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緯從小吃苦受罪,想考軍校,不就是爲了將來可以出人頭地,改變自己和家庭的命運麼?今天這個機會突然間就出現在了他的面前,他多少還是有些緊張的。站在主席臺的一角,看着臺下黑壓壓的一片警監警司,種緯也禁不住有些眼暈,不過他很快還是鎮定了下來。
怕什麼?擔心什麼?這些人經過過自己經歷過的事情麼?他們出過國境打過仗麼?他們親手炸死過持槍搶劫的殺人犯麼?他們親手抓住過飛賊麼?種緯幾乎敢肯定,別看在場的人們警銜都比自己高,但論起親手消滅掉的犯罪分子和敵人的數量,恐怕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和自己比肩。想到這兒,種緯的膽氣一下子壯了起來。
種緯先朝在場的人警了個禮,連麥克風都沒有用,宏亮的嗓門兒足夠在場的人們聽得清清楚楚:“各位領導,紅山系列案件,我是一年前開始介入的,那時候我還是一名現役士兵。兩年前,有四名現役士兵在新紅山離奇死亡,當時他們的死因被定性爲交通事故,但是……”
籍着在軍營四年的軍人生涯,種緯以標準的立正姿態向在場的人介紹着案情,從現役軍人被謀殺和失蹤,再到他怎麼查到紅山礦難被瞞報,再查到礦難死亡者被按交通事故進行了處理,再到他如何通過打獵伏擊了張長海……全部案情講得清清楚楚,詳詳細細。
在場的警察們都聽傻了!
在他們看來,如果不是這個年輕人後面坐着一大把省廳級的領導,他們只會認爲這個小警察在這兒胡說八道。一起跨度長達十七八年的案子,涉及多條人命和盜採國家重要礦藏,以及私販出海的大案,居然就這麼在本省發生了,這讓他們怎麼也不敢相信。很多人在接到消息趕來的時候,還爲以又是什麼掃黃打非之類的尋常案子,沒想到卻遇到了這麼件驚天巨案!這沒法不令他們心潮澎湃。
案情介紹完了,種緯在衆人瞠目結舌的狀態中敬禮,就要走下主席臺。
“等等,小種啊,把你剛纔開會說的那個時間軸也畫一下。”許副廳長對種緯的表現相當的滿意,他很樂意自己又發現了一個各方面都很出色的人才。眼下他只不過稍稍給了這個年輕人一個機會,就已經等於在他身上打上了自己的烙印,將來這個年輕人無疑將爲他所用。
“好的!”種緯沒有多想,一邊畫一邊講,把整個案件的偵破思路都在一個時間軸上表現了出來。
不多時,種緯已經把時間輛畫完,準備再次返回自己的座位。偏偏這時許副廳長又說話了:“在下面再畫一條線,上面寫上礦物局、投資、銀行、保險公司、公安局、醫院……這些都是和這起案件有牽連的單位,將來都是我們需要調查的。哦,還有海關!”
海關!韋婷婷!聽到海關這個詞,種緯腦袋嗡的一聲響,忽然又想到了今天,哦不,應該說是昨天下午來省城的路上,李曉東對自己說的那句話:也許應該把韋婷婷吸收進專案組。難道韋關長也和這個案子有牽連?
種緯只是稍稍沉吟了一下,在旁人眼裡他只不過是在回憶許副廳長剛剛說的那些單位和機構的名稱,並無異常。很快,他就把這些內容都添加在了時間軸下邊。
“是不是還需要加上新紅山居民點的居民辦事處和紅山礦業?”寫完上面的內容,種緯又問許副廳長道。
“當然要加。”許副廳長點了點頭,種緯便把這兩處單位也寫在了上面。
“還公安局下屬的交警隊,還有紅山縣局,紅山縣**,這傢伙,捅了馬蜂窩了!”省公安廳廳長看了看那條線上的各單位名稱,嘆息着又補充着。
“該查的還是要查的,至於查完之後怎麼處置,卻是另外一回事了,先控制局勢吧。”省長看着那面白板上的字,一邊嘆息一邊說道。這個案子的案情太過重大,瞞和壓都是不可能的。
不過,雖然這起案子發生在他的治下,但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這起案件跨度很長,他處理這起案子的功勞絕對要比責任大得多。而且按現在掌握的消息看,紅山礦業那絕對是一處可以進行大規模開採的礦山。據已經交待情況的礦物專家講,那裡可是可以建立一家擁有幾萬人的大型礦業公司的,那麼這個礦業公司可以給全省帶來的經濟收益……
再把省廳廳長提出的那幾個單位的名稱加上後,種緯就完成了他的工作,走下了主席臺。等他座下來的時候,只見坐在主席臺最邊上的王春生暗暗的朝他豎了下大拇指,對他剛纔的表現表示了讚許。
種緯朝王春生笑了笑,表面上看起來還是很平靜的,只是他現在在心裡卻已經笑不起來了。韋關長涉案?是了,韋關長負責的海關負責對出口的礦石進行把關,自然要經過檢測一關的,如果海關不出問題的話,那些礦石又怎麼能夠順利出口?不過,也許韋關長並沒涉及過多,或許是下面的人瀆職、貪腐也有可能的。畢竟韋關長來天海時間不算太長,可能不瞭解實情?
