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
那心腹問完,先顫抖了一下。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怎麼就忍不住問了這一句呢。額頭滲出了細密的汗珠,他趕忙垂下頭:“屬下逾矩。”
艾文冷冷看了他一眼:“都退下。”
“是。”心腹如蒙大赦,帶着一羣手下擡起艾莉的屍體和那受傷大漢離開了。待到他們浩浩蕩蕩地走了,珍藥谷弟子也散了開,這個半山腰上,只剩下了艾文一個人。他遙望着上頭已經走到了峰頂的那些身影,忽然道:“你可以出來了。”
“知道我沒騙你了?”這女音帶着冷笑,就那麼突如其然地響在了身後。
“你在幸災樂禍?”艾文不回頭,也冷笑了一聲:“那個女人可不好對付,再加上鳳無絕,你想要一雪前恥估計是難了。經營了四年,什麼也沒得到,你比我可憐。”
“這不用你說!”女音陡然尖利起來:“你還不是一樣,‘嘯天’冒險隊的未來當家人,如今只能當個有名無實的三把手,喪家犬一樣給人當手下,被那鳳無絕和囚狼壓的死死的!”
“你說什麼!”
“哈哈,我說你那死鬼老爹打錯了算盤,本以爲一個誓言能讓嘯天壯大勢力,沒想到,反而被他們一口吞掉!”女人非但不停,反倒越說越開心,隨着她神經質一樣在後面踱着步子,語氣也輕快了起來:“嘖嘖,那鳳無絕也是個厲害角色,當年數支冒險隊同接的任務,一個一個全都損失慘重,只有那‘兇獸’保存下來了實力,還逼的你那死鬼老爹只能選擇跟他們合作——讓兩個冒險隊合二爲一?哈哈哈,虧得他想的出來!”
艾文的手猛然握緊:“夠了。”
“可憐那老東西一代梟雄,不止低估了對方的實力,還高估了自己的一雙兒女!你那妹妹死也就死了,不成氣候。我倒是奇了怪了,以你這陰沉無情的性子,怎的也叫那鳳無絕給逼到了這份兒上?”
“我說夠了!”
“一個鳳無絕你都擺不平,如今還有那喬青在側,我倒是看看,你怎麼拿回冒險隊的大權……”
“閉嘴!”艾文霍然回頭!
原本的怒氣,在看到女人神經質一樣的臉,忽然又笑了。這一笑,讓這一段幸災樂禍的女音戛然而止,聽他收斂了怒容意味深長地道:“好歹,我是爲了自己的祖業,‘嘯天’再名存實亡,也是我爹一手一腳打下來的。當日我爹錯估了那鳳無絕,我承認,誰也不會想到,他竟然隱藏了實力,故意對我等示弱。這一遭,我艾文認了!可你呢?”
“你什麼意思?”
“你這麼聰明,會不明白麼——等到鳳無絕和囚狼一死,冒險隊重回我的手上,只會比從前的‘嘯天’更強大!”艾文諷刺一笑:“你又是爲了什麼,一個不愛你的男人?呵,自討苦吃。”
“你找死!”女人陡然猙獰了起來。
艾文一把捏住她襲來的手腕:“被我戳中痛處了?”
“你憑什麼說他不愛我,他在我身邊呆了四年!”
“可笑你這四年,不擇手段,威逼利誘,以命相挾,你能做的全做齊了,又有什麼用?那喬青一出現……噢,不對,不管那喬青在不在,那個男人都沒多看你一眼。嘖,真以爲她死了,他就會回你身邊?”
