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倒黴了,喝涼水都會塞牙縫,走路掉井蓋裡都會穿越,下樓梯摔個跤都會成瘸子,本來已經夠淒涼了,跟冬日先大雪,然後大風颳過一樣,本是悲涼,然後無語,最後慘淡,怎一個“衰”字了得!
幸運的大概就是吃喝不愁,蔣左也就努力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接着裝作沒心沒肺的活着。
沒缺胳膊沒少腿,誰會慷慨給些同情,頂多說兩句“真倒黴”,不痛不癢。
電腦的顯示屏越來越像是風燭殘年的老人,慘不忍睹,蔣左和齊一鳴分別做到子母機兩邊,看着電腦顯示屏的變化,接着去找規律,然後找切入口建立自己的平臺。
只有這樣才能進入內核,不過要看的就更困難了。
代碼是這個世界上最繁瑣,又最有趣的東西——前提是它們不是作業的前提下。
凌晗不知道什麼時候弄的這個病毒,一開學就立了一個下馬威,hacker和安全專家這個領域並不是年齡越大就越好,許多人都是少年不顯出來能力,年齡長了其實只會長經驗,卻不會有多大的創造力,即創新,Information Security和hacker其實都是講究創造力的學科,因爲破壞和保護都需要創造。
蔣左第一次累的滿頭大汗,生活□□逸了,他從一年前基本就不觸碰這樣高端的東西了,國內的防盜和安全措施其實做的並不如何到位,他進入那些後臺太容易,所以根本沒有想過自己就在這樣後退。
技術就像是劍,有太多榮喜,如果不去及時的磨練,最後就會成爲一把生鏽的刀劍,沒有誰是絕世利器,時代大浪淘沙,誰都可能被淘走。
齊一鳴兩眼都不帶轉,眼珠子一動不動的盯着屏幕,盯着看了一段時間,他迅速切界面角度,喊了蔣左一句“我知道了。”
蔣左:?
齊一鳴沒看蔣左,嘴巴不停:“這不是二維出來的圖面,先需要想辦法把二維的轉成三維,然後看切面。”說道這裡頓了頓,又道“我上午的時候看到規律,以爲就是簡單的二維,只不過計算繁瑣了一些,我大意了,這裡纔是轉成三維之後的切面應該是一個很簡單的規律,我們一來沒有想到這裡,二來把問題想複雜了。”
蔣左吸了一口氣緩緩的吐了出來,他明白了齊一鳴的意思。
怪不得他總是覺得哪裡不對。
化繁爲簡,百花叢中。
這是父親在他很小的時候就給他說過的一句話,可是後來父親不在自己身邊提點自己之後,他就越來越注重繁雜和華麗,卻失去了最早簡單概念及邏輯支撐大型軟件的想法。
華麗是許多重複,而能用簡單的邏輯代碼支撐一個軟件或者病毒的繁衍,纔是真絕色。
是他想錯了。
DNA一樣的自複製本來就應該是三維的,他們看到的是螺旋體進行投影之後的圖像,就應該還原回去,ATGC四個最簡單的基體組成,然後用這些進行計算,就會變得很簡單。
蔣左雙手放開鍵盤,齊齊豎起大拇指給齊一鳴點贊。
知道原理之後就變得很容易了,分割切除,子母機共同運作,不到半小時就完成了。
最後看到經典的藍色背景,兩人不約而同的舒了一口氣。
其他人還在汗涔涔的噼裡啪啦中,做着無用的功夫。蔣左覺得跟自己比起來,似乎齊一鳴更貼近父親的理念,如果父親看到他的話,應該很高興吧。
齊一鳴看着他眼中的光彩,不知道爲什麼忽然覺得很高興,以前的時候他一個人,旁邊沒有人盯着他,他可以冷靜的解決問題,解決之後卻從來不會有特別開心的感覺。最開始的時候他是因爲興趣探索這個專業,數學學的很好的人都會無聊的愛上密碼,因爲這是挑戰,而數學和計算機的結合可以是世界上最具有挑戰性的問題,這種挑戰和自我挑戰,讓他覺得興奮。
後來隨着能力的提高,能夠引起興趣的東西越來越少,他報名參加了競賽,當時並不知道這個競賽的目的是什麼,後來收到邀請函,才發覺本來以爲是競技賽,原來是選拔,而來到這裡,可以和更多的像自己這樣的人一起切磋。
那時候他旁邊的一個少年很是隨心所欲,在deadline之前一分鐘才完成,齊一鳴在四十分鐘前就已經做好了,偷偷旁觀,發現那少年的手法和尋常人不同。
另闢奇徑,劍走偏鋒。
在這樣的競技賽上,他這樣子會冒很大的風險,一不小心就全軍覆沒了,但是少年如入無人之境,自得其樂。
那人長什麼模樣?
