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初尋與月無良來到一家名爲‘蓮香閣’的店,還未進店便聞到了一絲香味,是蓮花的清香。
待她仔細觀察後,才發現這蓮香閣簡直是水上亭閣,大大小小的亭子分佈在周圍,這寒冬臘月的天氣沒有蓮花,卻聞到了一絲蓮香倒也是稀奇。
旁邊的月無良解釋說,這是店家自己種植的蓮花,只在晌午時刻拿出來吸引客人,半小時之後再拿回去,但是他也從未趕上蓮花開的大好時節,想必那時的景色絕對會很美。
他本想帶她來吃點美食,卻獨獨忽略了景色問題,此番是他想的不夠周到。
而葉初尋自是不執著於天然,只要夠味,夠美,那就行。
兩個人選了靠水岸的亭子,一杯熱茶,一盤精緻的點心,讓她享受了一番戶外風光。
清清涼涼的風,吹起了身後的縵紗,似就此別去,凍結的湖面上光禿一片,煞是淒涼。
她忽然有些惡作劇的想法,眨眨眼對月無良說道:“我不想在這樣的光景中享受我的美食,所以我準備做些什麼,但是無論我做什麼,你可以裝作沒看見嗎?”
月無良笑道:“好。”
隨後她站起身,在亭中一個人們看不見的位置,伸出右手,食指朝着湖面輕輕一點,那凍結的冰層便以中心一點迅速朝兩邊散去,瞬間,一個清涼的冰湖便顯現出來。
然後她又將掌面朝下輕輕一揮,一抹漾着暖意的紫光朝湖中撒去,只見清涼之中開始露出點點綠色,然後再是一朵朵白蓮蔓延開來,包圍了整個蓮香閣。
“快看,冰湖裡的蓮花居然開了!”一人發現了這邊的景色,興奮的朝人羣中大喊。
“快去看看!”
一個兩個…越來越多的人來到蓮香閣欣賞這臘月蓮花開,有錢的就買個位子,點個小菜,倒給店家老闆發了個小財。
“臘月蓮開,這是上天給我們的旨意,明年看來要有好收成了!”一位白鬚老人捋着鬍子一臉得意的說道。
衆人一聽皆開始歡呼,此情此景,好不熱鬧!
葉初尋在亭中靜靜的賞着白蓮,忽然想到她這麼做是不是有點太自私了?爲了一己私慾,竟讓百姓們有了奢望…
月無良看着那站在亭邊的女子,在他這個位置,看不見她的眼眸,看不見她的容顏,但卻能猜到她此時的表情,多半是一絲自責,一絲滿意,還有一絲憂傷。
他不問不代表他不想知道,他不說不代表他不計較,只是在她面前,他總會把最好的呈現出來。
縱然她做的已經遠遠超乎他的想象……
“這蓮花會開多長時間?”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讓它早些醒來而已,至於花期…那就要看它們自己的意識了。”葉初尋重新坐回石凳。
“自己的意識?”月無良不解。
“這世間萬物,無論是花是草,是人還是動物,皆有自己的意識,只不過人的意識多了些而已。”
倒不如說人是最複雜的,其他都是單純的。
花開,只是因爲它想開,花落,也只是因爲它想落。
月無良飲了一口茶,看着百姓們歡呼雀躍的樣子,再看看滿湖的蓮花…他似乎有那麼一點明白了。
“衛應說你去了書坊,不想你竟在這!”
突然出現的身影和聲音將葉初尋嚇了一跳,縮在袖中的手心開始冒汗,卻不知爲何會這般緊張。
“半路發現了好地方,所以就耽誤了點時間…無良,我們快些去吧。”說着站起來準備離開這讓她有些心慌的地方。
眼看着她掠過自己身前,就要與那人一起離去,突然有些不甘……
“要去,我陪你去!”
低沉的帶着些怒氣的聲音讓葉初尋身形一顫。
月無良回過身看着那緊握着她的手,還有緊盯於他的冷眸…
原來如此……
“初尋,我正好想起還有事情要處理,既然赤護者來了,那我便先回去了。”
葉初尋臉上露出一絲無奈,“無良,我…”
“放心吧,我不會告訴別人的。”
“我……”
只可惜,人已經出了亭子。
看着已經遠去的月無良,她忽然有絲自責…緊握着她的那隻手傳來一絲絲冰冷,讓她瞬間清醒過來。
“赤介,可以放開我了麼?”
“你不是要去書坊嗎?我陪你去!”說完便拉着她出了亭子。
他本想直接去書坊,半路里卻看到如此多的人圍着一個湖在看什麼東西,他便順便瞄了一眼,誰知竟看到她與那個人正坐在一起,還露出了他許久未見的笑容…他一時只覺得心煩氣躁,便落了地找她理論。
手中緊握的是她的手腕,很細,細到他只要稍微一用力就能捏斷一般,但是如果不握緊,她會不會又要從他身邊走開?
