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倫話音一落，林安立即轉身。
“你說的是真的？”
“是，其實關於光元素對這種瘟疫的剋制，想必你也研究出來了吧。”
伯倫口吻肯定，林安微微點頭，伯倫注視她的綠眸中閃過一抹異色，繼續道：
“法師與教廷對峙對年，教廷會用的手段，法師塔也並非完全沒有針對性研究。法師塔曾經研製出一種‘仿聖水’，具備聖水的大部分效用，這次瘟疫發生後，曾經有法師用這種‘仿聖水’試驗過，驅除瘟疫的效果沒有聖水的效果好，但也具有五成左右的作用，無非是所需的量更大——也正是因爲這種‘仿聖水’，瘟疫才被控制在是東海岸，沒有徹底蔓延到全境……”
“但最終還是受到原料掣肘，對嗎？”林安接續下去。
“沒錯，終究我所執行的這件事，也是不得已之下的選擇，對我們本身的損傷也會非常巨大，如果可能，我們當然也不願意放棄平民，那畢竟是數以萬計的人命。”伯倫道。
林安對他此時顯露的悲天憫人不置可否，只是若有所思道：
“聽你的說法，既然這種仿聖水能在控制瘟疫上起作用，那麼看起來，它的製造方法也很成熟，甚至能夠量產了？”
“沒錯。”伯倫覺得和聰明人說話就是暢快，林安的這種思路也正是他所需要的，“由於仿聖水的需求量太大，消耗的材料也完全是天文數字，尤其是其中最重要的主材，太過昂貴稀有。哪怕以亞特蘭大的積累，也無法滿足缺口。”
林安很清楚，伯倫突然將仿聖水這個誘餌放出來，不會無的放矢，但仍繼續問道：“材料是什麼？幾種？”
“缺口最大的有兩種，”伯倫盯着林安，不動聲色。“光芒石，白曜石。”
黑曜石般的漆眸微眯，片刻，林安輕哂，“你們盯了多久？”
“從你離開多蘭城開始吧。”
沒頭沒尾的話語，伯倫平靜地接下去，表面完全看不出他手心早已完全汗溼：
“你知道，雖然你特意選擇在長老團都在北線的時候動手，但你屠滅多蘭城主府的掩飾。也不足以隱瞞太久，尤其法蘭克林大師是亞特蘭大好不容易暗中培養出的新晉築夢大師，他的隕落，令長老團對你敵意深重，對於你出現在那裡的動機，哪怕是無意。也要搜地三尺找出一個理由安插上去，何況多蘭城毗鄰的位置還那麼敏感，很難不讓人聯想到一些當初的內幕。”
和法師塔的恩怨。從一開始就已經結下了，什麼敵意深重，林安只當成大風吹過耳邊，淡淡點頭，“嗯，這麼久沒被你們找麻煩，我都快要忘記這件事了。”
“這就是你剛纔和我見面這麼平靜的原因？”
伯倫哭笑不得，他當然不會把林安這句話當真，但見林安坦然承認，沒有立即翻臉的端倪。也大大鬆了口氣，而後心裡也有些微妙：
林安能這麼直接當面承認他試探的內容，一來是有實力做底氣。二來則是那座遺蹟十有*在大半年前她到來那一次的時候，已經完全被林安所掌控，不擔心法師塔的人還能奪走，所以才大大方方承認。
他在心裡苦笑連連，這個結果可不是什麼好結果，但想到法師塔早前就被林安和薩林聯合忽悠，認爲那座遺蹟並沒有足夠價值而放棄了它，從這個結局看來，法師塔其實註定不會是那座遺蹟的擁有者。
“難道你希望我們一見面都動手，這個意願……也不是不能滿足。”
林安一挑眉，伯倫連連擺手否認：
開玩笑，連以詭異和防不勝防聞名的築夢大師都隕落在她手裡，他吃撐了才希望林安翻臉——至於法師塔對林安的的通緝，那是什麼，和他有關嗎？
林安卻要清算了，“你剛纔說缺少的主材是光芒石和白曜石，不會只是用來試探我的吧！”
“當然不是，仿聖水所需要的主要材料，的確是這兩種。”
林安已經不是四年前的林安了，伯倫不至於敢對她撒這種拙劣的謊，如果不是聯想到這兩種主材之一正是那座遺蹟的主要建築主體材料，而且法師塔也確實曾經才遺蹟外圍找到不少光芒石，他也不會以此試探。
林安沉思片刻，“這兩種材料目前的缺口有多大？”