“當然會!”像是在說服艾文,也在說服自己,她不斷重複:“他會的,一切都是因爲那個賤人!只要那個賤人消失了……”
“看看你現在,哪裡還有一丁點兒當初高高在上的冷傲模樣?一派掌門,此刻當如一個潑婦,讓人生厭!”艾文厭煩地別過眼,女人猛然愣住,不可置信地擡起手,撫着自己扭曲的五官:“潑婦……生厭……他會對我生厭……”忽然,她似乎想到了什麼,詭異地笑了起來:“沒關係,對,沒關係,哪怕他不愛我,他也得回來,我的手裡有掌控他性命的東西……”
“最毒婦人心。”
“你不懂,我做的一切都是爲了他好。他被那賤人給迷惑了,竟是連性命都不要。只要那喬青一死,天衣就會回來。他想要活着,就只能回來。”她這麼說着,像是又重新拾回自信,纖長的身形挺的筆直,清冷孤傲地笑了起來。
赫然,就是七環玉峰的掌門,玉姬!
艾文重新看向她:“這樣還像個樣子——那些被軟禁了起來的掌門都被放出來了,那柳飛給了他們大好處,聽說是要合併入珍藥谷了。你當時若是假意投降,此刻我們裡應外合,豈不是更好?可惜,一個沈天衣而已,就把你弄到方寸大亂。”
“對那個賤人投降,我做不到!”當日戰敗之後,她便趁亂隱遁入山谷外圍的人羣裡,連一手創立的七環玉峰都不要了。偌大一個第二梯,十數萬人的珍藥谷內外,生面孔佔了百分之八十,她一直就在人羣裡躲了這十數天:“我若是投降了,前幾日便是被軟禁在這裡,又豈能出去給你報信?”
艾文的臉色平緩下來:“虧得你報信,不然今天就麻煩了。”
“若是換了別人,不夠心狠,我報了信又有什麼用?把親妹妹推出去送死,把手下的家眷捏在手裡,這樣的事兒也只有你乾的出了。”
“你在諷刺我?”
玉姬笑了起來:“無毒不丈夫。”
他剛剛纔評價過最毒婦人心,此刻這女人就告訴他無毒不丈夫。很好,他們兩個,一個把那喬青當成了眼中釘,一個把鳳無絕看做肉中刺,這樣的合作,才令人放心。只不過……艾文皺起眉頭,催促道:“你我也不用互相拆臺互相追捧了,剛纔那個女人沒動我,想必是猜到了那兩個飯桶被我所制。沒有證據,殺了我,只會讓冒險隊里人心不穩,互相猜忌。”
“所以你把艾莉殺了,給她一個示好和示弱?”
“那種情況下,原本準備推給‘烈焰’冒險隊的辦法,被她先一步截住,我只能把艾莉推出去頂罪。明面上這件事算是解決了,可……”
“無所謂,有沒有這件事,他們都會防着你。你且聽我說——”玉姬自信地笑了起來,眼底寒芒乍現。她站定原地,雙脣輕輕蠕動着並未發聲。那邊艾文皺起的眉頭卻一點點舒緩了開來……
良久,良久。
兩人相視一笑,將一對陰冷的目光,毒蛇一樣對上了第一峰的山頂。
*
“阿嚏!”
喬青仰天打了個天女散花的大噴嚏,差點兒把懷裡的鳳小十給打出去。一邊兒囚狼頂着被噴到臉上的可疑粘稠體,一臉的嫌棄。喬青乾笑兩聲,上去給他一把抹了去,將可以粘稠體面膜一樣糊勻和了,氣的他連聲大罵:“你這噁心的女人!”
喬青哈哈大笑:“少污衊老子,你分明嫉妒爺比你帥。”
囚狼瞪了半天的眼,轉頭看鳳無絕:“你也不管管?”
太子爺頓時嚴肅下了面孔,眉頭緊的都能夾死蒼蠅了。囚狼心說果然上陣父子兵打虎親兄弟,這四年出生入死可不是摻假的。就見鳳無絕黑着臉一把把喬青摟過來,緊了緊她的衣領子:“是不是傷寒了?”
囚狼淚流滿面,他怎麼會把希望寄託在一妻奴的身上……
喬青笑眯眯:“爺是神醫!”
