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魔法時後。
柯默特掛在骨架十字，外形和原先幾乎沒有什麼改變，只是那詭秘的藍火越來越旺盛，幾乎升到胸口的高度，把柯默特的半個身體淹沒其間。
西德尼雙手虛託着一個水晶球，幽綠的光芒如同螢火蟲在其中飛舞，停下了最後的咒語，最後一股綠芒又從柯默特腦部涌出來，沒進水晶球中。
西德尼口中的咒語從高亢變得低沉黯啞，手指的咒語不住屈伸舞動，幽藍的火焰緩緩降下來，很快降到柯默特要不位置，還在緩緩下落。
咒語停下最後一個音節。
水晶球中的綠芒也凝結成一個完整的球狀，細看還能看到幽綠的光球上略有凹凸破損，絲絲綠芒從破損的部位不斷溢出。
這說明西德尼取得的記憶還不夠完整，而且水晶球顯然只能臨時保存這些記憶一段時間，在這期間隨着綠絲的流逝，柯默特被剝下的記憶也在不斷流失。
但死靈系法師不愧是靈魂大師，即使是*師級別的強者，林安也不認爲有多少人能有這一手剝除記憶的手段了，即便西德尼很大程度上是依靠了他手中那本亡靈之書的聖器，但終究是他在主導整個記憶剝離的過程。
林安接過水晶球，看看裡面飛舞的幽綠光球，輕輕點點頭。
“辛苦了！”
林安遞了一瓶魔液給西德尼，她看得出，西德尼消耗不小，法術結束後他也暗自鬆了一口氣的模樣，無焦的白色眼眸還隱隱罕見地顯得有些興奮的情緒。
他手中那本亡靈之書打了個響亮的飽嗝，似乎極爲靡足，自動合上了書頁。
林安看看骨架十字上的柯默特。藍火已經降到他的腳底，他早在藍火淹沒過足踝的時候就沒有了生命氣息——不論意志力再強的普通人，在法師尤其是死靈法師面前，是沒有一點可反抗的餘地的。
“他怎麼樣？”林安問道。
“已經順利度過了初期煉製，意志力比預想的還好，起碼有六成成功率！”
西德尼的語氣中情緒微微起伏着，說明他相當興奮，罕見地說了一大段話：
“他的靈魂是個好材料，非常適合煉製成幽靈騎士，雖然他生前武技不怎麼樣。無法保留下多少能力，不過既然要剝離記憶，本身也是無法保留多少原來的能力的。意志力強大的幽靈騎士才能在我的亡靈之書裡成長得更快。”
亡靈之書這本聖器中有一個專門收納亡靈的空間，就像一個蠱盅，用來培養強大的亡靈，現在西德尼雖然沒有放多少強大的亡靈進去，但擁有亡靈之書的他卻潛力極大。因此明知林安背後有傳奇強者做後盾，仍舊對脫離契約重獲自由抱有希望。
但像神器聖器這類東西，只有自己選擇主人，根本無法由人控制，否則教廷擁有那麼多神器聖器，也不會就那麼丟在寶庫中積灰了。
也正因爲這點。林安絲毫沒有動西德尼的意思，否則就算不一定下決心，起碼也會忍不住心動一下改修死靈系的可能的。
“可惜他意志太強。不爲我們所用，否則我不會輕易浪費這個人才的。”林安略微惋惜。
西德尼奇怪地看她一眼：
“能夠被煉製成幽靈騎士，得到永恆不滅的生命，是一般人求都求不來的機遇——我爲此還需要付出不少珍惜材料，而他付出的不過是作爲永恆生命已經不需要的記憶和感情。以及煉製過程的一些煎熬和風險，收穫的卻是永恆的生命。甚至還能保留他的意志和思考能力，成爲亡靈後開始新的生命歷程，有什麼可惜？”
西德尼顯然不滿林安對他勞動成果的評價。
在他看來，柯默特身份暴露，落到其他法師手中的任何下場，比起他給與的下場，都要悲慘得多，強行暴力剝除記憶弄得身死魂滅，是最大的可能。
這個世界弱肉強食的法則，並不能容許太多悲憫的存在餘地，即使有，也絕不是柯默特這個知道太多隱秘、而身份又太有用處的密探所能遇到的。否則，林安又怎麼會盯上他？
對於這點，林安當然也清楚，只是覺得柯默特畢竟可惜，如果他是一個法師或者武者，擁有這樣強的意志信念，成就絕不會下於任何人。
如果有選擇，柯默特或許寧願死後靈魂消散，都不願被剝除記憶永久禁錮在亡靈之書中，成爲殺死他的人的幽靈騎士的吧。
只是弱者在強者面前，並沒有選擇的餘地。
林安最多也只爲柯默特嘆息一下，心中卻沒有什麼後悔，在戰場上隨處可見死亡，柯默特不會是最後一個，何況柯默特固然對國家民族忠誠，但手上卻也並非沒有無辜者的血腥——
