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中天,華牆四壁,卻禁若牢籠,宮牆固若金湯,月光灑向三千煩惱絲,酒氣瀰漫洪夜幕,帶着些許的頹廢……
花昊影懶洋洋坐在臺階上,捧着一罈酒,仰脖‘咕咚’‘咕咚’拼命灌。一件淡黃色的長衫上沾滿酒氣,一近身只覺酒氣刺鼻,從那晚花鳳仙莫名失蹤,他便每天這般嗜酒如命,吃喝玩樂。|
真是笑話!纔剛剛成親,洞房一夜風流,公主便拋下駙馬離奇不見,只剩下他,聽着宮外的風,飲着懷中的酒,不知今昔爲何年?每日的酩酊大醉,什麼形象?什麼身份?全成了廢品!!
舉壇邀明月,明月照溝渠,忽而覺得很可悲,成了怨夫的滋味,便好比喝一罈陳年的苦酒,愈品愈苦,愈品愈想哭,情人谷已人去谷空,連銀蜂也不見半隻,從未想過,仙兒能走的這般決絕,漆黑的夜中,騙他說去茅房,一去不返……
“仙兒……”他呢喃着,對着那輪明月大聲喊,“你真的那麼狠嗎?”甚至連告別都捨不得?倘若不想嫁,又何必要嫁?既然要嫁了,爲何不讓他好好愛她?他說過,他愛她,一點點的愛,聚集成多,他有一天會好愛好愛她,好愛好愛……而她,竟連說家的機會都不留給他……
“花鳳仙——”將酒罈摔碎,隔破了手指,流下的血點紅了脣角,勾起苦澀的笑,無措的衝關夜幕大喊,“你這個騙子!!!你騙了我,你騙了我……”騙了他一聲不吭的走開,讓他在等了一夜,當黎明的曙光射出敘軒窗時,懷中只剩一顆枕頭。撫不到她的臉頰,親吻不了他額角,也綁不到她那烏黑的髮絲……“你這個小騙子——”仰着頭,搬起另一罈酒,話一句,酒一杯,只求一醉……
醉了,我就睡了。
睡了,也就什麼不必想,不想她的模樣,不想她的聲音,不想她的笑,也不必想那一夜溫情中猶爲美麗的柔情,不必想她爲何離開?也不必想他有多少錯,有多想當初多愛好她一點點……|
“仙兒。”攤倒在接階邊,東倒西歪,伺候的小宮女實在看不慣,才自作主張過來扶。“駙馬爺,奴婢扶您回房休息……”
“仙兒!”花昊影一把抓住她手腕,拉入懷中,小宮女一陣天旋地轉,驚呼道:“駙馬爺,奴婢不是公主,奴婢是紫嫣……”
“仙兒,爲什麼?”花昊影撫着小宮女的臉,朦朧的眸底看到的卻是鳳仙,那活生生的躺入他懷中,以驚慌的眼神看着他的仙兒——他的逃妻!“小東西,告訴我,爲什麼要離開我?”
“駙馬爺,奴婢……唔……”驟然,花昊影封住了她的嘴,幾許怒氣幾許迷惑和疼痛,小宮女掙扎着,花昊影醉着,分不清日月,找不出始終辯不清真假,一醉方休,付之窮途,無法抑制那內心的惦記和思念……|
‘啪’忽然,有柄大刀的刀背狠敲上花昊影的頸子,他微吃痛,才鬆開懷中人,定身一看,是錯將紫嫣當成了仙兒。“怎麼是你?”他揉了揉太陽穴,驚訝倒退,一腳被花雲澤絆倒,狼狽的趴在臺階上。
花雲澤一腳踩上他脊背,稍用力,大刀舉於頭頂,冷酷斥道:“花昊影,你想死吖?仙兒不在,你就朝三暮四,今天本太子便替天行道,殺了你這頭沒種的豬!!”
“咳咳,雲澤……”
“叫太子!”
“太子,饒命。”花昊影的酒醒了一半,眼見花雲澤欲大義滅親,再迷迷瞪瞪,便得身首異處,誰也不敢保證如今面臨四面楚歌,心情極差的太子爺,能不能用他那把關老爺的刀把他給劈了……
“仙兒還沒休了你呢,你便給她扣綠帽子,還是這麼大一頂,挑她身邊的宮女,看我不剁了你的爪子替仙兒討個公道!”豬頭影,敢無視他的敬老,敢欺負仙兒,休怪他大義滅親,在哪搞不好,偏偏在皇宮,還在他眼皮子底下,如今情勢這般緊張,這豬頭學學月幫他忙,竟“太子爺不要,駙馬爺他不是故意的。他是喝醉酒了,奴婢真的沒什麼的,你要殺了他,公主回來得有多傷心。”小紫嫣懂事地上前求情,半響,寶寶從那邊過來,端着一杯茶,邊淺啄,邊慫恿道:“這般狼心狗肺的主兒,砍了也好,太子爺,麻煩你砍的時候一刀見效,不要砍不死再殘廢,半死不活的不好。”
花雲澤的關公刀剛欲落,頓在了半空……|
只聽寶寶又在那奚落似個看熱鬧者,半點亦不勸架,反而是慫恿,添油加醋,“太子爺別忘了刀法準,免得濺滿身血,這身噴上手腳,據說有冤者死後鬼魂會索着你不放的,哎!”