剛說到這,她扭過頭瞧了瞧沈天衣:“對了,你的身體怎麼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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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前,沈天衣的身體就千瘡百孔了,可這會兒見了非但沒往更壞的方向走,反倒像是好了不少。面色和氣息,都像是服用過天材地寶。沈天衣笑了笑:“虧你還記着,我在七環玉峰呆了四年,就是爲了把身體調理好。”
喬青拉過他的手,把脈:“吃過什麼東西?”
“九轉血芝。”
“什麼?”衆人異口同聲。
九轉血芝,可以算的上和喬青修羅斬中玉山附近的藥材一個級別的了,都是鳳毛麟角那一類的。對於武者來說,強身健體,延年益壽,甚至那璇光老人的八千歲大限,若是能得到一株九轉血芝,多加個幾百年壽命都不成問題!幾人瞪了瞪眼,羨慕嫉妒恨道:“這種逆天的玩意兒都讓你碰見了,果然是上天的寵兒啊。”
沈天衣聳聳肩,藉着將鳳小十抱過來的功夫,避過了喬青的進一步探脈:“當初就那麼巧,我正被傳送到七環玉峰的轄區外。也這麼巧,七環玉峰名不見經傳,第二梯上一個小小門派,竟然藏着這樣的東西。”
衆人都笑着想踹他:“這丫的,絕對是在炫耀!”
沈天衣親口所說,喬青不疑有他。心情因爲這個消息明媚的不得了:“那就好,這幾年,我總想着你和無絕的事兒。無絕的神識有的救了,你需要的東西卻一直沒遇見。這樣就好了,老子總算卸下一塊兒心頭大石啊。”
說着,從修羅斬中把伴生石取出來,塞進鳳無絕的手裡:“咱們過兩天再走,走之前,你先吸收了這玩意兒,把狀態調整到最好。”
鳳無絕一勾脣,收入了懷中。
他不問是哪裡來的,也不問是怎麼尋的,東洲大陸上,修復神識的東西太過稀有了,更不用說這兩粒小小的晶體一握在手中,頓時便似有一股暖流順着筋脈遊走一週,那損傷到幾乎不能用的神識,只片刻功夫,都感覺到了滋養。這樣的東西,甚至不是九轉血芝可比,其艱難程度可想而知。
他將伴生石貼近胸口的位置,只覺得整個心房都是一陣滿足。眉目自然而然變得溫軟了下來,只看的一旁囚狼大搖其頭:“這世上,也就你這頭兇獸,能降的服這個男人了。”一邊沈天衣含笑望着這一切,深以爲然地點了點頭。
這和諧到不行的一幕,正好被走過來的柳飛看了個正着。
那邊兒喬青走在最前,臉上的笑容是他從未見過的歡欣痛快。從前她也笑,或者說,她不論是喜是怒,總是掛着一種似笑非笑的表情,讓人琢磨不透在想什麼。哪怕開心的時候,也像是肩上掛着擔子,可是這會兒,喬青這一笑,真正是燦若夏花,讓這第一峰的盛夏山頂黯然失色。
再旁邊,三個男人各有千秋,一個傲岸霸氣,一個清潤高華,這鳳無絕和沈天衣就不提了,帥的程度能讓所有珍藥谷女弟子尖叫昏厥。那邊而新來的男人又是幹嘛的,臉上橫亙着一條疤痕,整個人極其高大凶煞,卻絲毫不顯猙獰。
“嘖嘖,”小童在身後搖頭晃腦:“我說師傅,你這珍藥谷的美男排名,果斷被踢出三甲之外了啊。”
柳飛氣的想掐他。
前邊兒喬青聽見,頓時扭頭問:“珍藥谷美男,什麼玩意兒?”
