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天真了,你到了舞陽郡又能如何。赫連雲鸞護衛重重,你連他身邊都無法靠近。”看着赫連蓿臉上的瘋狂赫連萱並沒有挑破,而是潑冷水的刺激道:“他是去抵擋犬戎的,到時候拿下軍功回來,還會是萬民景仰的大英雄。加上這次破案有功,說不定又要加封了。”
自己的鶴郎和孩子死了,仇人卻有機會載譽而歸光芒萬丈,赫連蓿一想到這裡就揪心的恨着赫連雲鸞,臉上扭曲的瘋狂着發瘋:“不!我就要去!哪怕什麼都做不了,我也要去!我要去給他添亂!我不會讓他有機會踩着我的鶴郎當什麼大英雄的!”
赫連萱依然咬死了不鬆口:“真是服了你了,不許去,在家養病。”
赫連蓿使出耍賴神功,拉着姐姐衣袖不放手:“不!姐姐!好姐姐,你是我唯一相信的人了,求求你,我要出去!”
“不行。”赫連萱頭疼不已,“你去了也只是送死。赫連雲鸞可不是心慈手軟的人,要是知道你是要去爲蘇景鶴報仇,他不會饒過你的。”
“我不要他饒!我已經什麼都沒有了,我要跟他同歸於盡!”赫連蓿發瘋了一般糾纏着不肯罷休,最後又用上了老把戲,“姐姐,你若是不讓我出去,我就死給你看!”
“蓿兒!”赫連萱嚴厲喝道,對上妹妹決絕的雙眼卻最終心軟了,“哎,你真是。”一聲嘆息,“讓我想想辦法,這幾日府裡管得嚴。”
赫連蓿連忙撒嬌:“姐姐我知道你最好了~”
赫連萱眼睛一閃,無奈的點了點妹妹的額頭:“我就你一個妹妹,不對你好對誰好?我丫鬟清影得了急症死了,這幾日要出殯。你那日就躺在棺材裡一起出去吧。”
“棺材?”聽到自己要躺在棺材裡出城,赫連蓿下意識的皺起了眉眼,從小含着金湯勺出生的她還從未躺過那樣的地方受過那樣憋悶的罪。
“不然你就算出了文王府,你也出不了雍京城。”赫連萱挑眉看向她,“你以爲雍京城裡會沒有赫連雲鸞的眼線嗎?或者,你若是吃不了這個苦,就還是專心在家養身體罷了。至於蘇景鶴,還是早忘早好,以你的身份,再找一個郡馬也就是一句話的事。”
“不要!”赫連蓿被刺激到了,蘇景鶴是她心頭的硃砂痣白月光,無論現在他在外人眼裡的罪名多大,罪行多惡劣,展示在她面前的,始終是彬彬有禮深情款款的一面,她自認是個從一而終好女人,好妻子,怎麼能立刻把自己夫君忘在腦後另嫁他人?於是咬咬牙,硬着頭皮應下來:
“好!一切依姐姐所言便是!”
赫連萱見狀眼裡閃過滿意地神色,口頭上卻替妹妹惋惜:“哎,早知今日,當初便不該讓你嫁給那蘇景鶴。他真是你的劫啊!”赫連蓿一心念着要去舞陽郡報仇,並沒有發現姐姐的異樣,反倒是覺得姐姐對自己有求必應,真是越發好了,拉着姐姐的手撒嬌:“姐姐,知道你最好了,以後父親那邊,就得麻煩你盡孝了,我這一走,也不知能不能再回來。”
現在纔想起自己的父親,真是孝順女兒啊!
赫連萱想着此時在病牀上昏迷不醒的文王,暗自冷笑。目的既然已經達到,便不再多說,起身準備離開:“好好養病,我準備好了再來通知你,大概明日凌晨就可以了。”
“嗯。”赫連蓿期期艾艾看着姐姐離開,等待着好消息的到來。
消息是一定會有的,就是到底是幫忙復仇的助手,還是暗藏玄機的陷阱,就說不定了......
凌晨天剛剛亮的時候,赫連萱準時到了赫連蓿的房間,如她所願帶來了好消息。
“蓿兒,走!”
赫連蓿早已準備好了,連覺都不敢睡,拼命喝濃茶提神,就怕睡過頭誤了時辰。聽到姐姐的吩咐立刻起身,配合伺候的清影在自己的衣服外套了一層白色的壽衣,避免遇到什麼意外需要開棺檢查,臨時裝屍體也比沒有準備的好。
赫連萱遞給她一盤糕點:“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待會別餓的肚子叫了被人發現。別喝水,免得棺材裡躺着時想如廁。待會你睡得棺材是特製的,棺材爲了避免被城門檢查要打上幾枚大釘,不過別擔心,下面留了孔透氣,你小心點別發出聲音便是,只要出了城門就輕鬆了。”
赫連蓿一邊往嘴裡塞點心,一邊點點頭。
姐妹倆一起走到靈堂,棺材已經停在靈堂正中央。棺材夠大夠寬,兩個瘦弱的女人並排側躺還是足夠的,不然無論是誰壓着誰,赫連蓿都會有心理陰影。儘管如此,躺在黑漆漆的棺材裡,感受着身邊放下來的冰冷的女屍,赫連蓿還是嚇得不輕,眼睛都不敢睜開,更別提多看她一眼,乾脆閉了眼睛扭過頭,寧願面對棺材木板也不願意面對女屍。
赫連萱在上面居高臨下地看着赫連蓿的這幅表現,面色露出一絲譏誚的笑容,輕聲嘀咕了一句:“可惜了......爲這樣的人真是不值得......”
