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滄海難爲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當蘭君芙被昔日的愛人毫不留情打倒在地,用槍指着腦袋即將打下終結她生命的最後一槍時,當她感受到下腹一陣劇痛,腹中的生命在漸漸流逝時,她腦海裡竟然還詩意地想起了這句情詩......
什麼滄海桑田,什麼巫山雲雨,不過是一場笑話!
明明是預謀已久的愛情陷阱,明明是兩個幫派之間的生死交戰,明明是一個精明的臥底成功的馬上要幹掉目標的成功史!
“你懷孕了?!”那人,看着她下腹部越來越大的血跡,震驚的問道。
是啊,他接近自己時不就是假借家庭醫生的身份,這麼醫術高超的他怎麼不知道自己懷孕了呢?哦,也是,自己剛懷孕三個月,這三個月,他被自己的死對頭“綁架”了,自己爲了營救他帶着小隊人馬出動,最後死了所有兄弟才發現殘酷的真相,就是他,就是自己死對頭青幫的親生兒子。而自己,纔是那個真正被綁架的對象。爲了威逼她的義父前來營救,而她,拒絕了,直接在電話裡告訴義父不要過來,然後,被這個昔日情話說不盡的,把自己捧在手心裡的男人,揍成了狗,揍成了,小產。
蘭君芙快意地笑着:“是的,可惜的是,你親手殺死了自己的孩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多麼可笑,青幫的幫主女人無數,卻只有一個兒子。早先謠傳他兒子在國外留學時死於槍擊案,現在看來不過是蓄謀已久,爲了改變身份當臥底的前奏。現在他又殺了自己的孩子,不知道會不會也步入那個老獨眼的後塵,一根獨苗......
“哈哈哈哈!”蘭君芙快意地笑着,報復地笑着,用盡生命最後的餘光笑着,眼裡笑着笑着,笑出了眼淚,笑出了血......
他面色複雜的看着,手裡拿的槍猶豫着,顫抖着。
旁邊的女人見勢不妙,狠狠地一腳踹在蘭君芙身上:“我家少主要多少孩子有多少,哪稀罕你個賤人!”
本就強弩之末的蘭君芙一口鮮血噴出,卻看都懶得看那女人一眼,依然冷笑着看着那男人:“少主親自來當臥底以色侍人,真是委屈您了。”
“少主,讓我來殺了她!”那女人再次請纓,手裡提着槍就要過來徹底解決她。
蘭君芙全身痛到無力,放棄掙扎地平躺在地面,目光呆滯,渾身浴血,如同一個破布娃娃。她覺得,自己大概馬上就要進天堂了吧,不,自己殺過那麼多人,應該是下地獄,可是地獄裡不知道還會不會有義父這樣面惡心善的父親寵愛自己?她寧願去地獄裡見義父這樣只寵愛自己一個人的惡鬼,也不遠上天堂去見他那樣溫暖所有人卻沒有真心的假面天使。
她的眼淚再次流出.....
淚眼朦朧中,她看到那女人的槍已經對準了她的腦袋。
恍惚中,她似乎聽到了義父的聲音:
“你敢!”
“砰!”
先發制人的憤怒槍聲中,她看到那個女人的身軀被槍炮撕成碎片,撞到後面的牆上。
然後是熟悉到她淚流滿面,在她最絕望時帶給她力量的聲音:
“芙兒!”
蘭君芙掙扎着起來,那個強壯的身軀已經直接蠻橫地頂着槍炮聲到了自己身邊,摟着自己,蘭君芙感受着熟悉的溫暖懷抱,顫抖着,嗚咽着:“義父......我明明說了,讓你不要過來......你幹嘛非要來......”
“你是我唯一的女兒啊.....我怎麼能不來......”義父抱着她,一路過關斬將,直奔回家的路!那是她最幸福的一段路,因爲以前從未如此乖巧的任義父抱着走過這麼長的路,感覺天地之間,義父就是自己的守護神,自己是義父的掌中珍寶;那也是她最痛苦的一段路,路的鋪就是用背叛與鮮血染紅的,是用無數人的生命堆砌的,那其中,還有義父的親生兒子,自己青梅竹馬的哥哥,也是她真正真心的追求者......
可是,回家的路眼看要到了,義父卻倒下了......
記憶力的那一段似乎是空白,卻不是白茫茫的空白,而是一片血紅色,彷彿天也是血紅的,地也是血紅的,空氣也是血紅的,連聲音也是血紅的。
她聽見義父焦急的聲音:“芙兒!快走!
然後是槍聲響起的聲音......
她如同一個木偶人,四肢被牽制住了,呆呆地看見義父倒下的身影,那高大的自從父親去世後就一直庇護自己長大的身影從此再也站不起來了,她看見義父倒下時臉上依然焦急的表情,嘴裡還喃喃地叮囑“快走!”
可是她卻不能動,連哭也哭不出來......
“義父!”
蘭君芙一聲淒厲的哀嚎!
陡然一聲驚雷一道刺眼的閃電把她驚醒了過來!
蘭君芙陡然睜開眼,面前對上一個陌生又熟悉的面孔,當即出手掐住對方的脖子,冷聲問道:
“你怎麼在這!”