小童溜溜達達地過來,先跟非杏來了一輪兒互瞪,才解釋道:“就是陳吟那些女弟子排的唄,姑爺和沈公子並列第一,”因爲喬青的化名,衆人都習慣了叫她鳳公子,於是鳳無絕這真正的鳳公子,果斷就變成了姑爺。小童說到這,又指指柳飛:“那貨,排第三。嘖嘖,明天一早,丫的肯定被踢出前三啊……”
他說完,衆人失笑。
卻見喬青半天沒言語,眉頭皺在一起,臉上表情很臭。
小童和走過來的柳飛面面相覷,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兒。後頭鳳無絕擡頭望天,囚狼低頭碾螞蟻,無紫非杏看風景,沈天衣和鳳小十深情對視。果不其然,就聽喬青以一種十分不爽的語氣氣哼哼道:“這什麼排名,也太不權威了,爺呢?爺呢?爺不帥麼——非杏,無紫!”
被點到名的兩個丫頭一臉苦逼,齊刷刷回:“公子豔絕天下,帥瞎狗眼!”
喬青這才滿意了,摸下巴:“乖……”
一臉目瞪口呆的小童頓時就治癒了,心說非杏這丫頭日子也不好過啊。他憐憫地瞥一眼非杏,決定今天一整天不找這臭丫頭麻煩。身邊柳飛又呆了好半晌,忽略掉耳邊那人神共憤的八個字,直接說正事兒:“好幾天沒見着你,神劍門鍾掌門他們,已經都同意了,八個門派合入珍藥谷,雖說下了不少功夫,他們心裡頭也有些疙瘩,不過就像你說的,只要利益給到了,天底下也沒有永遠的仇人。”
“可以相信了?”
“嗯,發下了天道誓言,這事兒可以放心。再就是,那玉姬直到現在也沒找到……”
“如今外面那麼亂,只要有心想躲,就不可能找到。”喬青擺擺手,那玉姬是個潛在的炸彈,她對沈天衣能將師門至寶九轉血芝拿出來,就知道不會這麼簡單罷手。若是她想通了,不整幺蛾子,那看在九轉血芝的份兒上,也無所謂趕盡殺絕。若是相反的話……
喬青眉眼一厲:“不用找了,她要是想幹什麼,總有蹦躂出來的時候。倒是那個艾文,剛纔說到哪裡了,什麼誓言。”
話題又回到之前路上關於冒險隊的內容。
“當時那個任務,應該是四大氏族發佈出來的,具體是哪一族就沒人知道了。能一次性召集那麼多冒險隊的,必定是其中之一。”鳳無絕回憶着,當日那一次任務,可說囊括了整個東洲所有出名的隊伍,比如排名第二的老牌隊伍烈焰;比如排名第三的嘯天;那個時候,他所帶領的‘兇獸’,還只是方露頭角,只能跟在那些冒險隊的後頭喝湯:“四大氏族的任務,獎勵都是極豐厚的,也是這個原因,那些人即便損失慘重,也都想着法子拿下最後的東西……”
“東西?”衆人都好奇。
“呃,”說起這個,囚狼就一臉便秘:“所以說,發佈任務的那人,估計腦子讓驢給踢了。那個集合了整個大陸的冒險隊,去拼的任務,只是從一個險地裡找一樣東西。”
他還記得,那東西是在一隻兇獸的巢穴裡面。和當初的萬厄山守護大黑那隻鳥蛋的金足鳥可不是一個級別的。那一隻兇獸,足有秒殺神帝高手的實力!只容身的巢穴,足有半個城池那麼大,裡面七拐八彎猶如迷宮。那些老牌冒險隊開始錯估了對方實力,一擁而進,幾乎被那巢穴裡的兇獸給蠶食了個乾淨!最後剩下的,只有一開始就被鳳無絕交代了隱藏實力,跟在後頭的他了:“你們不知道,當時那些冒險隊,一個兩個死了將近一半的人,等到從那巢穴裡衝出來,個個帶着傷,那狼狽的模樣,一看見還站在後頭沒進去的我們,那表情叫個精彩好看!”
囚狼說着,想起當時的情況,笑的眼淚都快出來。
衆人也能想到那畫面,不正是喬青這卑鄙無恥的常做的扮豬吃老虎麼。只是沒想到,鳳無絕這看上去冰山冷酷的男人,竟然也有這麼腹黑的一面。鳳無絕聳聳肩:“他們損失慘重,同樣的,裡面的兇獸也被磨的差不多了。只要能組織起一支慣常隊伍,拿下那個任務問題不大。”
小童忍不住問:“那姑爺,你們直接進去不就好了,怎的還要和那嘯天合作?”
