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選擇權在您的手上，讓哪一個兒子死去，請您在毒發的半刻之內做出選擇。”
奧丁的聲音帶着微微空洞，從銅管中傳出。
在下層竊聽的林安和蘭斯特同時微微一震。
林安看向蘭斯特，“培養出這麼一個兒子，真不知道是皇帝的幸運還是不幸。”
當骰盅一點點揭曉，即使身爲旁聽者，林安也能體會到皇帝那種如墜冰窖、心中寒意一點點加深的感覺。
她發現自己和皇帝都低估了奧丁，他這次宮變不僅是爲了奪位，更是復仇，他要把辜負他的人加諸在他身上的痛苦一點點還回去，正如他現在正用一把無形的刀，在寸寸凌遲皇帝作爲一個父親和一個帝王的心。
在此之前，林安想象過奧丁可能的計劃，她想過奧丁可能會弒父殺弟奪位逼宮，但到目前爲止奧丁還沒有真正殺死任何人，卻每一步都出乎了她的意料，通過對人心的洞悉將皇帝逼到絕境，並且企圖用最小的動盪，保證最後的勝利果實足夠完好。
這種變化，連對他最瞭解的皇帝都沒有預料到，就好像戰場上所向披靡的萬軍之帥忽然變成了在陰暗角落中策劃陰謀詭計的策士，這種改變讓瞭解奧丁作風的人都感到明顯的違和，也難怪皇帝被奧丁一直牽着鼻子走。
“被皇帝放棄，對奧丁的刺激真的那麼大嗎？還是我低估了奧丁對妻子兒女的感情？”
林安怎麼看怎麼覺得奧丁有了某種心理扭曲變態的趨向，通過這種方式逼迫皇帝放棄親生兒子。來達成他剪除競爭者的目的，真不是一般人能想得出的。
“您想好了嗎？時間剩餘可不多了。”銅管那邊靜默了片刻，奧丁狀似體貼的催促。
林安雖然無法看到那個暗室裡的情況，卻由此確認奧丁的確在享受皇帝陷入煎熬的快感。
這時。林安所處暗室內的風微微流動，暗影猞猁抖了抖耳朵，蒂蒂也彷彿有些不適地動了動，卻有一個細細的聲音突破了所有人的感知警戒，在林安的耳邊響起，聲音低沉熟悉，在不久前他們纔剛剛見過一面：
“小姑娘，你應該獲得了自然女神的神恩吧，能解除‘普羅米思的秘藥’的毒嗎？”
“天青之槍冕下，您果然在這裡！”
林安眼中劃過亮色。細聲說道。
她身邊的空氣形成一層薄膜。讓聲音的震動沒有傳出去。甚至沒被近在咫尺的蘭斯特發覺，顯然他們現在已經處於天青之槍的風之領域中，而這位傳奇強者的存在。正是皇帝最大的依仗。
果然剛纔按捺下衝動不主動跳出去是對的，主動送上門的幫助自然沒有被求上來的幫助有價值，尤其在對象是傳奇強者和梅林皇帝的時候。
“‘普羅米思的秘藥’成分複雜，我並沒有把握完全解毒，但至少延緩毒發時間應該是可以的，”林安頓了一下，眨眨眼，“不過，這是陛下的請求，還是您的呢？”
銅管中有傳來皇帝和奧丁的對話。但林安知道皇帝剛纔的沉默，一定是在尋求天青之槍的幫助。
那位不知身處何處的冕下也壓低聲音悄聲道：“皇帝陛下還沒有知道你們的存在，要不，我告訴他？”
滑溜的老狐狸！
林安心中暗歎，不急不慢道：“還是算了，就算從皇帝那裡得了好處，我怕他事後殺人滅口。”這時候主動跳出來的都是傻瓜！
空氣流動微微紊亂，林安估計天青之槍也在暗罵她狡猾，但沒等他再次說話，銅管中奧丁的聲音又在不急不慢地說道：
“……哦，對了，父皇，我還忘記了向您轉告一個不幸的消息，我的手下日前告訴我，伊萊晢在皇宮的血統樹枯死了，不過查理斯大概封鎖了這個消息，讓您沒有及時得知。”
“這是你做的？因爲撒克遜的遇刺？”皇帝呼吸很沉重，過了片刻才沙啞地問道。
“不，如果說這個消息除了查理斯之外，有誰感到最失望，那一定是我了——狄倫和奧蘿拉夜夜在我夢中哭訴，我竟沒能用查理斯唯一的子嗣告慰他們的亡魂。”
奧丁淡聲道，“爲了感謝這個幕後者的搶先，我一定，親手把他找出來，表達我的‘感謝’！”
蘭斯特聽到這裡，喃喃道：“查理斯和凱瑟琳皇子妃成婚多年，只有一個兒子。”
但幾乎與蘭斯特異口同聲的，是奧丁的聲音，“……查理斯和凱瑟琳成婚十多年，卻只有一個兒子，父皇難道您沒懷疑過什麼嗎？”
“你……”皇帝似乎想起了什麼。語聲短促。
“沒錯，自從我猜到查理斯將會是您爲我準備的候補繼承人後，您當年對希瑞爾王叔做了什麼，我就做了什麼。呵呵，您看我還是很仁慈的是嗎？至少和您一樣，爲查理斯留下了一個血脈！”
說到這裡，奧丁聲音卻低沉了一下，“可是，查理斯卻沒打算放過我的任何一個孩子。”
