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7-25 15:18:53 字數：3008
“……這是，您的想法……還是，某些人，的，提議！”
蘭斯特被林安的變臉嚇得懵了一下，“您怎麼會這樣想？”語氣驚訝，還含帶一絲被冤枉的委屈。
見到這個少年這樣的反應，林安不爲所動，靜靜地看着他。她那比夜更深、比星子更亮的眼睛似乎會說話，在兩人間築起一道冰牆，讓蘭斯特從此不能逾越半步。
蘭斯特大急，舉手豎起三指，放在齊耳高處，“諸神在上，本人願意以此起誓，對安小姐的一切言語皆出自本心，絕無欺瞞，如有不符，願永墮煉獄，靈魂沉寂！”
蘭斯特說的話，林安大部分沒聽懂，但他嚴肅的舉動和莊重的神情，已經讓林安猜出了幾分，心裡微微一動，很快壓下去，臉上換上了動容的神情，認真地注視一眼蘭斯特，微微低頭。
“……我爲，之前……非常，抱歉，蘭斯特閣下……”
蘭斯特表示了諒解，然後欲言又止。
林安只能對少年的神色裝作沒有察覺，她還得按照既定的劇本演下去，爲了讓事情順理成章而不讓有心人發現端倪，她已經等了好幾天。
背過身，少女的嘆息飄散在風中。
“……你的，提議……沒有，必要……我等，的人……短時間，不會來……”
雖然林安知道那個所謂的“強大傳承的師門”後臺是子虛烏有，但還是必須默認下來，並且爲此做出一些符合身份的事情——作爲一個外表看上去涉世未深又沒有什麼實力的年輕女性，她每天到城頭遠眺的舉動，落在某些人眼裡，無論被看做是等待，亦或是懷念，都可以成爲對某些“事實”的佐證。
對於林安來說，她是極其需要這樣的佐證來鞏固其他人對她的“身份”的認知的。但礙於語言不通，加上她現在塑造的是一個戒心頗高、生人難近的形象，怎樣合理又不引起人猜疑地影響某些人的想法，林安不得不大費周章。
蘭斯特既然認爲她是在等待什麼人——不管他是不是受了身邊某些人的暗示影響——林安就順着他的話承認下來，然後等待這些話傳進某些人的耳中。
“……那真是遺憾。”
在這種情況下，蘭斯特也不知說什麼好。
在他所受到的教育裡，一個沒有長輩陪伴在身邊的年輕女性，無疑是極不安全的。
尤其像安這樣年輕貌美，言語不通，而她無害嬌嫩的模樣，實在很難令人相信她能有多少自保能力，即便她有什麼高貴的出身，也只是增加了她受到覬覦的機率——在這個社會裡，女性作爲弱勢羣體，受到侵害的可能性非常大。
想到眼前這個讓他極有好感的女孩可能會遭遇的境遇，蘭斯特不寒而慄，感到林安之前的戒慎戒懼果然是非常合理，一時只覺得自己剛纔提出的出行提議有些莽撞，心裡懊惱。
“……老師說……外面，壞人……很多，不可信……所以，這是，秘密……”
似乎能猜到少年心裡的想法，林安回過身，微微笑，未竟之言已經表達。
儘管她和蘭斯特所說的梅林貴族語，絕大部分平民出身的士兵是聽不懂的，但林安的望風舉動定時定點，已經規律了好幾天，想必有心人想要安插傳聲筒並不難，所以林安並不需要利用蘭斯特達到她的目的，況且，那也容易引起懷疑。
“感謝您的信任，樂意遵從。”蘭斯特領悟，微微躬身，心裡無一處不熨貼。
“哦？安小姐有任何差遣，本人及麾下的第二騎士團，同樣樂於效勞！”
一個有些粗豪的聲音帶着笑聲插進來，林安和蘭斯特循聲望去，一個兩人都頗爲眼熟的高碩身影出現在兩人視線中。
城頭上離兩人最近的士兵都在二十米外，在這樣明顯避開人的私人談話裡插言，無疑是失禮的，但由於來人的身份都比兩人高，不能輕易表露不滿，林安只是恢復了那副淡淡的表情，蘭斯特則雙腿一併，右拳擊胸，深深俯下身——
“見過大騎士長大人！”
“……豪森，閣下。”林安也生疏地開口，微微點頭致意。
來人是南面軍團三大騎士長之一，賈斯汀·豪森。
南面軍團的三大騎士長，林安都曾經在進堡當晚見過，反而是南面軍團真正主事的那位軍團長文森，不知是忙於事務還是別的原因，這幾天一直沒有傳見過林安，使得林安一直心裡惴惴，心裡拿不準巖堡上層對她的真正看法，只能極力自救。