“笨蛋就是笨蛋。”非杏撇嘴道:“那樣的情況,若是不找一家合作,被一個新晉冒險隊得了頭籌,剩下的人豈會甘心?不說當時會不會一擁而上,等到出了那險地,老牌冒險隊重整旗鼓,也不會嚥下這口氣的!”
“不錯。”鳳無絕點點頭。
小童嗷一嗓子又蹦起來跟非杏掐在了一起,衆人望着那倆一天不打就不痛快的,習以爲常地催促:“快快,正講到精彩地方呢,別管那倆打情罵俏的。”
“後來的事兒,就是誓言了。”數支冒險隊,紛紛拉攏起一個新晉隊伍。不少人拿出了價碼,玄石,丹藥,鑄造品,天材地寶,應有盡有。唯有那嘯天重傷垂死的老東西,也就是艾文的爹,開出了一個令人驚訝的籌碼:“他說,兩個冒險隊合二爲一!”
“那人是想,吞併你們。”喬青一聽,便想到了那老東西打的主意。
“可不是,他快死了,嘯天又損失巨大,他便想着一次性吞了咱們。待到任務完成出去了險地,四大氏族給的獎賞拿到,缺失的人數也補充了起來,只要他那對子女夠爭氣,說不定還能一舉越過‘烈焰’,成爲第二大冒險隊呢!”
“第一是什麼?”
“逐風冒險隊,那個隊伍很神秘,當時不知道爲什麼沒去。”
“嗯,那老東西的算盤打的不錯,卻沒想到無絕和你們隱藏了實力,最後那艾文不止沒壓住你們,反被你們把整個嘯天給吞了下去!”喬青把後頭的一切簡略推測了出來,隨後又問:“我說,說了這半天,到底那任務是個什麼東西,你們還沒說呢。”
衆人一齊看向鳳無絕,一圈兒好奇寶寶。
鳳無絕和囚狼對視一眼,異口同聲:“石頭。”
“什麼?”掏耳朵。
囚狼一臉的果然如此,按照記憶比劃了比劃:“大概也就是一個人高吧,那石頭質地奇特,不知道是什麼來的,觸手的手感也有些古怪,說不上是溫熱還是清涼。白的,亮晶晶的。那巢穴裡的兇獸,乃是一隻冰川四爪龍……”
他這麼一說,衆人都明白了過來。
冰川四爪龍,實則並非是四爪,而是四腳,擁有上古神龍的支系血脈,背生雙翼,關於爬行,更相似於笨重的西方龍。連習性都和那種龍極其相似,好金銀珠寶等一切亮晶晶的東西,那石頭,恐怕就是被它不知從哪蒐羅去的收藏品了。喬青摸着下巴,忽然想到了一種可能:“你說的石頭,質地和這個像不?”
囚狼一扭頭,就見她掌心放着一塊兒玉佩。
這玉佩自是當初沈天衣贈予的那塊兒,大家都見過,卻除了喬青和沈天衣之外誰也沒仔細研究過。囚狼接過來,只一觸手,頓時瞪大了眼睛:“就是這個!一樣的質地!”
“果然如此!”喬青笑了笑,將玉佩收起來。見衆人都好奇,她便將魔剎原下的一切說了說。衆人全都聽說了她將魔剎原搞到天翻地覆之事,卻沒想到,竟然是一個吃貨吞了一塊兒石頭搞出來的這麼大烏龍。再聽說那玉山附近的寶貝,全都瞪圓了眼睛大罵她是兇獸:“還說沈天衣是天道的寵兒呢,你這變態纔是運氣好到爆啊!”