他的記性很好,但這並不代表他會把所有人都記住,信息很多都是無用信息,必須不停的清楚,才能儲存,儘管人的潛力無窮,但也是要記住有用信息而廢除無用信息。
不知爲什麼,那張臉和眼前的蔣左有些重合。
“你是不是比賽的時候,用的自創的方法?”齊一鳴忽然福至心靈,問道。
蔣左睜大眼睛,“什麼比賽?”
齊一鳴:“……就是我們最開始的那個選拔賽,之後入選才能收到邀請函。”
“你說那個啊,我比賽的時候忽然想出來的,就想試試。”蔣左抓抓自己的頭髮,“咦,你怎麼知道?”
“記性真差,你當初靠着睡覺的人,是我。”齊一鳴記了起來。“你跟那時候,差別很大,我都沒有認出來。”也無怪他在機場上根本沒有認出來蔣左,蔣左長的很快,整個人像是抽芽一樣蹭蹭蹭的竄,臉都從娃娃臉變成了瘦瘦的漫畫臉。
“是你啊,那個好心的帥哥!”蔣左兩隻手重重的放在了齊一鳴的兩邊,差點把齊一鳴拍了個趔趄,從凳子上摔下來,“輕點,不要激動。”
“不,我是想說,好有緣分耶!”蔣左點點頭自言自語,“這實在是緣分啊!我們又解決了今天的困難,喝酒怎麼樣?”
這理由不牽強嗎?這麼轉折真的好嗎,蔣左你這麼遲鈍你粑粑知道嗎?
你這麼愛喝酒,如此飢渴,幹嘛非要拉上齊一鳴呢?
“想喝酒直接說,不要總是亂找理由。”也怪他,最開始的時候沒有聯繫前後。
“不要總是這麼容易就戳穿我嘛,我會不好意思的。”蔣左眼中帶着精光,瞳孔中間,有些不易察覺的悲傷。
齊一鳴道:“既然這樣,不如我們叫上白英奇和秦漢他們,一起給你接風洗塵好了,昨天也有點累,來不及,就今天吧,正好也順便謝謝他們昨天讓出來的牀位。”
“因爲他們放棄了治療。”蔣左接了一句,“走吧,我們在他們解決問題前走,讓他們羨慕嫉妒恨,而且不告訴他們解決辦法。”
齊一鳴對最後一句做出了自己的經典表情:=_=
蔣左擠擠眼,得意的偷笑了:<( ̄︶ ̄)>
扯着齊一鳴,兩人逃了。
其實蔣左就是蹭上去說,那些人也不會聽他們的辦法,這才一下午幾個小時而已,難得遇見這樣的挑戰,大家都不會輕易的去聽別人的答案,就像是學霸總是很討厭直接翻參考書,很討厭沒有挑戰性的重複性動作一樣,凌晗是個很好的老師,總能在他們疲憊的時候找一些東西激勵他們,讓他們燃起鬥志。
從這點上可以看出,凌晗的水平很高,至於比他們高多少,他們現在也沒有摸到那個線。
這樣一個精英人才,在NZ學院,其實有一點埋沒。
這樣的人基本上,都有一個故事。
可是誰沒有故事呢?
昨天沒有來得及逛一下NZ學院,現在正好不到六點,趁着最後的白天看一下週圍是什麼樣子,然後等白英奇他們出來,一起出去吃個飯。
齊一鳴和蔣左就在這個類似於社區的學校,沿着水泥路慢慢的走下去,蔣左一年前還是一米七冒頭,現在已經躥到一米八五,齊一鳴比他還高一點,也只有一點點,一米八八左右。
齊一鳴心道怪不得自己認不出來,一年之內躥這麼高,你身邊一根胡蘿蔔忽然長成了玉米,你也會認不出的。
蔣左呼吸着空氣,忽然道“味道怪怪的。”
“慢慢習慣吧……這裡的空氣一向是不太好,到了冬天橙色預警的時候,呼吸一下,什麼味道都有了。”齊一鳴聳聳肩膀,很是無奈,“就這點不好。”
“L市的空氣很新鮮。”走了幾步,微微領先於齊一鳴的蔣左忽然停下來,看着齊一鳴,眼神很認真,“L市沒有這麼快,我總覺得自己有些落後。”這樣下去,自己什麼時候才能看到曙光呢?
“別沮喪。”齊一鳴總是忍不住想要讓蔣左開心些,因爲開心的時候看上去總是呆呆傻傻的,很有趣。
像是活在童話裡的人,總是讓人忍不住保住他的美好。
小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