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情基本說清楚了,時間也就到了晚上快七點的時間。許副廳長先和李曉東商量了一下,決定先暫時休會,好讓大家有時間消化一下剛纔講過的東西。然後由培訓基地的工作人員帶着大家先去安排一下住宿的地方,等再回來的時候餐廳已經把工作餐送來了。這時候大家一邊用餐,一邊繼續商量着這個案子的偵破方向。
人在吃飯的時候是最放鬆的,不時有人提出自己的意見和建議,省廳安排了專門人員把這些意見都彙總了起來,逐條的討論和分析。
有人覺得專案組應該馬上進駐紅山縣和新紅山,把目前已知的相關人員先控制起來,然後再查明相關案情;也有人認爲應該同時進駐天海市公安局和紅山縣局,應先從四名現役軍人被害案和礦難瞞報案查起,十有八九天海市公安系統有很多人涉案;還有人認爲案情重大,專案組應向上級請求,應該派遣武警進駐紅山縣,控制住紅山縣向外的主要交通通道,然後對相關人員進行抓捕。
當然也有人認爲現在專案組已經基本形成,應該由許副廳長抓總,以省廳人員爲基幹力量,重新組成專案組。然後專案組進駐天海市,對全天海的涉案線索進行系統的調查。當然,能說出這話的人肯定是省廳的人,與其說這位老兄是在提建議,還不如說他是在明確省廳在這起案件中的主導地位。所以他的話更像是在爭權,而根本不是在考慮這件案子怎麼偵破。
聽到這些林林總總的意見,許副廳長和李曉東兩人一邊聽一邊直皺眉毛。這些建議和意見倒不能算錯,但這種眉毛鬍子一把抓的作法怎麼看怎麼亂。本身這個案子就很複雜,涉及方方面面的關係就很多,如果貿然把事情搞大,甚至貿然出動軍隊的話,那天海市和全省上豈不是都亂了套?
這起案子案情重大是確實的,但也不能因爲這一個案子就讓全天海的經濟形勢受影響。那樣是對天海經濟的不負責,也是對人民的不負責。因些他們覺得還應該理出一條更合理,更清晰的偵破思路,至少先把這起案件的大方面梳理出來,不至於動起來的時候手忙腳亂。
種緯在在場的人們裡面職位幾乎是最低的,一個小小的一級警員在這個會議室裡根本就不夠瞧的。如果不是他是個重要的人物,對案情瞭解最細的話,恐怕連在這屋裡給衆人端茶倒水都不夠格。所以聽着上衆人的高談闊論,種緯除了偶爾皺眉思考一下之外,基本上自始至終都沒有插話。
李曉東在衆人都提不出什麼好的意見,而且思路混亂的時候,眼睛就盯到了種緯的身上。他在來的時候聽周紹文介紹過種緯的過往,知道種緯是個各方面都很出色,也很要求上進的人。而且在到了天海之後,他又從王春生那裡瞭解了一些種緯迴天海後,參與破獲的幾起很有影響力的案子。
因此若論在座的人裡面最瞭解種緯的人,除了周紹文和王春生以外,應該就數他了。而且他李曉東瞭解的還是最全面的種緯,他了解的情況恐怕比周紹文和王春生兩個人都要全面一些。對種緯這個對案件瞭解最深,跟了時間最久的年輕人,李曉東很好奇種緯在如此的年輕的年紀,居然還能這麼沉得住氣。那麼,種緯會有什麼意見呢?他會不會提出一些新的東西?