一片羨慕嫉妒恨中,鳳無絕和沈天衣卻是眉目嚴肅。
過了一會兒,沈天衣皺眉道:“也就是說,這種東西,你的手裡已經有四個了。”
這句話落,大家都沉默了。
不錯,先不論這東西到底是什麼,一個半人高的石頭,已經引得四大氏族放出任務,整個東洲的冒險隊競相參與。那麼若是被人得知,喬青的手裡已經有了四個,且其中一個竟有一座山那麼大,將會引來怎樣的麻煩?!
“不用這個表情,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唔,爺的運氣一向不錯。”喬青心念一動,玉佩重新被收回修羅斬中:“好在這些東西,沒被別人見到過,當初那玉山實在太大了,除了那一知半解的璇光老人和不知生死的宋遠帆外,別人根本不知道是什麼,也一時半會兒不會想到這上面來。那事已經過去很久了,相信短時間內不會惹出麻煩——誒,到了。”
這說說聊聊,正好走到了沈天衣居住的院子外頭。
喬青想了想還是不放心:“天衣,還是再詳細給你走一遍經脈吧。”到了如今這個修爲,很多隱藏的問題,只靠着探脈是查不出的,需要將神識在對方的經脈中走一圈兒。
沈天衣放下懷裡的鳳小十:“什麼時候,喬爺也這麼羅裡吧嗦了?”
喬青氣的瞪眼:“老子關心你。”
“成了,放心。我自己的身體,還能沒數麼。那九轉血芝不是白吃的,這四年在七環玉峰也不是白呆的,你看我修爲不退反進,就知道沒問題了。倒是你,這東西萬不可再拿出來,以免引火燒身。”又囑咐了一句,才拍拍她肩頭,捏了捏鳳小十的小臉兒。剛要走,被喬青一把逮住。他扭頭看去,果然見這貨一臉的堅持,清清楚楚地寫着“不讓老子走經脈爺把你扒光了來強的信不信”,沈天衣無語嘆了口氣,摸下巴:“當初不知道是誰,咒我孤家寡人三十年啊……”
喬青眨巴眨巴眼,反應過來的時候,一口老血都要噴出來。前腳剛說完孤家寡人三十年,後腳人落進女人堆兒裡,環肥燕瘦環繞着好吃好喝好伺候。同樣要噴老血的,還有鳳無絕。他被同一時間詛咒三年不上牀,這個倒是應驗了,四年啊,獨守空房妥妥的!
喬青綠着臉。
鳳無絕黑着臉。
這兩個從來欺負別人的變態夫妻,這會兒一臉吃屎的表情。衆人集體扭頭,別提多爽了:“沈公子,一箭雙鵰,好樣的!”
沈天衣哈哈大笑着就走了。
待到院子的門扉慢悠悠合攏,笑着的沈天衣猛然靠在了上頭,半弓着身子臉色慘白了下來。一方乾淨的帕子捂住嘴,連聲咳嗽着。一門之隔,外頭是歡聲笑語,裡頭是壓抑的低咳,待到插科打諢的聲音漸漸遠了,腳步聲消失,他也漸漸平緩了下來。
手中的帕子上,是一抹猩紅的血。
一運力,帕子頓時消散在風中,那淺淺的血腥味也隨之彌散,仿似從來沒出現過。
他又靠了一會兒,才勉強支撐着站了起來,一步一步走的極慢,彷彿方纔還談笑風生的這個男人,下一秒就會隨時倒下。可同他佝僂趔趄的步伐,完全相反的,是隨風飄揚的那一縷縷白髮,和嘴角的一抹欣然笑容。
那笑——
坦然,豁達,自如,輕鬆。
*
接下來的七日時間。
鳳無絕開啓了他的喂媳婦計劃,每天變着花樣的給喬青做美食,這四年亡客生涯下來,再也不是當初那個只會一道“香酥小糰子”的太子爺了,燜煮炸烤蒸,樣樣都精通!