說無情也好，冷血也好，走到林安這樣位置的人，已經不可能有太多富餘的憐憫和慈悲，在這個風雲詭變處處烽火的動盪世界，她的感情所能給與的對象，也只是有限的那幾人而已。
雪白修長的手托起水晶球，右手覆在上面，林安此時的動作優雅，看起來就像一個聖潔的神女，誰也想不到她手中的水晶球是死靈法師的傑作。
“我先看看他的記憶。”
西德尼點點頭，看林安放出記憶閱讀術的光芒，集中起精神力沉進記憶中，水晶球中的綠色記憶光球瞬間大亮，身上不知是什麼材質的紫色法袍紛紛飄逸。
過了一會兒，法術的光芒停止，林安睜開眼，額頭上密密麻麻的細汗，手裡的記憶光球已經縮小了至少十分之一。
林安按按太陽穴，感覺皮膚下的穴位突突跳動，大腦腫脹不堪，被外來的記憶擠佔得嗡嗡直響。
閱讀記憶對精神力的負擔非常大，即便林安現在的精神力已經實化，堪稱傳奇以下無敵，閱讀了柯默特十分之一的記憶後，也還是覺得難以承受。
她不知道一旁的西德尼表面沒有表情，其實心裡早已暗暗爲她龐大的精神力感到震撼了——過去他一直知道林安精神力很強，很可能在*師層次，但卻無法具體衡量出他和林安只見的差距。
西德尼自忖精神力也是自己的強項，但換成他來閱讀記憶，最多不可能超過百分之一，他和林安精神力上的差距，則完全是質量上的，不可以道里計。
閉眼冥思，整理了一下腦中閱讀到的記憶，林安抹了抹額頭上的汗水，睜眼微微出了口氣。
“怎麼樣？”西德尼問道。
“和我們猜想的一樣，上層的人已經注意到了那些商人們私下的行動。”林安的聲音微微沙啞。
這個結果並不出乎他們的預料，他們一直和那些商人保持着密切接觸，即使不依靠柯默特腦中的情報，也多少猜得出一些情況。
“那麼情報處放出風聲允許那些法師與商人們接觸和合作的目的是什麼？”
柯默特的行爲不可能是自作主張，用情報交易來驅使法師和商人們合作的事，恐怕是情報處計劃的一個步驟。
“一個計劃，一個針對商人們的舉動的計劃，柯默特並不是針對我們，計劃的層面也不僅限於法師和商人，還包括和那些商人有關係的其他軍隊高層。”
林安輕聲說，“情報處內部，將這個計劃命名爲‘釣魚’。”
西德尼頓時明白了，“他們想引出更多的商人。”
“——重點是那些商人背後的勢力，”林安頓了頓，“柯默特心裡對這個計劃的目的是這麼理解的。”
“你有不同看法？”西德尼已經有些瞭解林安的性格。
“你覺得情報處爲什麼會對這些商人如臨大敵？要知道，到目前爲止，那些商人和我們攀關係的目的，還只是想吃點軍隊吃剩的油水而已。”林安反問道。
西德尼想了一下，眼下梅林軍隊的優勢還是很明顯的，在這種大趨勢下，那些商人就算是間諜，在軍方的監視管理下，所能做的破壞也極其有限。
而事實上到目前爲止，那些商人還很本分，沒有做出任何破壞戰事的事情，除了表現出對戰爭利益的垂涎之外。
何況那些戰爭商人都是梅林和梅林屬國的人，藉着一些軍方的關係，才能吃到一星半點的油水，在北線前線上，戰爭利益這塊蛋糕牢牢被軍方把持，就算是帝都那邊的大貴族的關係，在這裡也不比一個前線軍官的話有用……
咦！
西德尼似乎明白了什麼，沒有焦距的目光閃爍了一下。
“啊，是那些貴族嗎？”西德尼發出一聲音調平平的感嘆。
“準確的說，是後方那些以貴族政客爲代表的非親軍方勢力，或許其中還有一些皇室人員的插足……顯然，現在你已經明白了情況——”
“所謂的外國間諜勢力之類旗號，顯然只是藉口，外國間諜是有的，但我並不認爲他們能深入到北線前線上去成爲興風作浪的主角——”
林安攤開手，淡然道：
“目前龐大的戰爭利益和過分順利的戰事，顯然已經令帝都某些人坐不住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未來一段時間，軍方將面臨的是一場戰爭利益再分配的鬥爭，所謂的情報處和商人們，都不過是馬前卒罷了。”
L
PS：
謝謝亡友大大的粉紅票！O(n_n)O~
嗯，今晚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