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空而下,飄然落地,寒光倒回,夾於指尖。
這一系列動作一氣呵成,鞭子斷了,人救下了,艾莉倒了,都只是眨眼之間發生。等到衆人反應過來的時候,才發現那一點斬斷了長鞭的寒光,竟是一柄極不起眼的飛刀!
看見這一幕的,全都心下暗驚。別看那艾莉性子衝動,修爲可不低,常年混跡於險地對戰經驗也豐富,剛纔那一下子到底有多快有多突然,只看連抓着那兩個人的囚狼都沒反應過來,就可想而知了。
可是喬青……
想到此,一衆冒險隊漢子們頓感與有榮焉:“夫人好樣的!”
這一句夫人,只叫艾莉完全愣住了。剛纔瞳孔中看見了那人風姿,只當是個翩翩公子,即便她壞了自己的事兒也忍不住被她妖異邪魅的風姿震撼住了。可是現在,她聽見了什麼,夫人?!艾莉目眥欲裂,摸上臉上那一抹猩紅:“你就是那個女人?!”
喬青看也不看她,只望向了那邊兒戳着的高大身影,抱起手臂,眨眨眼。
“哥們兒都多少年沒見你了,還是一樣的變態!”那邊小山一樣的囚狼頓時拎着手裡那兩人奔了過來,朝鳳無絕腳下一扔,一把捶上她的肩:“不對,哈哈哈,是更變態了!”
喬青也是笑盈盈回了他一下:“你丫的,上哪去了。”
“四年不見,老子還不得備上點兒見面禮?”他一腳踹上地上那倆人的屁股。這兩個人想必在他手裡受了不少折騰,剛纔就低垂着臉半死不活的,這會兒更是被艾莉那一下子嚇尿了褲子,癱在地上抱着頭半天沒起來。
“見面禮?”
“那必須啊,哥們兒是那等兩手空空就來混吃混喝的人麼?”
遠處正聞聲而來的沈天衣默默低頭,看了眼自己空落落的兩隻手,頗有一種躺着也中槍的悲催感。白髮美男低頭一笑,揹着手含笑走了上去:“囚狼兄,好久不見。”兩人當年的接觸不算多,可共患難的交情卻是真的,別後重逢,自是欣喜。
正寒暄着,卻聽一邊一聲稚嫩的小聲音:“有點兒眼熟啊。”
喬青扭頭看去:“兒子,認識?”
鳳小十鬆開鳳無絕的手,眨巴着眼睛蹲到地上那兩人跟前兒,撇嘴:“小爺就說怎麼這麼眼熟呢,原來是你們兩個。”
囚狼哈哈大笑:“真不愧是你的種,說話都是一個調子的。”
喬青頓時想到了一種可能,囚狼追着鳳無絕來這裡,卻在半路上沒影兒了,而那個時候,又正好是鳳小十在璇光老人手裡的時候。那麼之前呢:“第三梯門口綁走你的人?”
“呸,什麼綁走,你這兒子可厲害着呢。”囚狼一臉感慨,他可不是第一次看見這小鬼:“我碰見他們的時候,這小傢伙正把倆傻蛋忽悠的找不着了北,傻乎乎朝珍藥谷這邊自投羅網呢。後來這小鬼主動被那璇光發現,易了主,這兩個見對方人多勢衆,趁亂逃了。”
鳳小十張大嘴:“囚狼叔,你也在啊。”
“當時我就在樹上,”這一聲叔,叫的他是通體舒暢,忍不住揉揉鳳小十的小腦袋:“見你這小鬼頭眼珠子骨碌骨碌滾,就知道那璇光是自找麻煩,喬爺的兒子能讓外人討了便宜,老子把頭割下來當凳子坐!”
喬青翻個白眼兒,衆人深以爲然:“然後呢?”
“然後便去追這兩個貨色了!”說着,眉眼浮起煞氣,又是一腳,把兩人踢了個前滾翻。那兩人狼狽不堪,這一翻,露出了披頭散髮之下慘不忍睹的鼻青臉腫。
“瘦猴?!蠍子?!”難爲野狗等人還能認出來:“操他媽的,竟然是你們這兩個玩意兒!”
“老子殺了他們!”
“別衝動,這事兒借他們一百個膽子,他們也不敢單幹!”
野狗攔住要動手的漢子,這話讓喬青側目看了他一眼,這野狗別看是一清秀少年,腦子轉的倒是快。這話剛說完,艾文的身後躥出另一個大漢,迅雷不及掩耳地就要一腳踢上那兩人下巴,嘴裡罵罵咧咧喊的飛快:“說,誰指使你們乾的?!是不是收了‘烈焰’那幫龜孫子的好處?!兩個吃裡扒外的東……”
話沒說完——
腳腕被喬青一把捏住!
這一腳距離那兩人下巴只差毫釐,用力之大,一旦踢上這兩人必死無疑!即便如此,那瘦猴和蠍子也被腳風帶到向後仰倒,雙雙噴出一口血,嘴裡的牙,全碎了。那大漢見兩人沒死,額上頓時滲出了大汗:“夫……夫人……”
艾文眸子一閃,厲聲大喝:“誰讓你動的手!”