喬青吃的短短時間胖了一圈兒,饕餮那小細胳膊小細腿兒也跟着脫離了“非洲難狗”的慘狀,小吃貨鳳小十跟着改善了生活,頓頓都有肉,連呼有孃的孩子是個寶。
自然了。
小朋友呼一聲,太子爺的臉就黑一層。
咳,喬爺的小蠻腰也跟着疼一宿……
難爲喬爺每天顫巍巍着腿肚子,還記着將鬼域發生的事兒通知了衆人一番,也囑咐了他們莫要心急修煉。
算下來,不論是她,鳳無絕,沈天衣,哪怕囚狼,都發現自從到了東洲,修煉的速度是越來越快,簡直快的詭異!若是不提,還完全沒有古怪的感覺,畢竟曾經這一個個的天賦都不算低,放眼整個東洲,都是可以排上號的。因爲喬青的囑咐,衆人心下都提了個醒,決定剩下的時間先將之前的修爲一層層鞏固下來,以免在雲裡霧裡之中,落到和那些鬼臉一樣的結局。
而鳳無絕,便利用這七日中的空閒,把那兩塊兒伴生石的晶體,給吸收了乾淨。
晶體吸收過後,藥力還殘存在經脈中,並未完全發揮作用。他大損的神識恢復了大半,剩下那小部分會隨着一日日的藥力擴散,而漸漸完整起來。這個消息,自然又引得衆人一片歡呼。尤其是冒險隊的漢子們,得知他們心目中神一樣強悍的男人,竟然連神識都是不完整的,一個個呆若木雞嚇掉了半條命。
整整七天,珍藥谷內外一片平靜。
不論是消失不見的玉姬,還是野心勃勃的艾文,都似乎平息了下來,沒有整任何的幺蛾子。
大家就在這平靜之中,每日聊着這四年中的點點滴滴,鳳無絕和囚狼的冒險隊,沈天衣的衆女環繞,非杏四人的雌雄雙煞,一切都精彩萬分。喬青笑眯眯地聽着,想起還沒有團聚的邪中天、玄苦、柳宗老祖、宮琳琅、華留香、大白、大黑、小西紅柿,想必在沒有她的世界裡,也有自己的一片天空……
而喬青也沒閒着。
歡樂之餘,將第九梯的情況瞭解了個清楚,包括地形、勢力分佈、高手信息、門派情況,等等一系列的問題。第九梯處於整個東洲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四大氏族下頭便是它們了,是以各項資料,也不是珍藥谷能收集齊全的。喬青瞭解了個大概,又在最後一日單獨見了那答應投降的八個掌門,確定一切準備就緒之後,便傳令下去:“讓大家今晚好好休息,明日一早,出發。”
翌日。
這正值盛夏的清早,便是一個大大的晴天。
燦金的色彩灑在下方足足十多萬的武者上,猶如一汪鋪天蓋地向外蔓延的金色洪流,這些人中,有當日就在的,也有後來趕來的,聽說了喬青和他們的協議之後,便留下加入了護送隊伍。
衆人等在外頭,本以爲要護送的是“姬氏千金喬姑娘”一人,待見到珍藥谷大門開啓,裡面浩浩蕩蕩走出來的足有五六萬弟子的一刻,一個個,全鬥雞眼了……
“這、這搞什麼?”
“不、不了個是吧,怎麼這麼多人?”
“這是歡送大會,還是集體搬家啊?不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吧?”
衆人一個個目瞪口呆地望着浩浩蕩蕩走出來的人羣,一排排,一列列,背上盡都揹着行囊。還有再後頭的,馬車一輛一輛,粗粗算過去足有百輛之多,貌似把整個珍藥谷的吃穿用度萬年收藏都給裝下了!這還沒完,就聽谷外又是一陣吱呀吱呀聲,車輪子在地面壓出深深的痕跡,蜿蜒出去猶如一條長龍一眼望不見盡頭……
站在所有人最前的喬青,遠望了那邊一眼:“這是神劍門等門派的收藏?”
一句話,頓時讓外頭倒了一大片:“喬姑娘喂,你這是帶着整個第二梯,去四大氏族的搶地盤兒麼?”
