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來了。”
看到林安，和林安身後變成大型犬大小的威廉，萊姆斯眼中閃過異樣的光。
他們約定碰面的地點，不是水藍之主或空森之子的地盤，而是佩雷西北部山區中一箇中等繁華的小城鎮。
小鎮上的建築規劃成標準的十字分割型，兩條交叉相匯的大路貫穿四個方面，林安和萊姆斯碰面的地方，就在東面街道入口附近的驛站。
驛站人不多，只有一個小商隊，約有三十來人，個個風塵僕僕，顯得經過了一番風餐露宿。
他們見到縮小後依舊難掩威猛矯健的威廉，以及身着法師袍、帶着兜帽的林安，都不敢冒犯，空出一大塊空地，反而將他們的貨車擠得幾乎沒有空隙。
林安敏銳的感知聽到，商隊的管事正在和護衛隊長小聲商議，是否要前來問好。
說起來，像林安和萊姆斯這樣的人出現在這種小地方，本就是一件惹人注目的事。
這卻是林安不得已爲之。
她對自己的作用很有自知之明，那就是——移動人肉電話機。
作爲另一頭終端的蒂蒂留在深藍法神那邊。
深藍法神與水藍之主之間，可沒有和地淵主宰那麼好的交情，所以他們碰面的地方，不可能選擇任何一方的地盤上，這就決定了，他們無法直接面對面。
當然了，傳奇法師有很多中不必碰面的解決辦法，投影，元素化身，都是很常見的方法——前者一般沒有戰鬥力。後者卻擁有一定的施法能力。
可林安在這件事中，算得上是計劃的提出人和各方的協調者，如果她不在也就算了，但林安不但在，而且深藍法神知道她和水藍之主認識，那麼沒理由不讓她出面。
最關鍵的一點，深藍法神和水藍之主不是泛泛之交。他們打過一架。
這纔是深藍法神說那句話的原因：
他不是不知道林安與水藍之主認識。不過從水藍之主對林安的態度看，深藍法神原以爲的“認識”，好像和他們的真正關係。不是一回事……
好在，深藍法神也沒叫林安解釋清楚。
這位高冷的傳奇法神無意關心林安的私事。
他有自己的判斷，不會認爲林安那一次搬救兵是在騙他，會提醒林安一句。還是看在林安和監守者們的關係上。
但林安卻因爲深藍法神的一句話，見到萊姆斯之後。心裡還怪怪的。
萊姆斯對她明顯只是一時興趣，林安並不會自戀地以爲萊姆斯還“舊情難忘”，萊姆斯的古怪，多半還是和下落不明的安格斯有關。
畢竟。她平安回來了，安格斯卻沒有。
“……我追蹤異常波動來到這裡，剛好與空森之子碰面。”
萊姆斯所說的碰面。當然不是面對面，而是類似現在他與深藍法神之間的情形：
雙方都能感應到對方的領域方位。沒有見面，但也等同於見面了。
“……但波動突然消失了。”
“我和空森之子全力搜索也一無所獲，直到波動自行再度出現。”
“然後我們找到了目標——那是一個人，一個活生生的、更出生不到三個月的男嬰。”
“男嬰身上的波動在出現的時候，往往是黃昏，或者黎明——我們發現，這是一種他與某種超自然的存在，產生了共鳴。”
“他可能是在母體中的時候，受到了某種超凡力量的輻射影響，導致天生擁有與某種存在之間的共鳴。”
“然後，我們找到了與他發生共鳴的超凡力量源頭。”
具體怎麼找到的，不必詳說，無非是通過法術，調取或誘導出嬰兒母親的記憶。
反正一個三個月大的嬰兒，所能接觸到的超凡力量輻射，肯定和他母親生產前後去過的地方有關。
之後，萊姆斯和空森之子，自然是發現了一個空間裂縫。
畢竟，他們本就是爲了捕捉空間波動，而碰到一塊的。
儘管林安覺得很巧合，不過，那嬰兒還在，肯定是不能作假的——男嬰已有三個月大，三個月之前，林安還沒回來，萊姆斯總不可能未卜先知，知道他們會需要封印空間裂縫，提前設計好這麼一個坑。
林安從萊姆斯的闡述中，找不出破綻，於是將他的話通過蒂蒂轉達給深藍法神。
一位傳奇的失蹤，對目前局勢而言，可不是小事情。
是的，空森之子進入了那個空間裂縫——
一去不返。
“冕下問，具體座標是哪裡？”林安轉述。
“你親自去看看，就知道了。”她得到了萊姆斯這樣古怪的回答。
見了那個嬰兒，林安才明白萊姆斯的意思。
雙耳略尖，頭頂兩個鼓起的小包，猶如小角，一雙水汪汪的綠眸在情緒變化的時候，瞳孔不斷地變圓變窄，變窄變圓，嬰兒特有的純真中，帶着說不出的詭異——