這樣的結果,他不想要!
“赤介你弄疼我了!”
赤介停下來,鬆了鬆手,說了句“抱歉”然後又緊緊握住。
葉初尋看着此時有些不知所措的赤介,實在不忍心再去責怪他,左右不過是一絲疼痛而已,她能忍得了。
………
月無良回到清水院,發現廳堂中多了一位客人,於是快步走上前,深深作了一揖。
“葉祖安好。”
坐着的人擺擺手說道:“你我之間用不着這些虛禮…我來是有事問你。”
“葉祖請說。”
葉天音上下打量了一番月無良,笑道:“剛見到你時,你是一副不溫不火的樣子,現下到多出些表情來,是什麼原因我不追究,但是你這個樣子倒比以前看着順眼多了,哈哈……”
月無良自知葉天音喜歡跟人開玩笑,但從未跟他有過,他不知自己現下的表情與之前有何差別,就算是有,自己也未必能看出來,但既然他說有,那就有吧。
“商會那天看到的那條蟒可是…?”
“果然什麼都瞞不過葉祖,那條蟒的名字喚作金麟,幾年前遇到他時渾身是傷,已經是奄奄一息…好在這幾年修養的差不多了…”
葉天音摸摸下巴,“嘖嘖…我萬萬沒想到你會出那麼一手,不過…做的實在是好!”
“多謝葉祖。”
“你先別高興的太早,你雖給他們來了個下馬威,但是也爲自己樹了敵,這你可知曉?”
“是,無良此番做法實在有些欠妥,不過,無良不後悔!”
看着那眸中的一抹堅定,葉天音低低嘆道:“我記得你那個時候不是這個樣啊…”到底年輕人就是多變…
“葉祖莫擔心,無良已非昔日任人宰割的那個…”
“我知曉你是爲了葉景院,但是這絕不能成爲束縛自己的理由,我這麼說你明白嗎?”
年輕人縱然多變,他也會抓住他們唯一不變的東西。
“…是,無良記下了。”
“還有,你那日不是問我赤介的事嗎,我來也是要告訴你這些的。”
……
約莫過了一炷香的時間,葉天音站起身伸了個懶腰,“茶喝夠了,點心也吃的差不多了,我該走了。”
但是月無良似乎沒有聽見,是以並沒有動身。
葉天音看到他如此並未怪罪,反而笑道:“無良,我那乖乖孫女任性了些,你可要多擔待,其實她很善良的。”
這時月無良才反應過來,趕緊起身說道:“是。”
看着葉天音的身影越來越遠,直至看不見,他這纔有所察覺自己竟忘了禮儀,不由自嘲的笑了笑。
真的是應了葉祖的話,他確實有些變了。
聽到內堂中傳來聲音,他趕忙走過去看發生什麼事,等看清後臉上不禁露出一絲笑容,“金麟,你這是做什麼?”
一條金紅大蟒正努力地朝半空中伸展,只是屢屢失敗……
聽到月無良的聲音,大蟒開始盤旋他那龐大的身軀,片刻,堂中升起一陣紅霧,待霧盡消散,本應待在那裡的大蟒消失不見,卻出現了一個五六歲的男孩。
男孩一頭褐色短髮,清亮的眸子是燦燦的金色,只是額頭的一道深深的疤痕卻爲可愛的面容增添了一絲憐意。
男孩走上前一把抱住月無良的腿,“金…金麟…害怕…”聲音裡有些顫抖。
月無良溫柔的撫了撫男孩的頭,“沒事了,我回來了。”
看着男孩眼中的氤氳,月無良俯身將他抱起,放在了桌子上,“金麟,你告訴我,剛纔你準備做什麼?”
金麟輕輕擡起手指了指房樑,“爬到那裡去。”
“爲什麼?”
“…有…人在,所以…”說着那金色的眼中又開始一片氤氳。
月無良無奈的笑道:“不用害怕,那人是好人。”
“好人?比…無良哥哥還要好的人?”
“是比我好…一百倍的人。”
金麟重重的點點頭,“以後見到他就不會…害怕了。”
“恩,好,以後我還會帶你見很多好人。”
‘好人’一詞似乎對他來說很是少見,但不知爲何他卻想到了另外一個人。
“金麟,你怕血鷹嗎?”
金麟搖頭。
“那改日我帶你去見一見可好?”
“好。”
雖說金麟同意了,但是他實在不確定這蟒與血鷹是否對盤,按理說蛇與鷹是死敵,不過…
他仔細瞅了瞅一旁坐着的男孩…
他是妖,還是條大蟒,約莫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