赫連蓿也聽到了,卻並不明白什麼意思,正想詢問時,赫連萱已經朗聲道:“合棺!”
沉重的棺材蓋轟隆一聲合上了,然後是敲打長長的寸釘的聲音,那叮叮噹噹一聲聲,棺材釘一下下釘到棺材木板裡,似乎也釘在赫連蓿的心裡。恐懼,驚慌,伴隨着光線越來越暗,空氣越來越少,襲上赫連蓿的心頭。
“鶴郎,鶴郎......我知道你會保護我的,你就在我身邊保護我......”赫連蓿揪着自己的衣角,念着蘇景鶴的名字,不知不覺中,恐懼淡去不少。這時,敲打釘子的聲音已經沒有了,棺材內一片黑暗,赫連蓿感覺棺材搖搖晃晃地擡了起來,大約是要出城了,心裡期待了起來。
赫連萱穿着孝衣站在最前面,一聲高呼:“出殯!”送葬隊伍便吹奏着哀樂從文王府的後門出殯了。
凌晨城門剛開,除了城外趕早來市內擺攤賣菜賣早點的小商販農夫走卒之類的,街上行人了了。看着大清早的文王府裡走出來一隊送葬隊伍,街道上賣早點的幾個商販交頭接耳地議論着。
“這是文王府的誰去世了,怎麼沒一點動靜?”
“哎,聽說是個忠心護主的丫鬟。”
“果然是文王,還是挺講道義的嘛!”
“看那棺木,好沉好厚,好木頭啊!我在家給我家老爺子準備的都沒有這麼好,哎,買不起啊!”
“人比人,氣死人!這年頭,當個平頭老百姓,還不如當富貴人家的看門狗吃得好睡得好呢!”
一路舉着白幡,撒着紙錢,奏着哀樂出了城門,死者大於天,再大的仇恨在死者面前都得讓路。赫連萱這個主意出的是極好,城門口的門將們連過路費都沒收,生怕攔了死人的路收了死人的錢半夜三更被人家來問候。
出了城門好一段距離,找了個拐角的山坳,送葬隊伍停了下來。赫連萱示意下人先把棺材上的大釘子拔起來,掀開沉重的棺材蓋,把憋悶了幾個時辰的赫連蓿解放出來。
“呸!”赫連蓿棺材蓋一揭開就站起來跳腳,渾身上下拍拍拍,一想起剛纔跟一具冰冷的女屍躺在一起幾個時辰就鬱悶,“真是晦氣!”忍不住把女屍踢了一腳,纔在清影的攙扶下擡腳跨出高高的棺材。
“赫連蓿!”赫連萱突然與語氣重重地叫了一聲赫連蓿,直勾勾的看着她踢女屍的腳,眼神有些詭異。
赫連蓿依然不悅中,並沒有注意姐姐不同尋常的語氣,只是自顧自嫌棄地看了一眼那身着白色壽衣的女屍:“姐姐,一個丫鬟而已,丟在亂葬崗就行了,幹嘛這麼興師動衆的。”
“人要有良心,不然小心你日後會後悔。”赫連萱看着那被踢了一腳的屍體,意味深長地教訓赫連蓿。
“哼,姐這落英是不是偷用了你的胭脂?身上跟你一樣的香味。”赫連蓿哼哼,還是覺得跟死人同睡一個棺材不自在,但也不好多說什麼,扭動幾下身子,跟赫連萱告別,“姐姐,我要走了。”
“哦,我給她梳妝的。”赫連萱說這話時看着那屍體表情有些古怪。赫連蓿卻並沒有發現,還在自顧自拍打身上不存在的灰塵,只覺得跟死人睡一起晦氣,見狀赫連萱眼裡閃過一絲嘲諷。
“我是沒法陪你過去了,不過你一個人我也不放心,讓我的丫鬟陪你吧。”赫連萱說着,吩咐自己的丫鬟清影跟到妹妹身邊,“清影也會些拳腳功夫的,路上也好保護你。”
赫連蓿感動不已,想着姐姐出嫁前從孃家帶過去的兩個貼身丫鬟,一個清影去世了,一個清影給了自己,她都沒有親近伺候的人了。想拒絕,可又想着自己一個人上路確實不安全,路程遙遠,也不知自己會遇到什麼事,也不敢從文王府帶侍衛,有個會功夫的侍女最好不過了,只好再次跟姐姐撒嬌表示感謝:“姐姐,我就知道你對我最好了!”
“你姐姐,自然是對你最好的。”可惜了,你是個不惜福的。日後,你一定會後悔。赫連萱眼神看向那被踢了一腳的棺材,和棺材裡的女屍,露出了詭異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