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奔波出皇城戒線,一路換了好幾輛馬車,蔡擺脫佈下的眼線.幸而寶寶之前便佈置好一切,太瞭解她主子的性子,才憑着那顆聰明的腦子和細膩的心思,聯合皇宮內外將花雲澤偷了出去。
自從那日花雲澤倒於血泊中,一直到今,傷勢帶好不好。龍脈中的醫書確實厲害,將基本斷了氣,只殘餘一口氣胸腔之氣的人都續住了性命。只是除此之外,花雲澤被關於那禁室中,不通陽光,鮮少透氣,又無御醫替他治療,便拖成如今這番半死不活的模樣……
一口氣支撐着,只爲了心中那份愛,才撐到如今。
倘若那時,他便了無牽掛,或許如今便不會有重見天日的時候。
從馬車上被擡出去,他的臉色依舊煞白。神醫金爾丹也早被木槿給請回了府中,悄悄地爲花雲澤診治……
“寶丫頭。”金爾丹搬個木椅,在一邊雙手油膩膩的,“還不替我打點水洗手?你想讓他拖段時日,一命歸西?”
“好,師傅……”
“若不是你是我收的徒兒,我是斷然不會救這個廢人的。他渾身的筋骨都不活動了,血脈也不流通。給我一把剪刀,一盆水,還有毛巾,藥箱……”
寶寶凝了凝眉,心底憂心的很。眼見金爾丹的剪刀,順着他的筋骨處挑開,忙捂住雙脣,嚇的不敢呼吸。花雲澤咬住下脣,忍着那陣錐心的疼痛。血從腿腳上流淌下來,被金爾丹接進竹管中……
看着花雲澤那般疼痛的表情,寶寶狠捂住嘴,眼淚旋着眼圈打轉。悄悄走近前,伸出手握住他冰冷如柴的手。他瘦了,瘦了很多。除了修長,只剩下排骨男。風一吹,便如竹般飛揚幾裡……他的手,很冷,很冷。像冰一般。握了上,許久不曾暖和。不忍看他的血,仰起頭,任淚水在仰頭間憋進眸底……
這法子,是跟槿兒學的。當痛,當想哭時,便仰起頭將淚控回去。她想象不到,雲澤是如何從血泊中,到如今的地步?想象不到,他是如何在漆黑的空間,奄奄一息的度日?她也現象不到,他餓時,渴時,在生死間掙扎時,到底是怎麼活過來的?當她吃飯,睡覺時,他一直在等待……
“雲澤!”寶寶握緊他的手,給他全部的動力,“加油!”
花雲澤睜開迷離的黑眸,對上她含笑的眼眸。他勾了勾手指,寶寶湊近前。他附在寶寶的耳邊,虛弱沙啞地道:“我們都還活着,咳咳。”
“恩,你自由了!”用性命去保江山,卻保不住。如今重生,他徹底擺脫了束縛。從此,太子爺從史冊中消逝,剩下的只是有一個不需要再背什麼社稷大業的花雲澤,一個,可以好好在身邊陪她的雲澤……
“我好想你……”花雲澤在她耳邊輕輕地呢喃,半響,才輕吻寶寶的臉頰欠扁地問道:“你有沒有改嫁?”
“有!”
“咳咳……誰?”他想怒眸,卻連憤怒的力氣都不剩。看樣,他真的被榨乾了,撥了一層皮,抽了一寸骨,換了一身血……
“改嫁給,如今不是太子爺的花雲澤。雲澤……”寶寶壓低了臉,貼上花雲澤冰冷的臉上,“我以後再也不和你吵了。”
“真的?咳咳……都聽我的?”
“都聽你的!聽你一輩子!聽你絮叨,聽你怒吼,聽你莫名其妙!聽你幼稚的話,聽你指手畫腳,聽你,爲了愛我做出的荒唐事……”寶寶悲傷的淚,卻又變成高興的眼淚,流上花雲澤的臉,忙替他擦拭掉,“我不會再讓你離開我了。”不要生離死別,不要再獨活,不要每天對着天幕,對是一樣的徹黑……那般的生不如死,真的好疼痛,一月,抵了人生十年,熬不到盡頭的憔悴,終是見了曙光……
“不能反悔啊!”花雲澤疼地咬住嘴脣,卻故作輕鬆地和寶寶說話。“反悔的是貓,是狗,手王八!”