這孩子有魔族的血統。
“我已經查過了。這孩子的父母確實是人族，都是這個小鎮上的農戶，一家人都在爲附近一個莊園主做僕役，五代之內沒有直系親人離開過方圓百里的範圍。”
這樣的情況，對現代人來說，非常不可思議，卻是這個世界平民階層最普遍的人生。
林安沉默，說：“應該是血脈返祖。”
她檢查過了，這孩子的血脈與身體結合得很完美，除非像她這樣，有半神級強者出手，否則肯定是天生的。
“我也這麼想。”萊姆斯道。
返祖現象雖然罕見，但並非沒有。
至於魔族血統，則更正常了。
當年魔災時期，魔族不知在繆斯大陸上留下了多少這樣混血的後裔。雖然經過幾十代之後，魔族血脈的濃度在後裔體內已經極其稀薄。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但因爲一些特殊因素激化，令後裔出現血脈返祖，也並不是不可能的事。
“他的父母呢？”
“我和空森之子找到他的時候，他的父親正在和他的母親爭吵，想將他溺死。”萊姆斯回答。
這是出現魔族血脈返祖的孩子普遍的下場。
在這個平民階級還遠遠說不上文明開化的時代，這樣的孩子幾乎沒有成長到實現他們天賦的機會。
反而是貴族階級。如果孩子的血脈天賦確實出色的話。還有可能會留下孩子。
畢竟，瞭解歷史的貴族都知道，繆斯大陸人族的血液中。或多或少都擁有一定的魔族血統。
反過來說，魔族其實也差不多。
當年魔法王朝最興盛時期，也曾經扮演侵略者的角色，在魔界留下不少混血後裔。
混血的天賦比純血更爲出色這個說法。在這個世界，倒是更爲準確。
這孩子體內的魔族血統。很可能擁有者強大的空間天賦，由於年紀太小，血脈天賦還不穩定，所以才時有時無。連傳奇都無法準確捕捉到。
黎明或黃昏這樣時間，日夜交替，位面的元素波動較大。往往生來擁有血脈天賦的孩子，最容易在這種時候爆發血脈。這點對林安和萊姆斯來說，倒是並不奇怪。
——哪怕在以前那個世界，對黃昏與黑夜交接的時段，都有逢魔時刻之說。
林安凝視這個不知是不幸還是幸運的孩子。
他纔剛剛看到這個世界，對一切善惡美醜懵懂不知。
想了想，林安念出短促的咒語，指尖凝出一道細細的黑絲。
剛剛還在噗噗吐泡泡的小男嬰立即扭頭，變成豎瞳的翠綠眼眸盯着林安指尖，彷彿能看到一般人根本看不到的那道細縫。
忽然，他哇一聲大叫，舞動小胖手，肥拙有力的雙腿蹬踢，林安立即感知到，一股無形的波動從小男嬰的身上涌出來。
波動擴散到小鎮外面，一陣更爲隱晦的波動，從丘陵中逸散出來。
等那波動擴散到小鎮附近，波動已近乎於沒有，要不是林安修煉的就是空間法則，根本覺察不到。
“又移動到西邊去了，前一天還在東南面。”萊姆斯道。
小鎮三面環山，沒有商路通到這裡，山嶺之間形成一塊平坦肥沃的小盆地，平靜封閉得猶如世外桃源。
靠山吃山，小男嬰的母親可能就是在懷孕期間進入過山中，無意中受到了那個不定時移動位置的空間裂縫的輻射，纔會激發了腹中胎兒的血脈，導致其返祖。
“不過，雖然位置不定，但這個空間裂縫很穩定。”
萊姆斯很清楚情況，將空森之子進入前的所作所爲一一說來：
“……除此之外，我們也做過實驗，小型和中型動物能夠穿過裂縫，並且存活。”
“……我將魔偶放入裂縫中，魔偶被毀後得到一些破碎的畫面，另一邊至少是穩定的次位面，或者是魔界。”
林安點頭。
空間裂縫是否穩定，很大程度上，也和兩邊聯通的位面法則有關。
如果聯通的位面法則，連空間法則都不完整，或者差異極大，那麼空間裂縫往往難以穩定。
林安將這些情況轉述給深藍法神。
情況已經較爲清楚了。
萊姆斯和空森之子差不多同時發現了一個穩定的空間裂縫，疑似可以通往魔界。
空森之子和地淵主宰的想法差不多，如果有機會，當然希望一探魔界虛實。
這個孩子，就是那個空間裂縫的定位錨。
甚至……可能存在某些更爲特殊的聯繫。
林安想到的，兩位傳奇當然不可能想不到。
“冕下說，把這個孩子帶過去，必要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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