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騎士堡居住了將近一年,男人一直沒有回來。
提供給我的資源並非源源不絕,由於我有意隱藏了進度,他們提供給我的材料書籍相對滯後許多,遠遠滿足不了我的需求。
然而即便如此,我的進展仍然不慢,使得我只能日以繼夜地學習記憶中的知識和巫術,才能跟得上魔力積攢的速度。
當騎士堡迎來入冬的第一場雪時,我的魔力正卡在將要進階的關口,而前線取得大捷,對方下屬三個騎士領投降的消息也傳來了。
戰爭進入僵持期。
冬天並非適合行軍打仗的季節,儘管男人率領的軍隊取得了很大優勢,但能夠將鎧甲兵器凍僵脆裂的寒冬,阻止了他將優勢進一步擴大,也使得對方有了殘喘和尋求外援的機會。
我本以爲我會很快見到男人——
這當然不是因爲我想念他,也不是我已經擁有了足以對抗他的能力,我只想確認一下我的老爹是否安全健康,像以前那樣樂呵呵的活着。
但我沒有看到我的老爹,也沒見到男人。
得勝後的男人將老爹帶回了他的城堡,似乎完全沒有見我的意思。
【看來你想殺的這個男人,是個非常狡猾謹慎的傢伙。】我的魔鬼對我說。
【如果他不夠狡猾謹慎,我也不會這樣處心積慮地隱瞞,等待殺他的機會。】
我毫不懷疑送到我手上的書籍材料,必然完全經過男人的挑選,甚至精細閱讀,我看到的,他看得一定更加仔細。
從對女巫一無所知到逐漸瞭解,我在進步,男人也在進步——我相信男人沒有放棄利用和控制我的想法。但他必然在瞭解更多後,對我,或者說對女巫這個羣體,有了更多的防備和謹慎。
我猜想,這或許是他不願與我見面,也不願讓我見老爹的原因。
進入寒冬的第七十八天,我在一個風雪交加的冬日中讀出了魔鬼名字的第十三個音節,順利進階了。
我製造的巫毒,可以在不知不覺間將騎士堡上下除主人之外的人同時毒死,我的咒術。即便正面拼鬥,也有七成把握可以將騎士堡主人這樣強大的騎士殺死。
這是我從前無法想象的。
騎士堡這個囚籠已經不再能束縛我,掌握力量的感覺令我對巫術越來越沉迷。那彷彿是一種來自血脈的吸引。
我想,就算未來能掙脫男人的控制,救出我的老爹,我也已經不能再重新成爲那個單純的牧羊女了。
我的生命不可違逆地與普通人的世界脫離,等安頓好我的老爹。確保他一生富裕無憂,我將潛心學習女巫的記憶知識,向真正的大巫之路進發。
第二年初春,男人終於出現在我的面前,風塵僕僕。
他似乎也變了不少,長期掌握軍權、令行禁止的經歷。令他不自覺帶着上位者的威壓,看上去越來越懾人,富含成熟男人的魅力。那顧盼間的氣勢和異性誘惑力,可以輕易讓不知世事的年輕女孩拜倒在他腳下。
男人似乎時間緊迫,連儀容都顧不得整理,一見我,就一把抱起我。深深吻下來,像一頭飢渴的野獸。幾乎把我的脣瓣撕咬出血。
濃郁的男性氣息和淡淡血腥完全包圍住我,他像是要把我揉進體內融爲一體般緊緊桎梏着我。
“你越來越美了,我的女巫……”結束幾乎窒息的吻,他目不轉睛地看着我,嘆息般說。
他的目光我非常熟悉,儘管有所約束,但仍然與一年前他看我的時候變化不大,只是看起來更加內斂而具有迷惑性了,把*隱藏得更深。
但這是瞞不過我的,因爲我是女巫,時刻和善於玩弄人心的魔鬼打交道。
“你看起來也變了不少。”野心更大了,*更深了。
我企圖推開他,卻被他執住手,雙手十指交握壓倒在牀上,他懸在我上方,身體緊貼,居高臨下地看着我。
可我並不害怕,因爲我已經不是一年前的那個女孩了。
我平靜地望回他。
“你真的是變了不少……”他低低地說着,胸腔內部低沉的震動傳到我身上,令人戰慄。
“吻我。”他忽然說道。
我用看瘋子的眼神看他,“你說什麼?”
他惡狠狠地看着我,目光冰冷又灼熱,彷彿想用刀一片片割下我的肉吞吃入腹,又好像把我當成一個魔鬼,美麗又醜陋。
“……我說——吻我!愛我!嫁給我!”
他猛地壓下來,對我低咆。
我在他身下瞪大眼。
一直與他四目相對半天,才確認他說的是真的。
“嫁給你?”我重複了一遍,不可思議。
他在脖子下摸索了一陣,拔斷一根鏈子,將鏈子尾端的東西墜到我面前:那是一枚印着徽記的璽戒,代表着他的繼承人位置。
我意識到他來真的。
我心裡動搖了一秒,但看到他眼睛裡那個黑髮黑眼的倒影時,又清醒過來。
——娶一個女巫,一個曾經是女奴的女巫?
