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緊緊的撲在落初年的懷中,深深的汲取着她身上的溫暖,盡情的哭着,彷彿要把這五年來受的委屈都哭訴出來。
落初年的一顆心都揪到一起了,安慰的話卻不知道從何說起,所有的語言到了喉嚨裡又咽了回去。
她輕輕的抱着小男孩,擡眸望向那抹立在池邊身形修長的男人,她望過去的時候,正巧與男人對視而上,那一瞬間,男人眼中的淡然出塵讓落初年觸動了一秒。
世上竟有如此縹緲之人,當初,見到韓非時,她便覺得韓非是個淡然出塵乾淨至極的男子,可是如今見到面前的男人,男人給她的感覺便是不染世俗,置身九天之外一般。
東籬負手而立,平靜的雙眸沒有絲毫的起伏,他極爲平淡的看着落初年,須臾,他淡淡道:
“你沉睡了五年。”
落初年一驚,五年!她竟然睡了五年之久。
她只感覺自己做了一場夢罷了,沒想到竟然過去了五年之久,墜崖的時候,她根本就沒想過自己還會活下來,沒想到不但活的好好的,身邊還多出一個這麼大的兒子。
她下意識的撫向自己的腹部,她昏迷了五年之久,孩子是怎麼出生的?
東籬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淡淡道:“五年前,老夫雲遊四方至極,碰巧發現了被河水衝上岸的你,老夫心善,便將你帶與此處,替你療傷,沒想到你身受重傷,卻還如此堅強的活了下來,腹中孩兒也頑強的很,你一直未醒,被老夫放在這藥池中,用血蓮滋養,胎兒也一日一日成長,瓜熟蒂落之日,老夫貿然剖開了你的肚子。”
落初年聽罷,忍不住震驚,自己這五年來竟然過得如此多舛。
她當即站起身來,筆直的跪在男人面前,小男孩隨着落初年的模樣,與她並肩跪了下來。
“落初年多謝閣下救命之恩!我們母子永生難忘,無以回報!”落初年重重的磕了一個頭,感激之情流露在字句之間。
是面前之人給了她新生,還將孩子帶到了這世上,倘若沒有這個男人,她此時恐怕是早已經變成了一堆森森白骨。
落初年沒想到自己會活下來,也是第一次深刻的感覺到活着是多麼好。
以前,身爲特工,每天生活在生死關頭,無牽無掛,生死有命,如今,她要尋找父親,要做自己沒做完的事,身邊還多出一個孩子,她才知道活着是多麼重要多麼美妙。
小男孩眨眨眼睛,也認真的磕了一個頭:“謝謝東籬爺爺,徒兒一定好好習武,回報東籬爺爺的救命之恩!”
落初年一頓,徒兒?
自己的兒子拜這個男人爲師了?
不過,這個男人看起來不過才雙十年華,雖然一頭銀髮蒼白如雪,可那張年輕俊美的臉龐是不會騙人的,兒子竟然稱東籬爲爺爺!
落初年彈彈兒子的腦袋,輕聲道:“既然你已經拜東籬閣下爲師,便好好的喚聲師傅。”
她能夠看出這名名喚東籬的男人不簡單,光是那一身出塵的氣質,再加上他出手救了他們娘倆,自家兒子拜這個男人爲師不會有壞處。
“孃親。”小男孩鼓鼓嘴巴,瞥了東籬一眼,聲音不大不小的咕噥道,“東籬爺爺已經兩百歲了……”
落初年嘴角一抽,感覺自己一定是幻聽了。
兩百歲已經是長壽了,在這個世間能夠如此長壽的人曲指可數,可是長壽也就罷了,面容還如同二十歲一般年輕俊美,開什麼玩笑?
她懷疑之際,東籬已經淡然了,懷疑過他的年齡的人不在少數,落初年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
“既然你已經醒了,便無大礙。”東籬說罷,身形微閃,便消失在山洞間。
落初年微驚,許多話她都還沒有說,東籬就這麼走了,她剛想起身去追,小男孩揪住她的衣角,可憐兮兮的說道:
“孃親,你睡了那麼久才醒來,不應該好好的陪陪我嗎?”
落初年心頭一軟,趕緊回過身來,蹲下身體,揚手撫着他肉嘟嘟的臉龐。
望着這張稚嫩的臉龐,落初年的腦中緩緩浮現出一張成熟冷魅的臉龐,只可惜,那場大火……她的眼中涌現出恨意與痛苦,但是在孩子面前,她強行壓了下去,將孩子摟緊懷中,感受着他身上的溫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眼眶微微溼潤,在小男孩看不到的地方,情緒泄露。
“是孃親對不起你,五年來,沒有盡到一日做母親的責任。”落初年疼惜的撫着他的髮絲,動作輕柔至極。
她曾經無數次幻想過她與楚御霖的孩子生下來是什麼樣子,無數次的想象着自己會日夜陪在他的身邊,親自教導,好好愛護,沒想到,一覺醒來,五年已過,孩子已經這麼大了。
“孃親能夠醒過來,孩兒就已經很開心了,只要孃親能夠天天陪在孩兒身邊,孩兒就不怪孃親沉睡了五年。”小男孩認真的說道,即使再落初年的懷中,他還是沒有安全感的揪住落初年的衣袖,緊緊的揪着,一分也不鬆手。
“孩子……”落初年頓時哽咽,她捧着那張稚嫩且白皙的小臉,那雙黑色的眼眸藏了太多的小心與痛意,這五年的沉睡是她的過錯,她沒有給孩子一個美好的童年,她恐怕是世上最不稱職的母親。
自責、愧疚之感涌上心頭。
她很慶幸自己能夠醒過來,很慶幸能夠有補償這五年的機會。
落初年捉着兒子的雙肩,心中暗暗的下了一個決定,從今往後,她定然不會離開兒子半步!
“孃親孃親。”他揪着她的衣袖,黑溜溜的大眼睛水汪汪的,靈動的彷彿會說話一般,“孩兒還沒有名字呢!”
他眼巴巴的看着她。
落初年怔了怔,想來也是,自己沉睡了五年之久,如今倒還是第一次見過孩子。
她揉着他柔軟的髮絲,凝眸看着那張與楚御霖有七分相似的輪廓,目光情不自禁有些飄忽。
她認真的看着他,就像是透過他的雙眼看向另外一個人一般,良久,她才說道:
“從今往後,你便叫落離罷。”
“落離?”他偏偏腦袋,眼睛亮晶晶的,“我叫落離,我有名字了!我叫落離!”
他興奮的環住落初年的腰,一腦袋深深的紮了進去,興奮的大叫着:
“太好了!孃親醒了,離兒也有名字了,落離落離,好好聽!謝謝孃親!”
小孩子極易滿足,而落離從來未感受過孃親的溫暖,一點點的溫暖,都足以讓他滿足到覺得奢侈。
落初年輕撫着兒子的小腦袋,嘴角的笑容有些苦澀,落離……離……她與楚御霖,永遠相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