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博士心中焦急,頓了一會試探着提議說:“那即便不告訴您的爺爺和母親,之前您不是和寧小姐說了嗎?現在什麼樣的狀況也告訴寧小姐吧?”
他接到洛昊電話時,正是他出車禍之前。他在電話裡答應了洛昊的見面,聽他情緒好像不太對,加上還特意提到讓他不要跟寧唯說任何事,所以便猜到兩人可能出了問題。
他的確剛好從國外回來後便在舒城,所以立刻趕了過來,在門口面對寧唯的提問時,一句都沒有敢多說。
見洛昊沒說話,他緩緩規勸:“和身邊的人共同承擔,效果非常好,起碼您的睡眠從未有如此安定,況且寧小姐一定會願意陪着您的,壓抑住您的事,您也能和醫生以外的人說說……”
“陳博士,”洛昊目光輕擡起看着他,“上次寧唯頭被傷得那麼嚴重,如果當時不是被鐵管砸到,而是被我推到樓下,推到任何一個更尖利的物體上,她如今會如何?
我不告訴洛宅住着的那兩人,是因爲我從心底認爲他們甚至沒資格知道。而朱浣的說法我的嘗試便是告訴了寧唯,讓她也跟我一樣承擔這種疾病帶來的憂慮,可是結果呢?”
陳博士一臉篤定,打定主意要說服他一般,鄭重道:“結果很好,寧小姐心志比您還堅定!如果長久以往,一定會有用的.”
“結果是她差點因爲我的失控而喪命!”洛昊語氣裡帶了些冷然低吼,“我那天尚且只是莫名煩躁,便用手臂砸破玻璃,林秘書沒在的話,這條手臂的筋恐怕已經被我親手挑斷。”
他眸中的安然無謂扎得人生疼,“我傷害了寧唯後,甚至都不記得自己做過這種事,是這條手臂將我和陳博士一樣的想法最後一絲都摒除掉,我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再次失控,下次會對別人做什麼。
自殘?我以前是時常瞧不起任何東西,傲視一切的人,殘害別人差不多,怎麼會用玻璃朝自己的手臂上刻呢?
可笑的是,我對自己的行爲不自知,我現在不是創傷後應激障礙,而是徹頭徹尾的神經病吧?她心志堅定,她一定願意陪着我受,可我不願意!”
陳博士被堵得啞口無言,他的醫者生涯中,從未有過如此惆悵奄然的時刻。他只站在洛昊這邊,將一切利於他康復的事物用上,而洛昊考慮的,是他失控時所帶來的毀滅會殃及誰。
他看着洛昊刀刻般的五官,心中一嘆,誰人說洛昊冷血冰寒?他明明擁有着一顆比任何人都火熱的心臟,正直得容不下一絲違心的雜質,即便寧唯心甘情願,他也覺得那是利用、傷害。
陳博士不敢再提這件事,一臉遺憾和後悔,“如果我在您聽到我們談話、找到朱浣質問之前,就將真相告訴您,結果”
“結果不會改變。”洛昊再次截斷了陳博士的話,“無論我是聽見你們的談話,還是質問朱浣而得知,是我傷害的寧唯,這是不可改變的事實,而之後我情況變得如此嚴重,也是命定。”
“洛先生您不像認命的人啊!”陳博士看不透洛昊飄渺的神色下是如何的心緒,聞言以爲他要自暴自棄,不禁失聲道。
“陳博士,我只不過是想告訴你,不管什麼起因緣由,我知道只是遲早的事,我便是貪婪了寧唯給我的安定,才以至於她剛離開的那幾天裡我痛不欲生到沒了魂魄,如鬼魅般生活。”
陳博士張了下口,最後卻只是合上嘴,一點聲音沒發出。
雖然說不信命,但冥冥之中有些事情真的不是偶然可以解釋,偏偏能讓洛昊好轉的,也是他心尖上的人,他也不能讓無視洛昊那份顧忌,畢竟他也是知道寧唯上次受傷的事。
“陳博士,朱浣太有主見,有主見到軟硬通吃,上回因爲自己心中盤算,擅自決定告訴寧唯我的情況,這次我稍強硬的用了點手段,他也是和盤托出,我不希望這樣的事一直髮生。”洛昊輕合上眼,淡然的道。
陳博士心頭一跳,朱浣被生生擰得骨折,洛昊又威名在外,他哪裡敢不說實話?遇上搶劫的尚且棄財保命,又何況只是問幾句話,爭那口無謂的硬氣纔是傻。
不過這些陳博士卻只是心裡想一想,他這個學生,他總怎麼也教不好,自己的想法固然重要,患者也不是任由擺佈的,這回惹惱洛昊,算是長個記性。
如果不是朱浣,寧唯會根據洛昊的心意才知道吧?而不是因朱浣的推動,逼得洛昊不得已要將寧唯捲進來。這些事評論不出哪種方法更好,但違背洛昊的意思,有此懲戒,無可厚非。
“我一定看好朱浣,他短時間內不會在醫院,我也已經告誡過他。他其實有些脾氣,您這麼對他了,估計不會操心您的情況了。”陳博士鄭重的保證道。
“嗯。以後還是靠陳博士多勞心了。”洛昊說得認真,語氣低柔婉轉,可隱約之間還是有那股威勢在其中,但如此尊重且不帶攻擊的聲調,只怕也只有對着陳博士纔有。
陳博士好不容易褪去的慚愧又爬上臉,連忙稱是直點頭。
他囑咐了洛昊一些注意事項,並且讓他回星城後要去醫院,許多事到時要詳細的說來,雖然脾氣不容控制,但還是提了一句讓他儘量不要發火。然後便離開了。
陳博士出去後,一直牢牢看着韓悅晴的林秘書這才放任這她進到病房,自己也緊跟在身後。
“昊,你這是要幹嘛?”韓悅晴一進病房內,還沒來得及問問那老東西是誰,就見洛昊坐在牀沿穿鞋,她說話間,他已經伸手拔掉了手背上的輸液針頭,站起了身。
“總裁!”林秘書一臉擔憂的上前一步,在洛昊面前渺小得如同螳臂擋車一般的氣場經不起細看,“醫生說您現在需要靜養,集團那邊事情已經壓下,您最快也明天再出院吧。”
“出院?!”韓悅晴驚叫了一聲,似乎沒有林秘書的話便看不出來洛昊是要出院的架勢,她也跟着和林秘書並排站着,皺着柳眉勸道:“昊,我不會讓我爸胡來的,你安心住着吧。”
洛昊彷彿漫不經心的掃了一眼二人,卻見他們皆不敢接他鋒芒,雙雙避開眼,他嗤笑一聲,“既然不敢攔,就不要勸。”說罷他直走,見兩人下意識便往兩邊退開了,便沒再言語,直接出了外面。
林秘書如夢驚醒般跟了上去,再次懷念能跟着寧唯硬氣反抗洛昊的日子,如果寧唯在,那樣不示弱不畏洛昊氣勢的她,一定能勸住這如此糟蹋自己身體的總裁。
韓悅晴站在原地看着洛昊背影片刻才連忙追上去,她的臉上不見一絲不悅,反而想到他剛纔看過來的眼神,即使漠然卻讓她心悸,現在看了一眼,很快就會有第二眼第三眼無數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