聞言,花雲澤的刀抖了抖,寶寶趁機將茶杯遞過去,“喝口茶,殺了他,叫宮外那羣虎視眈眈的入侵者瞧瞧,你們堂兄弟之間都可以隨便宰殺,便何況是他們?叫他們見識下,太子爺有多禽獸,看他們怕不?”
“啪——”
花雲澤將大刀給拋向一邊,恨恨剜了花昊影“本太子才懶得和他一般計較!”那窩着的火便這般被幾句話給化解。寶寶斂脣一笑,走近花昊影身邊,伸手給他扶了起來,正待他以爲她發好心時,寶寶卻忽然鬆開手,叫他狠摔了回去。
花昊影姿勢不雅的跌回,過半響,才重新站起身,拍了拍衣衫上的灰塵,怒視,“我算看懂了,你們兩,一個比一個沒人性!”|
“酒醒了沒?”寶寶臉色紅潤,笑顏和善,有幾許的俏皮,“醒了的話……”揮過手,‘啪’賞了花昊影一記耳光。
花昊影一驚,捂住臉頰,不解凝視她,“你……”
“這一巴掌呢是我和雲澤早便想給你的了,見你日日的朝三暮四,歌舞昇平,我頭在替仙兒不值!仙兒不告而別呢是她不對!可你有沒有想過,她有可能有什麼難言之隱,不想傷了你?你有沒有想過,你痛苦她或許比你痛苦?你有沒有爲她考慮過,她過的好不好?有沒有地方住?吃的飽不飽?有沒有因爲你而流淚,而傷心,而消瘦?畢竟比起你愛她,她愛你的多的多!!!”寶寶頓了頓,挽好的衣袖,維持一副端莊賢淑的模樣,好似剛那一巴掌並不是她打的。“我很有資格罵你,因爲我和她一樣,都曾經深深暗戀過一個男人,愛的那麼深,那麼專,那麼痛,那麼不顧一切,打碎牙齒,吞掉眼淚,向肚子裡一點點的放,我懂那般無奈的感覺!你從沒有站在仙兒的立場上想過,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你只顧你自己的痛苦,卻忘了有個人不比你差!!!你以爲離開心愛的人,一聲不吭,真的有那麼容易????你錯了!!真正勇敢那個是她,不是你!!你不去找原因,卻在這摸着胸口喊疼,喊痛,喊爲什麼?借酒澆愁有何用?”|
寶寶話落,便拉扯過花雲澤,話到此,點到爲止,“你捫心自問,你和仙兒誰纔是愛慘了的那個?凡事有空去問爲什麼,不如爭取!”轉過身,冷嘲一句:“借用槿兒的一句話,哭也一日,笑也一日,高興一天,自怨自艾也一天,你豬呀,不會選擇怎麼活?引用完畢,你自行決定。”
果真,花昊影驚在當場。
半響,不出所料,一抖衣袖轉身便飛出,“謝謝,我去找我的答案!”大半夜跨上駿馬,奔出皇宮,或許真的是他太自私了!這個問題問天,問地,問月亮,問星辰,也不過是白問,只有他自己找到她,找到那個答案 ,纔算真正的勇敢……
‘啪’‘啪’花雲澤在那拍着手叫好,“寶寶,我對你佩服的五體投地。”
“是嗎?你能佩服我?”寶寶笑了笑,擺明是不信這個太子爺,能對她有太多的崇拜,“有空詞戲耍我,還不如好好想想對策,你的時間可不多了,我若是你,只有兩條路可走,第一,選擇放棄,放棄江山,放棄黎民百姓,跟我一起回山上,恩,放羊好不好?要不然我們去養豬?”|
花雲澤斜睨她一眼,殺人般冰冷凍心肝的視線,不禁未令寶寶閉嘴,反而是愈說愈有勁兒,“第二,便是繼續捎信給小七,另一方便要空城計。既然你無法應付局面,也只有採取拖延策略,而大敝宮門,減稅減賦,再選秀入宮納爲妃封后,乃是最佳的辦法,聽與不聽那些都是你拿捏,我累了,回房休息去。”寶寶剛轉身,花雲澤便驟然摟住她纖腰,將她的身子拉近,從不是用心計之人,卻不巧聽準了一句話,“你剛和豬頭影說話時,說你曾經暗戀一個男人,說,你是不是想起我來了?”
“我、我哪有?”
“你說的很真啊……”
“我是聽你說的嘛!”寶寶臉‘噌’一下便紅了,笨傢伙,現在才發現,不是她有些記起這個太子爺,她又爲何冒着危險陪他一起留守宮中?“好啦,不要再煩了,太子爺還不快去爲天下蒼生辦正經事?”
“你先告訴我,你是不是想起來了?”