“……”
“要聽我的!”
“好……”
“以、以夫爲天。”他的眉皺的很緊,半響,寶寶破涕爲笑。金爾丹斜睨小兩口一眼,納悶地擦了擦冷汗。靳起鼻,有些嫉妒。果真年輕便是資本,青春便是無敵,這般的疼痛都忍的,還能打情罵俏。愛情的力量,果然非一般偉大,讓一個個趨之若鶩,鋼鐵般堅韌……“行啊,小子,我割開你腳腕,你都不痛?”
“啊……”花雲澤頓時咬破嘴脣,悶哼一聲。
“我以爲你不知痛呢!寶丫頭,別讓他喊!”金爾丹開始下剪刀,寶寶按住花雲澤的肩,低下頭,吻住他冰冷的脣,吞入了他的叫喊聲……
……
瓦頂的雪,順着房檐開掉落。木槿在茅房中,一等便是半個時辰。也不知銀杏那丫頭,救沒救 出豬頭太子?
門外一個勁的敲,從進來便未消停。戲風追問的話,一直響在耳邊,做他皇后?那小七怎麼辦?蓮兒怎麼辦?爲人妻,爲人母,精神和肉體都不能出軌。她承認,她看似豁達,卻是個保守派,無端移情別戀,她做不到!只是,很心疼她大哥,對他用情至深,難以自拔……門外敲響,那小太監一直問,“木槿小姐,您好了吧?”
“沒好!”
“您可進去半個時辰了,論理你腿不酸,馬桶都酸了。”小太監幽默風趣地勸着,這可是掉腦袋的事兒。皇上選中的真命娘娘,怠慢不得。若是他幫着將娘娘給勸服了,豈不是更成了一等一的紅人?
“不要打攪我方便!”木槿在其中踱來踱去,御用茅房也不是五星賓館,也甚有味道。一直待下去,便如毒氣蛋發射。半響,木槿實在悶不得,便‘咯吱’推開門,“請姑娘將這鳳冠霞帔穿好,皇上欲加封。”
木槿四處瞄瞄,問道:“我大哥呢?”
“皇上腿累了,要歇會兒,叫奴才服侍姑娘穿好皇后娘娘的鳳冠霞帔。您一點頭,他立刻封您爲母儀天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不,依皇上對您的寵愛,您便是萬人之上的皇后。來人哪,服侍未來的娘娘戴鳳冠……”
“等等!”木槿倒退兩步,心念銀杏那丫頭睡着了?這鳳冠霞帔一披,這代表權威的鳳冠一戴,那豈不是違背和小七的山盟海誓?此生,此世,此愛不渝。此情,此戀,永生不變。不離,也不棄……
“姑娘若不肯,皇上也有命令。宮門大開,請姑娘順道,從哪來,回哪去……”便這般,木槿被無情押送到城臺外。剛欲轉身,城臺傳來那小太監的話,“哎,真可惜了,剛一個小丫頭闖禁室,被當場抓現形。皇上說呢,若有人做他的皇后,那禁室中的人,和那個論理要凌遲之刑的丫頭,便可以安然釋放……”
“丫的!”腳剛向外挪,便又被紮成根。神偷神偷,就是隻能偷寶,不能偷人。木槿嘆了嘆氣,沒辦法,唯有敲開了宮門,又被恭恭敬敬地請了進去。鳳冠霞帔是吧?戴鳳冠是吧?只要不拜堂,只當穿戲服了,博物館這東西動還動不起呢……
木槿不情願地穿好那些煩瑣的服飾,珍珠串耷拉滿臉,足下的短靴如高蹺,動兩步金黃的裙襬便絆她的四肢不穩。
本市高挑的身材,穿這身行頭,只覺得像唱戲。尤其滑稽的是,她那大家閨秀的步伐,學的不紮實,到處撞壁,笑的宮女太監們四仰八叉……“娘娘,您小心着點。若摔摔了,奴才可擔待不起。”
“穿!穿!穿的好!你們叫我穿!我穿了給你們揀笑話!”木槿不滿地蹙起濃黑的眉,野性黝黑的眼眸瞪的溜圓,橫掃一週,頓時全禁了口。那冷酷野蠻的視線,起碼有54式手槍的殺傷力。任誰也不敢在太歲頭上動土,老虎嘴中拔牙,再嘲笑她坐不像坐樣,站不像站樣,一走便像搖搖欲墜……
“啊……”木槿走了兩步,渾身煩瑣名貴的裝飾,煩的她很想一把扯斷。裙子腳靴底下,猛撞入一具肉牆。戲風伸出雙臂,將她攔腰納入懷中,溫潤如水命令道:“你們下去吧!”
