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現在將她丟到海里去,她連屍骨都找不到,這車也弄到海里去,這個案子就不會和我們有任何關係!沒有人知道我們來過這裡,這裡是閻王路,事故多發地段,她死在這裡都是天氣,都是她自找!你明白我的意思嗎?”韓悅晴說得激動。
寧唯半睜着眼,聽着自己的死在韓悅晴口中如何如何謀劃,她想扯着嘴角苦笑一下都不行,因爲臉又麻又冷,貼着這柏油路真的很不好受。如果要弄死她,就趕緊吧,海里會比這裡冷嗎?死了就不痛了吧?
“不可以,不可以!我不行我不行!”寧唯的視線中,突然見到了皮鞋以外的兩條腿,是許航宇蹲下了。
她閉上眼,看來許航宇真的不是撞她的人嗎?不然他已經試圖殺過她一次,再做一次這樣的事,卻這麼痛苦掙扎?
“許航宇!不是她死就是你死!你不要忘了!那份醫療記錄在我手裡,如果我交給警察,足以讓你蹲大牢吧?你蹲完大牢出來,你的宏圖偉業,那些至高地位,無上權力,還和你有關係嗎?”韓悅晴聲音再次凌厲。
寧唯閉着的眼猛地睜開,其實談不上猛地,因爲她根本沒有力氣可以做這件事。但她睜開眼以後因爲上下睫毛全溼了,雨水很自然的流向眼睛,所有又半閉着。
只是她實在太過驚訝,當時她知道韓悅晴將查到她的醫療記錄還拿給許航宇的時候,她是覺得兩人在共享情報,原來不是嗎?那原來是韓悅晴用來威脅控制許航宇的東西?那是什麼?
真的應該出一本懸疑書,名字叫做《是誰撞了我?》,如果是洛昊撞了她,許航宇和付瑤琴,這兩個人有什麼值得落下把柄的?
如果是許航宇,撞了她的證據是醫療記錄?不可能,那一份醫療記錄能說明什麼?總之和車禍誰造成的是扯不到一起。她思考的這個節骨眼上,便見高跟鞋已經走到她的眼前,帶着冰冷嗜血。
看來許航宇被說服了,如果他會死,那就還是讓她死。她感覺自己的身體被韓悅晴半抓了起來,雖然勒得脖子有點難受,但是她卻鬆了一口氣,感覺臉得救了。
“寧唯,現在你可以去死了,我給了你那麼痛快的一下,如果有來世,你一定要死遠一點,不要靠近我,好嗎?”韓悅晴聲音極淺,拉着寧唯的領口湊近自己,緩緩的說道。
寧唯半閉着的眼因爲直面雨水落下,已經直接閉着,聽見韓悅晴的話,在心裡輕輕的應了一聲好。她對死沒有什麼可怕的,真有來世,也希望能離韓悅晴遠一些。
女子本就難養,還是瘋女子,避而遠之爲好。
“許航宇,過來!”韓悅晴高喊了一聲,同時鬆開寧唯衣領,將她重新丟回地上,站起身命令道:“你將她丟下去!像你這麼卑鄙的人,只有這樣我纔敢相信。”
許航宇蹲在地上,臉上神情黯淡,死氣沉沉,渾身溼噠噠的更加顯得狼狽。他側頭看着地上的寧唯,她像是一條樹枝,一個木偶,一塊石頭,不顯眼到輕而易舉地就能消失。
寧唯現在這個樣子,等於是再次回到了之前那場車禍中,他面臨的選擇其實是一樣的,讓她去死,還是讓她在醫院裡存活。這次寧唯再被送到醫院,醒來卻不一定會再有她失憶一事。
如果寧唯不會失憶,那如今的情況便是,寧唯會醒來,然後不會再放過他們了。
如此算,的確,她不死他們就會死,韓悅晴有靠山有關係,他沒有.他也是隨時可棄如敝屣的棋子,只能自己爲自己謀算。
許航宇站起身,越過韓悅晴,到達寧唯面前,面無表情的蹲下聲,將她打橫抱着,然後起身,轉身,擡步,往前走。
他沒有低頭看寧唯,但是突然想到了好多和她在一起的畫面,想起當初忐忑她醒來會如何找他報仇,然後他不計後果的賣掉她所有地皮,只不過他低估了木屋在她心中的價值。
寧唯醒來失憶,不記得他做過的一切,他從最初的懷疑,試探,戰戰兢兢,到最後自己都矇蔽了自己,彷彿跟着她一起忘了那段事情,把一切變得理所當然起來。
腳下突然有東西被他踢了一下,許航宇回過神來,自己已經走到了護欄盡頭,現在只需要最後一個動作,將身體前傾,收回手臂,手臂上的寧唯就會翻出去,然後掉入大海,屍骨無存。
他仰頭看着天,雨水兇猛的砸在他的臉上,頭髮裡,眼睛裡,耳朵裡,嘴巴里,全都是雨水,無處不在的寒冷雨水滲透每個毛孔。耳邊響起韓悅晴提醒意味十足的聲音——“許航宇,鬆手!”
寧唯閉着眼一臉認命,她還不如許航宇快些鬆開,這樣她就不用這樣正面被雨水一直打,真的很難受。所以說,人一定要有信仰,不然就像她一樣,死不死都像死了。
林慧蘭沒有她能活得好好的,就好像她也習慣了沒有林慧蘭一樣,而何煙意,再難垮的坎,再難受的心,都有林秘書陪着了。除這兩人以外,如果還有她對不住的,也只能對不住了。
她不是心如止水,只是她心裡恨透了的人輪不上許航宇,她最恨透的,是洛昊。他混蛋,他這個瘋子不過再怎麼討厭,以後也見不到了,不必見了。
希望她死了以後,洛昊撞她,違背醫療法將她強制昏迷,騙她那麼久,偷了她的心,得了她的愛,佔了她的身體,這些,所有,不復存在,過眼雲煙,黃粱一夢。
許航宇深吸了一口氣,雨水嗆得他心都涼了一大半。
他身體慢慢前傾,看着蒼白如紙,彷彿現在就已經死了的寧唯,眼一閉,手禁不住的顫抖,卻仍然慢慢放鬆.
閉着的眼簾下,瞳孔突然感知到世界末日般令人絕望的雨夜裡,有一抹亮光映出和格外清晰的車輪聲。
許航宇立刻睜開眼,扭頭順着聲音看去,同時聽見韓悅晴聲音刺耳的尖利,大喊:“快鬆手!”但他沒來得及有何動作,就感覺一個拳頭揮在自己的臉上,他頭一歪,身體不穩的往後倒去,寧唯已經從他手中滑落。
寧唯做好自己要死了的覺悟,可突然的失重往下面掉還是讓她心裡一緊,一種軟綿無力從手指傳便全身,她身體抽搐了一下。
她還沒從驟然下降中緩神,身體突然重重磕在一個金屬物體上,隨即她身體又一側,往旁邊翻。她是有感覺,她知道自己並沒有向海的那一邊翻出去,而是砸在護欄上往裡,也就是馬路上翻回來了。
她身體再次下降,那只是很短的瞬間,但她卻覺得自己猶如一個乒乓球一樣,從別人手裡打出,自己不知道自己會跳到哪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