喬青搖頭。
呼,不是就好,嚇死爹了。衆人齊刷刷吐出一口大氣,聽見她下一句微微笑,頓時又瞪着眼睛集體吸了回去。她笑:“自不是四大氏族,我們只去第九梯。”
靜。
全場寂靜。
十多萬的木雞戳在地上,老半天才反應過來:“喬姑娘,你的意思是……”
誰都沒有想到,這喬青竟會如此的膽大包天!不是四大氏族,可第九梯就是好惹的麼?她竟然要帶着整個第二梯,去第九梯上分一杯羹?!開什麼國際玩笑!這不是八到九的晉梯,而是二到九的七級跳!
然而驚悚之後,便是一陣陣的呼吸急促,這樣的大手筆,自東洲劃分了階梯之後,便是前無古人!後面有沒有來者他們不知道,可這喬青今日一舉,絕對會引動天下譁然!
而他們,便是見證這一壯舉之人!
衆人用了良久良久,才從激動中回過神來,再看向喬青的目光已然完全不同了。
若說之前,還只當她是氏族千金,有一種身份上的慣常敬畏;那麼此刻,便是對於她這個人的魄力,產生了真真正正的敬意!所有人都肅穆下了神色,望着那一道風中孑立的紅衣身影,眼中是震撼到了極致的色彩。
他們等着看,等着看這膽大包天的女人,能否創下東洲歷史上第一個先例!
喬青身後衆人,亦是一眨不眨望着她。
他們都知道——
這一次,不成功,便成仁!
沉默蔓延在山谷內外,只有呼吸聲匯聚成的一股嗡嗡風暴。
過了足有半晌時間,柳飛側耳輕輕道了句:“大家都緊張着呢。”
她回過頭,果不其然,一個個人全都肌肉緊縮着站的筆直,臉上的表情說不上是激動還是害怕。即便早就知道今天要幹什麼,要去哪裡,可那到底是在上頭狠狠壓着他們的第九梯,是可望而不可即的第九梯,是連想都不敢去想的第九梯……
望着這足足五萬多跟隨着她的弟子,喬青的嘴角斜斜勾了起來:“緊張什麼?”
柳飛聞弦知雅意,附和道:“這不是前路不明呢麼。”
“前路不明?”
她衣袖一拂,邪肆的笑聲清越猶如一股子夏日涼風,那麼舒緩卻那麼清晰地響在每一個人耳際,讓所有人都爲之一振。似乎聽着這等輕鬆愜意到極致的笑聲,心裡那麼點兒擔憂盡都煙消雲散了。他們聽着她,以一種輕飄飄的語氣,慢悠悠道:“這嚇尿的表情,不如等掃蕩四大氏族的時候,再擺?”
噗——
人羣中有人撲哧笑出了聲。
他們只覺喬青是在開玩笑,這玩笑卻讓他們頓時想起了她的身份,也明白了這話中意思。如今只是第九梯,上頭還有個四大氏族。若是隻這樣就讓他們緊張擔憂成這樣,哪怕去了,也會讓人看笑話。
喬青扭頭看着肅穆了神色,振奮起精神的衆人:“很好,你們明白了,那就出發,看看第九梯的人是有三頭六臂,還是第九梯的天上有兩個太陽……”
“是,公子!”
“珍藥谷必勝!”
“必勝!進軍第九梯!”
萬人吶喊的風暴之中,一排排一列列轟隆隆向着東方行進,那匯聚在一起的腳步聲,猶如排山倒海驚雷陣陣,讓天地都爲之顫抖!喬青走在最前方,遠目遙遙東方的方向,唯有了解她的人才知道,她說的是真的!那雙漆黑的眼眸中,綻放着一種逼人心魄的凌厲色彩!
不論鳳無絕還是沈天衣,他們都知道,這個創造了無數奇蹟的女子,總有一日,也會站在四大氏族的巔峰。
而這一刻——
這去往第九梯的一刻——
便是她去往東洲之巔,而邁出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