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宸應該在門外站了很久,進來的時候臉色不大好看,端着的那碗濃黑的藥汁已經涼了一大半。
我明明沒做什麼虧心事,不知道爲什麼,看到他向牀邊走來的時候會下意識的閉上眼睛裝睡。不過轉念一想,又覺得自己傻得沒救,我這麼一心虛,就算剛纔和錦夜之間沒發生什麼,看在旁人的眼裡也多了幾分曖昧不清情愫。真真是欲蓋彌彰,弄巧成拙。
如今陷入這樣兩難的境地,眼睛睜也不是,閉也不是,我真想一頭把自己撞暈過去。
“岫兒,不用裝了。”西宸在我牀邊坐下,平平淡淡道:“先把藥喝了再睡。”
我微微睜開一條縫,偷瞟了西宸一眼,見他正一手端着藥碗,一手持着湯匙,有一下沒一下的攪弄着藥汁,目光沒有落在我的身上。
“咳咳……”我尷尬的乾咳兩聲,掀了被子坐起來,賠着笑臉道:“其實我不過損了些元氣,隨便養兩天就沒事了,不用喝什麼藥的。”
西宸抿了抿脣沒有說話,舀了一滿勺的藥汁遞到我的嘴邊來。
我不自然的乾笑兩聲:“我自己來就好。”說着伸手想要接過藥碗。沒想到西宸手一偏,目光沉沉的盯着我,依舊固執的把一勺子藥汁送到我嘴邊。
我爲難的看着他,猶豫了一下,張嘴含住那勺藥汁。一瞬間,無以倫比的苦澀味道充斥了我整個口腔。我挺着脖子皺着眉,緩緩的嚥下去,差點沒哭出來。
“苦麼?”西宸大概是看到我臉色不大雅觀,微微皺了眉頭問我。
我擠出一個牽強的笑容,搖搖頭違心道:“還好,不算太苦。”
西宸滿意的點頭,舉着勺子向我進攻過來。我哭喪着臉,一一應下。
一碗藥汁見底,我的臉也差不多和藥汁一個顏色了。西宸遞來一杯事先準備好的蜜水,看着我一口喝完,卻沒有打算要走的意思。
我心中有些疑惑,醞釀了一番本想開口問他,好打破這涼颼颼的氣氛。但是話到了嘴邊還是覺得等泉逸醒來問他比較好。泉逸這次是真的傷得狠了,我們在他耳邊說了這麼久的話,都不見他轉醒,也不知道蔚池爲什麼沒來把他抓回去。
西宸靜靜的望了我好半響,看得我兩隻手都不知道放哪裡好,才聽他囁嚅着開口:“岫兒,你可願……嫁給我……做我的王后?”
我沒想到西宸會在這種時候,再次提起這件事,腦中凌亂不已,千思百緒襲上心頭。
錦夜於我來說,早已是指尖的雲煙,即使再飄到我眼前,也不是我一伸手就能觸摸到的。我們之間隔的不是一道劍傷,不是一個清媚,而是再也找不回的那份赤忱。
和西宸相處也有了一段時間,我或多或少對他存了幾分好感。但是讓我心裡映着別的男子的影子,去坐上他的花轎,我是萬萬都做不到的。
我暗自思忖了良久,擡頭看見西宸眼神黯淡,嘴角浮着一絲自嘲的笑意,覺得有些傷感。正想說兩句像模像樣的話安慰安慰他,他卻突然把臉湊過來,輕吻了我的脣畔。
“岫兒,我會等你,等到你哪天願意嫁給我。”西宸的臉上是包容和寵溺的溫柔,軟軟的嗓音像是一片羽毛,輕盈盈的撥弄着我的心絃。
我回味着西宸這個並不讓人覺得反感的吻,忽而瞥見牀尾處的泉逸不知何時已經醒來,此時正半眯着一雙星眸冷冷的看着我。
“阿逸,你醒了!”我眼睛一亮,滿心歡喜的喚了他一句。
“恩哼。”泉逸不置可否的應了一聲,直起身,抱着胳膊靠在紗帳邊上,涼涼的掃了我和西宸一眼,語氣飄然道:“看來我醒得很不是時候,又打擾了某些人風花雪月的好興致。”
“有人既然心知肚明,又何必在這裡礙人眼角,敗了氣氛。”西宸笑不改色的回頭與他對視,輕描淡寫道。
“誰礙誰的眼這可說不準。”泉逸微微一笑,看着我道:“阿岫,你是留他還是留我?”
我瞧着他們兩人互相都看不順眼,這樣下去指不定得掐起來,左右權衡,還是決定先把西宸支開。畢竟上次泉逸生我的氣還沒有消,再拂他的面子,只怕要被他冷凍上很長一段時間。
西宸雖然很不願意,但是在我哀求的目光下妥協了,端着空藥碗走了出去。
泉逸望着西宸的背影,面色稍稍緩和了些,語氣卻還是淡淡的:“傷口還疼麼?身子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我見他主動跟我搭話,心中大喜,笑了笑指着手臂上那道寸長的刮傷道:“不礙事,就一點皮外傷而已。倒是你,傷得這麼重,也不好好在蔚池那裡養着,跑到我這裡來做什麼!”
泉逸沒有答我的話,不冷不熱的看着我:“一點皮外傷也能讓你昏睡三天三夜?阿岫,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嬌慣了?”
我也有些奇怪,自己只是受了些撞擊,沒有什麼嚴重的外傷,就算靈力損耗太大,也不至於昏睡那麼久。但是爲了不讓泉逸擔心,我還是故作輕鬆的笑了笑,半真半假道:“其實是醒過一次的,只不過腦袋有些暈又睡過去了。”
泉逸不置可否的哼了一聲,目光涼涼的在我身上打轉。
我想起來問他:“對了,我們怎麼會在青要山?蔚池呢?”
“那個老不休的死老頭!”泉逸不滿的哼了一聲,“最近也不知道他跑到哪裡風流去了,整個茅山居然沒看到他的人影。”
“誒?蔚池那個萬年宅男居然不在茅山?”我驚訝得不行。從我認識蔚池到現在,我一共就見他出過兩次茅山,一次是元始天尊的壽宴,一次是天極之戰。眼下我真想不出還有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能把蔚池勞駕出山。泉逸頗有同感的點點頭,一本正經說:“每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背後,往往都有一個合情合理的解釋。改天等他回來了,我們再上門去問問。”
我覺得他離題太遠了,想起來又問:“你沒找到蔚池就把我送回了青要山,那誰幫我治的傷?”
泉逸把目光飄向門外,臉上有幾分不屑:“剛纔被你趕走的那位。”
聽到西宸會醫術,我只是稍稍感慨了一下,一點也不吃驚,平靜的接受了這個事實。
泉逸在我的屋裡呆了一會又和我閒扯了幾句,然後就去隔壁的一間廂房休息去了。我剛纔喝的那碗藥因爲是養元神的,所以有安神的藥效,沒過一會兒就腦袋犯沉,迷迷糊糊的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