赫連雲鸞被掐的面色發青,連忙舉手示弱,困難地快速解釋道:“府上來刺客了,這次有點厲害,你的丫鬟和我的人也都出動了。我看你沒醒,就進來看看你。”
蘭君芙屏息凝視,這才聽見,外面雷電交加雨聲滂沱中,確實還有刀光劍影之聲,而玉衡搖光四人的輕喝打鬥聲也時不時傳入耳中。慢慢鬆開手,情緒卻依然沉浸在夢境的悲痛中,一時半會依然籠罩在陰鬱的情緒中。
赫連雲鸞小心翼翼地問道:“你還好嗎?”
蘭君芙面無表情回到:“做了個噩夢而已。”
再次沉默。
赫連雲鸞想了想,去桌上倒茶,桌上的茶壺卻已經涼了。連忙去耳房的茶室看,還好那裡的火爐沒有熄,茶壺裡的水正是熱的。等赫連雲鸞親自重新提着熱水跑了熱茶過來時,蘭君芙獨處安靜一會,情緒已經漸漸平靜了下來。
赫連雲鸞提着茶壺進房,看着她的表情,一邊在桌子上往杯子裡倒茶,一邊看似漫不經心問道:“你的義父,是對你很重要的人?”
蘭君芙輕舒一口氣,“是啊。很重要的人。”比前世那雖然英勇但是英年早逝來不及給予自己父愛的生父和這一世的渣爹好太多的義父,是她兩世以來最重要的親人。
看到蘭君芙肯開口說話了,也肯跟他交心,赫連雲鸞心情也明快起來,親自倒了兩杯茶,一杯遞給她,還有心情自我吹捧一句:“喝杯熱茶吧。我的茶藝可是相當不錯的,不過我一般只給我皇祖母沏茶。”
“謝謝。”蘭君芙輕輕吹吹,一股清香撲鼻而來,茶香清幽,茶湯清亮,再抿一口,回味無窮,“確實不錯。”
蘭君芙真的迴應了他的誇張,反倒是讓赫連雲鸞不知如何接下去。他知道,蘭君芙這時也許並不需要自己如何接話,需要的只是一個傾聽者。或許是因爲從小生存環境和周圍人的態度不同,他早早地學會了看人臉色,看體察人細微的情緒變化。
果然,聽着外面的風聲雨聲,雷電打殺聲,再感受室內的茶香靜謐,蘭君芙似乎感受到了前世在義父的庇護下,一邊經歷着周遭的血雨腥風,一邊享受着義父的寵溺保護,然後,有了主動說話的衝動。可是想了想,關於義父的一切美好,還是隻想留給自己在記憶力慢慢品嚐,至於那些不愉快的,反而想像垃圾一樣吐出來,再也不要擁有。
“我做了個噩夢,”蘭君芙本以爲有千言萬語,罄竹難書的罪惡來描寫對那個人的恨,最後,卻只化爲簡單的一句話,“夢見也是在這樣一個雷雨天氣,我愛上一個人,爲他懷孕了,然後流產了,被孩子的父親親手殺了我的孩子。”
說完,把茶一飲而盡。
赫連雲鸞一呆,這不是那個義父的事啊?還有什麼懷孕流產也顯然也不會跟義父什麼的有關,更不會跟還是黃花閨女的芙兒有關啊!
突然,赫連雲鸞意識到了什麼,該不會,夢裡那個人是自己吧?
“我不會的,我不會的,芙兒,你要相信我。”赫連雲鸞欲哭無淚,這是什麼跟什麼,難道她的義父是巫師道士,會預言,曾經預言芙兒會被自己深愛的丈夫殺掉自己孩子所以纔不願意接受自己嗎?
對於赫連雲鸞的無語,蘭君芙無視,只遞過空了的杯子:“茶。”
赫連雲鸞摸摸鼻子,無奈地起身倒茶。
蘭君芙牛飲一般連飲三杯,熱熱的苦茶下肚,她的思緒也漸漸清晰了下來。聽着外面依然沒有停止的打鬥聲,出言詢問:“外面情況還好嗎?”
赫連雲鸞沉聲回道:“不太好,這次來的人很多。”不然他也不會大半夜跑過這邊來盯着,來的人太多,太厲害,儘管知道芙兒身手不凡,他還是有些不放心。也幸好他過來了,芙兒今晚狀況顯然不對勁,若是被人趁人之危地傷到了,自己才真是後悔莫及。
蘭君芙點頭示意明白,外面聲勢浩大,她已經聽出來了:“是針對我的?”
赫連雲鸞也點頭:“是。”然後又搖頭,“但他們故意先從我那麼引起動靜,然後把我一起引過來,估計我們倆都是目標。”
目標?她最近可沒有得罪什麼人,也沒有幹什麼大事啊?回想着最近的生意,蘭君芙面色越來越冷:“留個活口,我不想讓人背後盯着隨時放冷箭。”
“我明白。”說起正事,早已應對的習以爲常的赫連雲鸞恢復了肅殺無情的一面。
蘭君芙冷笑着,笑聲中帶着宛如外面雷聲咆哮的肅殺:“看來是我的人出了內奸。”她莫不是命犯小人?怎麼總會遇到一些人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