現在種緯只能這樣安慰自己了,所謂關心則亂。種緯無論如何也不想看到韋婷婷的父親被抓後,韋婷婷淚眼矇矓的面對着自己的樣子。
接下來的事情,就不是種緯能夠左右和置喙的了。重新擴編後的專案組由省高層領導和公安廳領導組成,在現場開會分析了目前的案情之後,專案組領導一致認爲現在已經是產在弦上,專案組應該採取果斷的行動,開始着手對紅山系列案進行實質性的調查。
爲此,專案組還提出了:控制局勢,查明案情,避免損失,降低影響的十六字方針。緊接着,專案組中的少廳高層開始分配任務,省廳刑偵、經偵開始分配目標單位,做準備趕赴天海市執行任務。
凌晨兩點,從省旅遊公司調配的八輛大巴車開到地警校培訓基地。與此同時,從省武警總隊借調來的兩百名武警着作訓服也抵達了。接着,已經領受了任務的各小組開始分配人手,彼此熟悉搭檔、目標和任務,並隨後登車。
跟着王春生來的馬隊長和刑警隊候副隊長都成了香餑餑,他們一個負責帶人去紅山縣和新紅山,另一個將直接帶隊去梁山港,而王春生則負責直接帶專案組領導去天海市局坐鎮。從天海公安局出來的幾個人裡,唯有種緯沒有被分配任務。一直等到任務全部分配完畢了,也沒人來找他,似乎領導們早就把他遺忘了似的。
就在種緯等得有些焦急的時候,王春生終於把他拉到了一邊。
“袁局長這次恐怕是要完了。”王春生說這話的時候還嘆了口氣,不過怎麼看他也不像在替袁局長遺憾的意思,倒有點幸災樂禍的感覺。
其實這也不難理解,袁局長是比較強勢的,即便如王春生這樣的人物,也依然要仰他的鼻息。雖然目前還不能確定袁局長涉及紅山系列案,但袁局長和紅山縣局的李局長關係莫逆這卻是天海公安系統盡人皆知的。而紅山系列案李局長難光干係,這樣的話袁局長不受影響纔怪。
不等種緯主什麼,緊接着話鋒一轉,王春生便對種緯道:“你小子剛纔的表現不錯,不枉許副廳長當着那多麼多人面兒栽培你,有前途!剛纔領導們特別商量了一下,根據你眼下的情況,給你爭取了一個半的任務,你好好幹!”
“一個半任務?”種緯被這半個任務的說法弄懵了,完全不知道還有半個任務的說法。
“這半個任務就是新紅山工作組到達新紅山以後,由馬隊長帶隊去找那個張長海。不過在馬隊長他們行動之前,他們會用電話聯繫你,由你給張長海打電話,讓張長海說出他的具體位置,或者讓張長海主動投案,配合專案組的行動。”王春生爲種緯解釋道。
“那爲什麼不讓我直接去?還這麼廢事幹嘛?”種緯禁不住好奇的問道。
“你還有更重要的任務!”王春生瞪了種緯一眼道:“你在部隊的時候聽到命令也是這麼跟領導說話的?我都不敢置疑省廳領導分配的任務,你還敢胡亂說話!”
看到王春生瞪眼,種緯這回沒法說話了,只好低頭認錯。
“這是對你的照顧懂不懂?新紅山你以後能不去就儘量別去了。”王春生雖然嘴上對種緯疾言厲色的,但還是對他解釋道。看到種緯不甚明白的樣子,王春生恨鐵不成鋼的解釋道:“拉仇恨懂不懂?你在新紅山已經夠扎眼了,我不想看到你事後被人盯着報復,明白嗎?你不但斷了那些人的財路,還很可能斷了那些人的生路,你以爲他們會不恨你嗎?”
王春生這一解釋,種緯就明白了。確實,那些人連現役軍人都敢殺,從八十年代一直殺到九十年代,搞出了那麼多條人命,恐怕只能用喪心病狂來形容這夥人的心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