那大漢一腳還在喬青兩指間,輕飄飄地捏着,竟是一分也動彈不得!他甚至有一種感覺,只要這個女人稍一用力……他不敢再往下想,趕忙結巴道:“夫人贖……贖罪,屬下衝動了。”
“衝動了?”
“是,是,屬下見這兩人被‘烈焰’收買,實在是氣不過。”
喬青低低一笑,轉向了那艾文:“閣下身後果真藏龍臥虎,個頂個的能耐。”
他垂着頭:“夫人這是何意,艾文不明。”
“你不明?”喬青意味深長地看着他:“你妹妹未卜先知,沒見這二人面相先知他們身份和罪責;這個手下也厲害,審都未審就知是被‘烈焰’收買。”素白的指尖一絲一絲收緊,那大漢頓時發出了殺豬一般的慘叫,骨頭碎裂的聲音讓所有人頭皮發麻,倒抽冷氣!喬青卻依舊是笑着,好像這一把捏碎了人的腿根本就不是她乾的:“我還以爲閣下也有這能耐,原來也有你不明白的呢。”
艾文臉色發白:“夫人說笑了。”
砰——
她手一鬆,那大漢砸落到地上,剛纔行兇的一條腿已經完全廢了,碎成了渣子的骨頭軟麪條一樣掛在皮肉裡,詭異非常。他在地上滾來滾去發出一聲聲淒厲的慘叫……
喬青一聲輕笑,無紫頓時遞上一條帕子。
她接過來細細擦了擦纖細的指尖,這才笑着拍了拍艾文陡然僵硬的肩頭:“多處些日子就知道了,你家夫人從不說笑。”
“……是。”
“對了,你們隊伍裡有規矩沒?”
“回夫人,自‘嘯天’跟着老大之後,冒險隊重新確立了規矩,老大賞罰分明,無一不服。”
“很好,以下犯上應該怎麼罰?”
喬青像是隨口問着,面上的神色懶懶散散。艾文卻一時沒有回答,像是在權衡。閃爍的眸子看了一眼眼前似笑非笑的喬青,又看了一眼環胸而立臉上寫着“一切媳婦做主”的鳳無絕,再看了看地上已經疼暈了的大漢,最後,將視線停在了被鞭子的慣性摔到站不起來的艾莉身上。
他看了片刻功夫,回過頭來,抱拳道:“以下犯上,當處死罪!”
喬青笑了:“我喜歡和聰明人打交道。”
她說完,直接丟了帕子,抱起來眨巴着眼睛一臉崇拜的鳳小十,然後一胳膊勾上自家男人含笑的手臂,那一家三口就這麼轉身朝着山上走去。沈天衣和囚狼對視一眼,也跟了上去。後頭野狗眼珠一轉,拎起那兩個癱軟卻還沒死的人,三兩步跟在了後頭。只剩下冒險隊的漢子們面面相覷,沒搞明白這是在打什麼啞謎。
“哥,你愣着幹什麼,那個賤人走了!不是說來幫我出氣的麼,你怎麼放她——”
話音戛然而止!
艾莉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仰倒在了地上。
那原本一臉的嫉恨,還這麼生生掛在臉上,帶着些咬牙切齒的味道。她愣愣低頭,看一眼心臟上插着的長劍,那血一滴一滴從胸口蔓延了整個衣衫,最終匯聚在地上一灘小小的血泊,染紅了她一向縱容任她胡作非爲從不呵斥半句的艾文腳尖……
她忽然想起來,曾經似乎見過艾文一閃而逝的各種目光,不耐,厭煩、算計、嫌棄、鄙夷,然而那些只眨眼功夫就變成了縱容的笑容。他縱容自己百般勾引老大,縱容自己到處打探關於老大的一切,縱容自己不惜和冒險隊裡的男人廝混……
是了,每次勾引被拒之後,總有些不明就裡的新晉成員竊竊私語老大背信棄義;每次打探之後,他總會不着痕跡地聽着自己探出的結果;每次廝混之後,那個被她丟棄的男人好像都進了他的陣營……
艾莉的腦子漸漸空白。
四下裡靜悄悄的,一絲兒的聲音都沒有。
她聽着艾文以和方纔上山時那句“莉兒年紀輕,沒什麼壞心思,我帶她上去見見夫人,問個好”相同的慣常語氣,說着她這短暫又可笑的一生的結束語:“對夫人不敬,當處死罪。”
——再無聲息。
艾文丟下手裡的劍,對身邊的人道:“好好安葬小姐。”
那些人全部低着頭:“是。”
他將目光朝着上方那幾個人望了上去。那一家三口悠然地走在一起,身邊朋友相隨,說說笑笑。誰會想的到,那被圍攏在正中的紅衣女人,就是剛纔一個動作幾句話警告威脅逼迫到他要弒妹的人!艾文冷冷一笑,地上艾莉的屍體正被手下擡走,那個碎了腿骨的大漢也被拖了下山,身邊有一個心腹小心翼翼地等了片刻,終於忍不住問道:
“主子,爲……爲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