想到這裡,李曉東開口對種緯道:“種緯,你在大傢伙裡跟這個案子的時間最久,也最瞭解情況,你怎麼不說幾句啊?有什麼意見就說出來,你在在場的的人裡面最年輕,說出來大家幫你參謀參謀,哪怕說錯了也不要緊的。”
李曉東這話說的很有水平,讓種緯說話的同時又說了種緯跟這個案子時間最久。如果種緯一旦說出了什麼好的意見,那就是因爲他跟這個案子最久的緣故,這話絕對不得罪人,也不會讓在場的人多想。而如果種緯說的不好的話,那就可以歸咎種緯年輕,種緯也不會受影響。一句話把所有人都照顧到了,不得不說李曉東的說話水平還真是高。
李曉東這一說話,會議室裡衆人的目前都聚焦到了種緯的身上。在場的人已經從剛纔的介紹中多少了解到了一些種緯的身份,加上種緯之前抓捕候登山,擊斃孔萬豐案件中露足了臉,很多人就是不認識種緯這個人,也是知道他的名字和破獲的案子的。所以李曉東這一說話,衆人便也都不說話了,紛紛把目光聚焦到了種緯的身上。
“對,小種同志說說,這件案子你在部隊的時候就跟,很多東西又是你查出來的,你的意見很重要啊!”許副廳長一聽李曉東這話,也鼓勵種緯道。
種緯一聽這話,便規規矩矩的站了起來,先朝在場的衆人敬了個禮。許副廳長一看種緯如此小心,禁不住安慰道:“放鬆點,咱們現在是頭腦風暴會,沒大沒小,不用這麼緊張。”
種緯衝許副廳長和李曉東、周志奇、王春生等幾個重要領導笑了笑道:“各位老前輩,這個案子我雖然接觸的時間最早,但這起案子涉及的面兒實在是太廣了。我自認能力一般,水平有限,實在是不太敢太過放肆。既然領導讓我講一講,我就斗膽提一點自己不成熟的意見。”
聽到種緯跟大家客氣,在場的警界老鳥們也跟種緯客氣了幾句,不過大多數人都對種緯的話不以爲然,覺得這麼個年輕人未必能說出什麼有用的話來。
種緯沒有直接開口說自己的意見,而是健步走到了會議室的最前面,拿起了一支寫字筆在最前面的白版上畫了一條線。然後在這條線上標出了八零年,八五年,九零年,九五年,現在,一共五個點,一下就形成了一個時間軸。
“我們知道,八十年代初,國家曾組織過對紅山縣礦產的調查。只不過隨後的調查表明紅山的礦產品位比較低,不具備大規模開採的必要,因此國家也就沒在新紅山投資。”種緯在白版上寫下了勘礦兩個字,然後在上面畫上了一個問號:“但現在看,對這個調查結果,我表示疑議,很可能紅山礦的秘密從那裡就開始了。”
種緯說到這裡的時候,會議室裡更靜了,只有他一個人的聲音還在響着。剛纔衆人安靜一來聽種緯說話,是出於對許副廳長和李曉東兩人的尊敬。而現在衆人安靜下來聽種緯講話,是因爲種緯開始把一個思路呈現在了衆人的面前,而且這條時間線隱隱給大家帶來的是清晰的思維,讓大家的頭腦也跟着清晰了起來。
“對這第一個疑問,肯定涉及相關人和事,這就是一個點。”種緯從時間軸上引出了一條線,用箭頭直指勘礦那兩個字。接着,種緯在八五年那個位置再點上了一個點道:“據我所知,紅山礦業開始開採的時間是八十年代中後期,但開礦需要投入技術、資金和人力資源,所以紅山礦業真正開始啓動,應該是八十年代中期前後。”
說完這句話,種緯轉過來朝着會議室裡的衆人道:“當然,這個時間還需要去細查。但以這個啓動的時間點爲基點,我們就可以知道紅山的事情是誰做的,做了什麼。而這些發起的人,和紅山後來的系列案件脫不了關係。”
種緯說完這句話,會議室裡的氣氛也凝重了起來。確實是這樣,紅山礦業的發起人是誰,也就是將來的受益人是誰。而這些人爲了他們自己的利益,纔會幹出後續的那些事情。這些人恐怕不但是知情者,甚至還將是同謀者,或者是同案犯。
“這一階段紅山政壇的人事變動,主管領導的調動和去向。歷任紅山礦業的當家人都要調查,相信這裡面會有很多內容的。甚至天海市政壇的人事變化,恐怕也和紅山的政壇脫不了關係。”種緯繼續說道。
當然他說出這句話的同時,他也注意到王春生的眉毛挑了挑,然後就又恢復了平靜。實際上這些想法,恰恰是受到了王春生的啓發的。上次王春生說紅山案干係重大,涉及方方面面的衆多,種緯就想到了這些,只不過直到今天他纔有機會說出來。至於上級領導會怎麼調查,卻是領導們考慮和操心的事情了。
種緯的手指快速略過,直接批到了九五年之後的一個位置:“中間這一段,我們不清楚有沒有案件發生。那麼就直接跳到這裡:紅山礦難!紅山礦難到底死了多少人?死的都是誰?最後都怎麼處理的?誰參與了瞞報?這些事情一定也可以查出來。至於這個礦難到底是礦難還是謀殺案?這更是我們需要調查的一個方向。緊接着,就是這些礦難死亡的人員家屬招回了他們在外當兵的親屬,然後就有了後來的四名現役軍人死亡,一人失蹤的案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