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纔光顧着驚訝,都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一點也沒覺察出司徒羽身上寄存着的不知名魂魄的氣息。錦夜的想法很樂觀,他說來日方長,不急於這一時半會。最主要的是,我們現在還不知道這縷帶着仙氣的遊魂到底是哪位神仙遺留下來的。我當下便決定要抽空迴天界一趟,讓蔚池幫我查一查天界史記上有哪些神仙曾經下凡歷過劫,從中找一些線索。
錦夜像是猜出了我的心思,一手託着下巴,悠悠的說:“岫兒,止修的事我們還是莫要插手了吧!”
我不知道他何突然改變了注意,不解的問:“你這麼說,難道沒有好的法子能喚醒止修身爲妖的記憶了?”
錦夜搖搖頭,捏着一隻還剩半杯茶水的玉瓷杯,轉着手腕輕輕晃動,澄綠的茶水漾起一圈淺痕,聲音柔和道:“你不覺得他們現在在一起生活得很完滿麼?……儘管不被世人所認可,他們依然深愛着彼此,我們沒理由拆散他們。”
“話雖如此,但懷月她……”我不免爲止修的原配妻子抱不平,“懷月她還在妖界日夜盼着她的夫君回去。”
“人生短短六十載,在妖界不過是兩個月而已。”錦夜頓了頓又道:“待他這一世死後,我便消了他在凡間的記憶,將他帶回妖界,如何?”
我略有思忖,點頭道:“這本就是你妖界的事,自然是你說的算,我一個旁人也插不上話。”
“旁人?你如何就成了旁人了?”錦夜微微皺眉,將茶杯放在桌上道:“岫兒,你又氣我了。”
我想起上次在崑崙墟他對我說的那番話和那個熾熱的親吻,臉不由得有些發燙,乾咳兩聲側過臉,轉移話題道:“止修的事可以暫且由着他,但你說的那抹仙魂,無論如何還是要查一查的……不若你我今夜趁着司徒羽熟睡,去他靈識中探尋一番?”
“你們天界的事,與我這個旁人何干,爲何要我與你同去?”錦夜拿我剛纔的話來堵我。
我不甘示弱,勾了勾嘴角道:“小神倒是忘了妖王陛下日理萬機,不像小神這般閒散……罷了罷了,小神不敢勞駕妖王陛下,一人前去便是。”
“岫兒!”錦夜這回不怒反笑,半個身子傾向我這邊,聲音鬼魅一般,絲絲纏住人心,“你說我在這裡吻你,某些人會不會嫉妒到發瘋?”說完也不等我反應,扣住我的下頜,薄脣便貼了過來。
不深不淺的一個吻,不像那次在崑崙墟發了狂似的侵佔,也不像昨夜離別之際蜻蜓點水的輕觸,細細綿綿,宛如悱惻的一場春雨。
錦夜放開我,狡黠一笑,指着對面的漫煙樓,對我道:“好巧啊,蘇大少爺也在。”
我順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果真見蘇彌被一羣燕瘦環肥的姑娘簇擁着,從樓下走上來,正好路過一個敞開着的大窗戶,而窗戶與我和錦夜這個包廂面面相對,中間也不過隔了一丈多遠。
蘇彌僵直的站在窗邊靜靜的看着我,表情有些恍惚,剛纔我和錦夜接吻的樣子肯定已經被他看在了眼裡。我別過臉,不敢看他那憂傷得近乎破碎的眼神,這會讓我不由自主的把他當成是西宸。
“怎麼?不過去和蘇大少爺解釋一下麼?”錦夜眼梢含笑,復端起那杯已經涼掉的西湖龍井,放在嘴邊慢慢的飲着。
我閉上眼睛,搖搖頭,艱澀的開口:“錦夜,你明明知道我對蘇彌百般忍讓是爲了什麼,你不助我也就罷了,爲何還要有意加深我與他的隔閡?”
錦夜笑了笑,眉角隱着一絲嘲弄:“西宸西宸……你所做的都是爲了他,這我知道……但你告訴我,就算收回了西宸遺留在人間的這一縷遊魂,他就真的能復活麼?”
“可以的,蔚池說把握很大,只不過……”我咬了咬脣角,“只不還需藉助藥石之力。”
之前我還一直在想討要不死花的事不知如何向錦夜開口,如今既然話題已經牽扯至此,不如就趁此機會向他言明……
“你想要我鳳棲山上的不死花,是麼?”錦夜面容冷了幾分。
我還不曾開口,他竟然已經猜到了!他這麼一說,倒叫我不知如何應答了。
錦夜又道:“若是我不答應給你不死花,你是不是要爲了西宸來求我?”
“是!”我語氣篤定道:“但我知道你一定會給我的。”
“哦?你的自信到底源於何處?”錦夜冷笑,不等我回答便自顧自道:“因爲你知道你佔着我的心,你的要求,我無法拒絕,對麼?”
本來氣氛還好好的,轉眼之間又鬧成了現在這副尷尬的場面,我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躊躇半響對他道:“西宸是爲了救我才落到今天這個田地,他對我的恩義我無法忘懷,我雲岫只要神未毀形未滅,就要想方設法助他恢復元神。你若不願將不死花給我,我也不便勉強,我自當竭盡全力只求一個無愧於心。”
“不是我不願給你……”錦夜嘆了口氣,坦言道:“不死花朝生暮死,花期極短,結出的種子需採回來用妖力將養着,第二年春天才能播種。這原本是有止修的職責,種子也是由他存放的,不料他被貶下凡耽誤了播種的時期,種子全數腐爛,如今整個鳳棲山也找不出一株不死花了。”
妖界的不死花也死絕了?我有些不敢相信。
“錦夜,你不願西宸醒來直說便是,何必如此大費周章的織個謊來騙我?”我想起繞在西宸魂魄外圍的那層靈界,不免開始懷疑錦夜是有意要阻撓我救醒西宸。
“原來在你的眼裡,我如此的不堪。”錦夜面上雖然帶着笑意,眼神卻是冰冷而漠然,“既是如此,我這就去把他的魂魄毀盡!”
“不!”我慌忙拉住他的袖口,哀求道:“不,不要……你若是毀了那一縷魂魄,西宸就真的沒有可能甦醒過來了,我求你莫要傷害他。”
錦夜身體僵了僵,沒有回頭看我,一震衣袖,甩開我的手,大步走出了包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