如果他不是瘋了,那麼必定有更大的企圖,而他此時的含情脈脈,也不能掩飾他眼中的志在必得。
“如果你不是瘋了,那麼你就是在撒謊,”我搖搖頭,“這是不可能的,我們的關係,不可能被世俗和宗教承認。”
不被宗教承認的婚姻,在這時就是不合法的。
“不需要考慮這些,這個世道馬上要亂起來了,各地貴族都在獨立和征戰,教廷自顧不暇,管不到我們身上,”他承諾道,“只要你答應,你會是我唯一承認的妻子。”
“這是交易嗎?爲了讓我全心全意幫助你,你竟然願意付出你的婚姻?”我只能不再委婉地說,“可是即便有婚姻。我的心不屬於你,那麼你依舊不能強佔我。”
我成功地又一次觸怒他。
他捏着我的下巴,將它高高擡起——
“你這個不識好歹的女人!”他憤怒地說,眼裡閃着火花,顯然我的直言不諱令他覺得男人尊嚴受到了極大冒犯。
“如果你真的有誠意,那麼,出現在我眼前的,不該是這枚戒指。”
在一個連神明尊嚴都不再被忌憚的世道里,強權和力量纔是根本,區區一枚璽戒。能證明什麼?
假如我能看到我的老爹,說不定我真的會被他打動。畢竟在這樣一個世道,就算我是暗之女。也只是孤身一人而已,與他的婚姻,能讓我保證老爹的安全。
他憤怒地丟下我,一個人狂風般離開了。
半天后,他回來。已經沉澱過心情,倚門冷冷地看着我,彷彿在研究怎麼會有我這樣鐵石心腸、連他的求婚都不能打動的女人。
“以你的真名發誓,不能對我的血脈有任何傷害,並且全心幫助我征戰,那麼二十年後。我將那個鐵匠交回給你——我知道,你們這些女巫有很多種方法,可以活得很久。”
他說道。語聲冰冷,算計清楚。
二十年?
我的老爹只是普通人,就算他有女巫血脈,但他不是女性,也不能覺醒血脈。那麼以正常人的壽命看,二十年後他是否活着都很難說。
“十年。十年內我全心幫助你征戰,並且以後也不會對擁有你的後裔有任何傷害,那麼你保證不能將我的真名對外泄露。”
真名被他知道,最可怕的境地就是被宣揚出去,那麼我將死無葬身之地,而只要他發誓不外泄,那麼除了我不能主動傷害他,我將重得自由。
至於老爹,只要我不被控制,那麼他是絕對不敢對老爹做什麼的。
男人沉默了很久,似乎沒從我的要求中找出什麼漏洞。
十年時間雖然短了點,但實際上對他已經足夠,連續十年征戰,他也沒把握領地能否支持那麼久。
況且他知道,我既然提出這個期限,那麼十年後我一定發展成勢,他也不再能束縛我太久了,我之所以願意妥協,是因爲不想與他魚死網破,外泄我的真名而已。
我的要求似乎對他沒有傷害,擁有我的真名,我是永遠不能主動傷害他的,只要我保證不對他和他的血脈有任何傷害,那麼他就可以放心用我,不用擔心我反噬了。
忖度良久,他終於同意。
我們用我的真名起誓,共同發下了誓言。
我高興了,有誓言保證,除非我違背誓言,那麼他不能再約束我什麼。
“假如這十年裡,你願意全力提供資源給我的話,我還可以做你的後裔的守護女巫,當然,我只幫一次。”我笑眯眯地說。
“好,以後資源我會繼續送來。”
男人神色複雜,看了我半天,留下這句活就走了。
【可憐的凡人,竟然敢打暗之女的主意,】我的魔鬼搖頭晃腦地說,【難道他不知道,歷代暗之女守護的家族,後裔從來沒有好下場嗎?】
【後裔?他還會有後裔嗎?】
我漫不經心地笑了。
——從看到男人的第一眼,我就發覺他身上縈繞着濃厚的怨煞氣息,爲了不讓這些氣息影響他的身體,我施術將他的怨煞氣息轉化,鎖進他的鬥氣中,隨着他修煉鬥氣將身上怨煞氣息吸收,那些氣息甚至能幫助他精進,一日千里。
這當然是不會對他有什麼傷害的,只不過修煉這種侵入怨煞氣氣息的鬥氣,可能會讓修煉者在子嗣繁衍上稍微……有那麼點艱難而已。
——接下來有十年征戰啊,但願他不會造太多殺戮吧!
PS:
沒有後裔,那麼誓言裡面有關後裔不得傷害部分就不用履行,那麼當然也就不需要守護女巫,所以資源算是白給女主進階了。
而男人滿心野心,想在林安幫助下連年發動戰爭,趁世道混亂擴大領地,那麼沒有後裔繼承他打下的江山,爲他最討厭憎恨的弟弟和繼母白做嫁衣裳,就是對他最美妙的懲罰。
整個誓言看似全是林安付出,實際上的真相嘛……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