,以爲他家宴哥默認了,於是頂着裴黎的死亡視線趕緊催促道:“宴哥,時間不多了,您老張張口,答案立馬有。”
莊宴順着司卓的話剛開了個口型,貼在褲兜裡的手立馬蜷曲,在輕點褲兜後抽出,對着某個不知名的方向指去,“1號愛說不說,估計長得太醜需要蓋張抹布,不想說就憋着,反正也沒人想聽。”
衆人:“……”他們想聽啊!
司卓更沒好氣地垂喪臉,欲哭無淚道:“宴哥,您這是受了什麼打擊哎,以往英明神武的宴大帥哥呢!這個嘴毒的傢伙是誰啊……”
“你才長得醜!你全家都長得醜!”
“哦,長得醜就對了,你這個醜傢伙應該就是那位喬大媽吧。”莊宴把手插回褲兜,微微曲起膝關節,腳尖點地,輕輕地在地上一拍一拍。
1號沒有繼續回話,不過看紅蓋頭裡的動靜,他估計是想上來踹莊宴幾腳順便咒罵幾句,但周規定了一人只能提問一句,這也就代表了被選的新娘也只能一人回答一句。
“宴哥,你確定1號是喬鬱陽?”司卓湊到莊宴身邊,琢磨了幾下,覺得他家宴哥說得有道理,哪個姑娘會對他家宴哥這張帥臉這麼有抵抗力,那絕對是男人唄。
不過,還得排除一個,司卓對上裴黎的目光,默默地遠離了他家宴哥的腦袋。
近距離說話有風險。
裴黎跟在莊宴身後選了1號,他壓根就沒和最後一位新娘對話,也不關心自己選的究竟是對是錯,心中所想的是不過失雙眼睛,他敢付出信任就敢承受代價。
司卓面色古怪,望向裴黎的視線裡添了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哀嘆,之後抽出視線瞥向莊宴,第一次覺得這份情承給他家宴哥,鮮花插牛糞了。
緊跟着,其餘人紛紛出聲。
羅畢華:“我也選1號。莊宴,我可是把一雙眼睛壓你身上了,別辜負我的信任。”
柏水:“那……那我也選1號。”
蘇雲潘自然不會那麼輕易地把眼睛壓給莊宴,他在掂量所有的條件之後,把答案鎖在了1號上頭,比起其餘人他自然是要更爲熟悉喬鬱陽一些,也更加清楚爲什麼在第一回問話時1號故意不出聲。
那是因爲喬鬱陽想讓除了他之外的所有人丟雙眼睛。
只可惜,那傢伙沉不住氣,被莊宴無心的一激便什麼都招了。
“我也信莊宴,我選1號。”
周皺着眉,彷彿一點都不喜歡這種全體一心的畫面,他想要的是所有人因爲意見不同而產生抵死的爭執,可是這羣傢伙浪費了他的苦心。
起因呢。
是因爲這個傢伙。
周看向裴黎,說:“恭喜你們回答正確,下一場,就由你來當新娘吧。一個殘疾的新娘總會引起新郎的垂憐,你說對吧。”
第二個你對着莊宴問出,莊宴愣了一秒,脫口而出,“我替他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