“哈哈，沒打擾你們年輕人交流吧！”
賈斯汀·豪森年約四十許，語氣爽朗，和他的長相一樣帶着一股軍人的粗豪氣，高大的身形即使在十幾步外也能給人壓力。
“安小姐，這幾天公務繁忙，如覺怠慢，請您多多包涵！”
林安還不習慣過快的語速，饒舌的帝都口音也讓聽慣蘭斯特口音的林安聽得有些困難，在蘭斯特的幫助下，才勉強聽懂，並惜字如金地作了回答。
她這幾天用這招擋了不少人。
但三大騎士長之一親自出馬，是不會因這區區礙難退卻的，賈斯汀·豪森爽朗一笑，單刀直入——
“這幾天對騷亂獸羣的圍剿已屆尾聲，據幾位法師說，明天是難得晴好的天氣，不知我可有榮幸，作爲第一個邀請者，獲得與您共同出遊的許可呢？”
蘭斯特把豪森的話翻譯過去，看到林安淡淡的神色，心裡大大安穩。
豪森賈斯汀見林安無動於衷，加了點火——
“當日……引發獸災的源起之地，我們的人已經勘察完畢，”誰都明知林安與那個地方大有關聯，豪森卻不會擺到明面，只換了託詞，“僥倖法師團並沒有對那裡有任何破壞，安小姐既然也是法師，不知對那裡有沒有興趣？”
林安心裡冷笑，被他們經手處理過，他們想讓她看到什麼，她還不是隻能看到什麼！
——或許因爲容貌給人錯覺，這些人還真把林安當成十來歲不經事的小女孩一樣了。
其實如果不是在南面軍控制下，林安對這個提議還是很有興趣的，畢竟是她降臨異世的第一個地點，林安也很想找找有沒有回去的可能的，尤其是在身體裡的另一個靈魂並不可信的情況下。
但要她爲此單獨和一個男人出遊，那是決不可能的，她還不想落到叫天天不應的境地——然而林安這時也有點疑惑，以她這些天表現出的戒心，豪森應該知道她答應的可能性不大的，那麼他這次突兀的舉動應該別有目的纔對——
這樣想着，林安露出微微意動的神情。
蘭斯特看在眼裡，心裡憂慮：剛想到安的處境堪憂，麻煩果然就來了。
別看賈斯汀·豪森的年紀足以做林安的父親，但從履歷看，除了剛剛三十出頭的阿道夫之外，南面軍團中沒有比賈斯汀·豪森更年輕位高的了，在貴族圈子裡，幾十歲年齡差的老少配並不算什麼，貴族聯姻更看重家世前途，何況賈斯汀·豪森修煉鬥氣，保養也相當好——問題在於，豪森已有妻室，在這樣的身份下對林安發出獨自出行的邀約，是對有身份的未婚小姐的極不尊重。
按照貴族圈子裡的潛規則，林安假如答應了這場邀約，相當於默認賈斯汀的追求——未婚女子和有婦之夫聯繫起來，對男方而言是炫耀的資本，卻會大大降低女方的名譽和身價。
一般貴族小姐遇到這種情況，大可以直接拒絕，甚至親近的長輩出面斥責無禮之徒也是正常，但關鍵在於，林安不一定了解這其中的門道——
蘭斯特經過這幾天的相處已經發現了，這位小姐在許多方面所知可以說是一片空白，對許多常識達到近乎無知的地步，可她的容貌氣質舉止，又無一不說明她接受過良好的培養教導。
其實只要有心，就完全可以瞭解到這點，並且大致計算到，幾天短暫的相處，並不能夠讓蘭斯特交淺言深到教導林安一些貴族行事準則的地步，蘭斯特簡直懷疑，賈斯汀·豪森是不是算準這一點，才故意趁機提出這樣過分的邀請。
出於騎士的忠貞及愛慕的心理，蘭斯特無法眼看林安落入這樣的圈套，又急又怒，剛要出聲，卻已經聽到一個溫婉的女聲在回答。
“……很、抱歉，閣下，”林安淡淡道，清冷的目光越過賈斯汀落到他的身後，“……但我想……時間，並不容許，我們，有這樣的，機會。”
豪森聞言轉頭，正見自己的同僚，同時也在新近成爲了他的眼中釘的阿道夫·斯圖亞特與他那個侍從官，正緩步走來，屬於成熟男人的英挺面容，年輕得讓人嫉恨。
賈斯汀·豪森眼色微冷，沒有被蘭斯特注意，卻落入林安眼中。
林安視線不經意地掠過南面軍團兩大年輕有爲的大騎士長，心裡微微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