“沒有……”
“想騙本太子,門都沒有!”花雲澤一把將寶寶給扛上肩,“喝出來了,我抽一盞茶的工夫,好好審問審問你這個鬼靈精。”|
“啊……”
暗夜中,皇宮傳來尖叫聲,暴風雨來臨前夜,總是這般的平和。寶寶只祈禱這平和能一直維持下去,直到她找到了退路!!
……
溫泉中,木槿猛打個噴嚏,‘阿嚏——’凍的渾身哆嗦,悄悄推開抱她抱的很緊的戲風,“大哥,你這個、那個、我還光着呢!”她翻了翻白眼,雙手環住前胸,畢竟男女有別,即使她再灑脫,也是要做孃的人,不能隨便賣肉!!!
戲風掃了她一眼,才邪惡勾起勾魂的笑。一雙桃子眼在月光下汲取日月之精華,該死的迷人,很好,知道在他面前羞便是好事一件,至少證明她對他還有些男女有情分在……
“大哥,我光着呢!!!”木槿重複一句,意思是你還不把頭轉過去,不要那般色咪咪的盯着她!
孰料,戲風偏偏不識趣,將頭湊過去,一張風華絕代的美臉幾乎欲貼近木槿的身子,然後,很過分的將她的雙臂給扒了下來,用一千瓦帶電眼去掃描木槿的上半身,再甚爲乖巧的回一句,“哦,你光着呢,爲兄才注意到。你再捂回去吧,反正我都看光了……”
聽罷,木槿滿臉鐵青,咬牙切齒,粉拳狠狠握緊,‘啪’一拳打向戲風的眼眶,“你這隻禽獸——”
戲風未躲,被整整打了一拳頭,很是委屈,揉了揉眼眶,露出桃眸皓齒,挨家控訴木槿的暴力摧殘,“你看,爲兄的形象全毀了……”|
“你還好意思跟我訴苦?”
“你剛剛還說不要打臉,原來是打算你來打的,早說嘛,大哥對不起你,任你打,任你罵,打死了卷個屍體扔進就好。”戲風抓起木槿的手,便向他另一個眼眶襲去。木槿及時停住,狠瞪他一眼,叫她打時,又打不進去了,只有用眼神扼殺他千百遍,再用怨念使勁纏繞着他,“不打了,不想浪費牛肉乾給你呼眼睛……”
“打嘛,打嘛,你打毀了我臉,正好和你湊成雙,這樣我的寶貝槿兒就舉動 再覺得孤獨了。”
“你傻啊?毀容很痛苦的,那麼漂亮的臉……”
“不怕,毀了就毀了,爲兄不在乎!”戲風眯起眼眸,叫木槿打他,或許狠狠打他,他心底才覺得舒坦些,那些過往的迷茫,不知所措,甚至產生的邪念,才能隨着她那份單純,而漸漸被洗淨……
“讓我打你,再對你負責,你想的美勒!”
“這都被你猜到了?”戲風豎起大拇指,陪木槿遊關,夜幕越來越漆黑,只剩下兩個人如魚兒般的晃盪,“槿兒,你真聰明,爲兄越來越愛你了。”
“不用拍馬屁,我是不會原諒你,上次把我給扔下不管,讓那酒鬼死王爺扒我衣裳的,我當時被你傷的快死啦!”木槿斜視他一眼,以輕鬆的口吻回憶當初那一段,令她心撕裂般的疼痛回憶,或許是他對她太好,太完美了,才覺得禁不起任何的背叛,那一道裂開的傷痕,如今仍未癒合……
“槿兒……”
“哎,別用你那心碎的眼睛看我,我受不了!”木槿伸手,扭了扭戲風的頭,“轉過去,轉過去,不準看,不準瞧,不準吃我豆腐!大哥,你再揩我汕,小心我的無敵霹靂螳螂腳,送你進宮!”|
戲風別過頭,低下眉梢……
“我跟你說,我很記仇的!”木槿在那嘟噥着,“除非下次遇到他,你幫我把他打成豬頭,叫他爹孃都不認得他,替我報仇,不然,我死都不會饒了你的,看你是大哥的面子,纔給你打了個八折,這樣答應,前分舊賬就算了,答不答應?”
“答應!”戲風將小拇指一下勾住了木槿的拇指,“爲兄保證,遇到他,把他打成爹孃都不認成的豬相。”
“下次不要再拋下我了。”木槿撇了撇嘴,心底有些酸酸的,她真的很愛這個大哥,不想失去這段異時空的親情,不想失去,不想放棄,不想失望……“不遵守約定就詛咒一輩子娶不到媳婦兒!”
剛約定好,手指勾上吊,一百年不準變,上面的林中忽然傳來小聲的叫喚:“槿兒,你在哪?”
“小七?”木槿忽然意識到不妙,這兩冤家一見面,不山崩地裂也是天地變色,又或者是兩敗俱傷,她也不楊替任何一個她珍惜的男從收屍!驟然伸出手,一把將戲風給按入泉水中,“快鑽進去,快點,不然我死給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