“不，不可能！凱瑟琳在死前，明明已經懷孕！而且維多利亞……”皇帝聲音忽然戛然而止。
“看來您已經明白了，正因爲凱瑟琳懷了孕，否則她或許不會死在那場秋日節舞會上，至於維多利亞……這就不得不感慨查理斯的幸運了，那種藥您也是在希瑞爾王叔身上試驗過的不是嗎，那麼低的生育機率，讓羅迪爾出生之後再沒有一個弟弟妹妹，但查理斯卻偏偏觸發了那個微小的機率，這真是不幸！”
不知是不是林安錯覺，她感覺奧丁的聲音似乎有些微妙。
但她已經沒空去分析了。作爲旁聽者，從皇帝父子口中聽出一堆有關綠帽和上代皇位鬥爭的秘聞，她已經麻木了，一個又一個秘聞爆出。當事人不知心情如何，但他們身爲竊聽者已經有震撼得心跳加快。
她忍不住去看蘭斯特，卻發現他的表情還算平靜，見她看過去，還說了一句，“奧丁在逼陛下放棄查理斯。”
*、殺妻、絕育、斷絕血脈……一個一個砝碼放上去，單是絕育這點，已經斷絕了查理斯繼承皇位的可能，奧丁根本是故意逼着皇帝，享受皇帝被迫再次放棄又一個寄予厚望的兒子的過程。
“小姑娘。你覺得奧丁說的話是真的嗎？”天青之槍在林安耳邊悄然問。
“應該是。我想查理斯身邊應該有奧丁的人。否則不會這麼肯定秋日節刺殺是查理斯干的。”
林安清楚事實，奧丁沒有冤枉查理斯，這說明查理斯身邊一定出了內鬼。那麼有辦法在那麼早之前就給查理斯下絕育藥，也是很正常的。
林安在這時候不由想起天堂島，不由感嘆奧丁敢把國勢綁架到自己身上的自信，並非沒有來由，他的年齡相對幾個弟弟是最大的優勢，而皇帝在那麼多年中給他樹立的威信和權力，也太多了。
以奧丁的性格，當查理斯對他的地位表現出威脅時，對查理斯先下手爲強，很正常。
“這麼說。三皇子完全是一個棄子了，”天青之槍也在嘀咕，這時他也不急着催林安救人了，卻忽然道，“小姑娘，你是不是一開始就沒想救人？”
“皇室最擅長翻臉，給我一個淌進這場渾水的理由。”林安沒有否認。
“嗯……是我小看你了。”天青之槍含糊道。
林安微微一笑。
她清楚天青之槍含糊的那部分是什麼，天青之槍之所以認爲她會願意出售，無非是他原本以爲出於對奧丁的仇恨，她不會坐視奧丁一點一點將砝碼增加，那種遭遇對任何一個女性來說都是難以忍受的心結，她能忍到現在不出手，十分出乎天青之槍的意料。
“奧丁的報復越猛烈，說明他所承受過的痛苦越大，看到他爲此付出了那麼大代價，過得這麼不好，我就開心了。何況，尊貴的皇帝陛下當初也曾經對我起過殺心，現在看他們父子相殘，您不明白我現在有多麼快意。”
林安露出一絲詭秘的微笑，輕聲道。
在這場棋局中，她做得不多，但已經足夠，看着皇帝和奧丁一步一步自相殘殺，她不知多滿意。
尤其拜倫不在奧丁手中，可見是聽從了她的忠告，一開始就躲遠了，約克雅丹又遠在帝都被劍聖山的人保護下，兩個和她交好的皇子無論誰上位，她都樂見其成，何必冒着日後被翻臉清算的危險，跳出來救人？
之前天青之槍沒有出聲時，她倒要擔心皇帝被奧丁逆襲上位的萬一可能，現在確定天青之槍存在了，那麼她完全可以坐山觀虎鬥：
這場父子相殺在她看來才正到*，衷心爲他們獻上熱情的掌聲，如果單因爲對奧丁的仇恨而中場插入，未免大煞風景！
“……”
天青之槍對此無言以對，一縷微風在林安身邊繚繞片刻，悄悄散去了。
林安也不在意，她知道在自己表明了立場後，天青之槍不會再來找她幫忙，以他對她所表現出的好感，應該也不會將她和蘭斯特的位置暴露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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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謝謝蝴蝶ove大大和張尕大大的粉紅票，以及lieating大大的打賞！o(n_n)o~
今天又晚了，家裡來了親戚，回來一直沒空碼字，這章都是抽時間發上來的，不知道明天還有沒有事，不過現在碼字還算順利，如果沒什麼事的話，最遲後天應該能恢復雙更了。
汗，過年期間略忙，不過總算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