“是,皇上,奴才(奴婢)們告退……”
待太監和宮女們都退下了,戲風才鬆開木槿。將她打橫包商榻,替她脫掉腳上的短靴。他溫柔的動作,含笑妖嬈的桃花眸,美麗臉上漾滿的風華,皆爲這個闖禍精的到來,而顯出特別的景緻……
“大哥!”木槿忙退到榻邊,瞥向華麗薰香的寢宮,心中突突的急。青天白日的,他不是想……還脫她靴子?摘下她的鳳冠?難不成,是想……
木槿咳了咳,退無可退時,戲風的臉湊的很近。鼻尖抵着她的,看着她驚慌失措的模樣,’噗嗤‘開始彎腰大笑。那滾沙般磁性誘人的笑聲,聽的木槿雲裡霧裡,整體水裡……“你、你笑什麼?”她緊張兮兮雙臂交叉,以測安全。
“槿兒,你真可愛。”戲風那修長性感的身子,越靠越近。木槿越退,他卻不饒,故意戲謔地勾起邪惡的笑,好似一匹欲撲倒綿羊的狼。鼻息中,皆那危險而濃郁的曖昧氣息,令木槿的眼眶急的鐵青。
半響,實在忍不住,眼眸通紅,“大哥——”
“叫我風!”
“大哥……”
“風!”他薄脣吞吐,吐氣如蘭。半響,才撫着木槿的眉黛,將她的眼睛瞠的更大。“可愛的槿兒,你以爲我要你服侍我侍寢?”
“不是嗎?”
“我是看你靴子穿的狠崴腳,鳳冠戴的很沉甸,纔想幫你輕巧輕巧。你大哥……不,前大哥,在你眼中,就那麼猴急?”明眼人,都看的清她根本便不是煞心來做他的皇后。讓她穿上,只不過想象着,未來某一日,她的模樣……
緩緩地勾起那抹邪惡又明豔的笑,戲風撥弄着她的臉頰。見她肌膚紅透,心情便一片大好。好懷念這般揩油的日子,有她,一切都是樂。整日大咧咧的,真懷疑,她是如何做的成孃親的?
想見見,她的寶寶,是不是和她一樣討他的喜?若像她,他愛。若像“他”,他掐死,戲風忽然也幼稚地幻想着。“做我的皇后吧!”戲風擡起木槿下頜,吹熱的氣息,拂過她面頰,如沐春風……
木槿斜睨了兩眼戲風,正了正色,見眼前形勢不對。也不想再欺瞞戲風,便撥開他的手,回道:“大哥,我還是叫你大哥親切!我跟你坦白吧,我來,是想偷一個人!我認你這個大哥,永遠都認,但你能不能,適時的放開我了?”木槿頓了頓,凝視着戲風,有些心疼他的自欺欺人,“強扭的瓜不甜,硬插的秧不長。找一個愛你的人,然後好好愛她……”
不等木槿說完,戲風忽然攫住她的手腕,森冷地問,“你讓我愛誰?你讓我,怎麼做到不愛你?”
“……”
“做我的皇后,只有一條路!我不想傷你,我只想讓你,自己來求我!”戲風有些疼痛地撫着胸口,不想再被推開!
半響,門外忽然傳來銀杏那銀鈴般的笑聲,“哈哈哈,師傅,我把人偷走了。你在哪呢,再不出來天黑了。”
木槿怔了片刻,轉過身,目瞪口呆地問,“你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