“根據目前瘟疫的擴散速度預估，白曜石至少需要一萬方，光芒石則是五百方，不排除會需要更多的可能。”伯倫的回答毫不猶豫，解釋說法師塔內部對此做過精確估算。
“胃口這麼大，也不怕撐死你們！”林安冷笑。
一萬方白曜石，拿來當飯吃嗎？五百方光芒石，教廷聖山敞開大門讓人搜刮一遍，或許差不多夠——真以爲她想救人，就是專門送上門給他們宰的？
她也不怒形於色，徐徐道：“其實想想，既然量產了，想必這種仿聖水的配方，在你們內部也不是什麼秘密了……”
不懷好意的味道簡直不要太濃郁，伯倫駭然，後背出汗的速度又加快起來，忽然明白自己的描述上出了問題：“不不，琳，你誤會了，我說的是原礦，不是萃取後的高純度成品！”
一萬方是多少？換成米糧煮成濃粥，說不定都夠流民們每人一碗了，他還不至於這麼貪婪。
林安聞言，神色微緩。
她倒是忘了，只想着伯倫覬覦的是自己那座天空之城，忘記了白曜石和光芒石都是魔法礦石結晶，有原礦和成品的區別，即使是成品也有純度高低之分，一般以方作單位的，指的都是原礦。
——伯倫和法師塔的人沒有見過天空之城的真面目，並不知道他們失去的遺蹟有多麼龐大恢弘，一萬方的成品白曜石，林安絕不是拿不出來，無非是拆掉外圍幾座殿堂的問題罷了。
有過前面的誤會，後面的真正結果就好接受多了，林安猜測伯倫從她的反應裡，或許已經看出些許端倪，也不掩飾，直接道：
“這個缺口，我倒是補得上，不過，你們不會要我直接捐獻出來吧。”
“當然不會！”
這麼做的話，法師塔和亞特蘭大的貴族還怎麼統治平民？
伯倫還不至於分不清其中輕重，答道：“當然是等價交換，不過我估計國庫中一時難以調轉出足夠資金，不知你同不同意用其他物資換取？”
如果此時趁火打劫，完全可以成爲魔法公國的最大債權人，其中操作的餘地和帶來的好處之大，想一想都令人血液沸騰，不過林安沒有發災難財的想法。
她確定伯倫積極促成的態度，好整以暇地撥了撥肩頭黑髮，道：
“錢就算了，就算送幾座金礦，我也不稀罕，物資可以考慮，但我想這對你們來說也是大出血吧——其實你們完全可以一枚金幣都不用付出，就看你們能不能願不願意跨過這道心理門坎了。”
對一個法師來說，最大的財富還能是什麼？
伯倫瞬間領會林安的意圖，苦笑連連，“琳，你可給我出了個大難題！”
魔法公國上千年積累的知識和書籍就是法師塔的命根，虧林安敢開這個口，而且就算林安不要原本，這些蘊含無價知識的書籍怎麼估算價值，也是個大問題。
但伯倫也不能否認這的確是個兩利的提議，當前大陸局勢下，各國都在積極準備和積累資源，以應對將要來臨的大陸動亂，如果亞特蘭大能只用複製的魔法書籍作爲林安的報酬，相當於什麼都沒付出，算起來還是亞特蘭大佔了便宜。
林安像能猜到伯倫的想法，勾起脣角，“就以原本和複製本的比例，作爲價值衡量參數好了，如果全部付與複製本的話，別怪我下手太狠哦！”不漫天要價，怎麼落地還錢。
“這可不是我能決定的，”伯倫頓了頓，“但也不是不能商量，即使不全部用書籍抵價，也可以用一部分。”
林安表示讚許，看伯倫的態度，至少說服法師塔改變主意救濟難民的事，把握不小，這樣林安最大的目的便已經達到，以伯倫的要求作爲救濟千萬難民的代價，並非不能接受，也比她原計劃要方便效率多了。
“不過，我手上沒有那麼多白曜石和光芒石，要回去調集。”
伯倫會意，“我也需要回去獲得正式許可，而且交易報酬的問題，也要經過商討，不過瘟疫的散播不受人爲控制，遲一天，或許就有千萬計的平民感染瘟疫。”
“當然，我的初衷，也是不願見到地獄在人間重現——只希望，他們不要太過固執，爲了那些成見而耽誤人命，”林安眯起眼，盯着伯倫，意有所指，“非常時機，行非常事。”
伯倫微凜，忍不住移開目光，避過林安那一瞬間目光中暴露的鋒芒，暗歎即使不用精神力威壓，林安帶給他的心理壓力也與日俱增，她並沒有辜負千年一遇的評價，對於與她同時代的同齡人，這簡直是難以追逐的背影。
伯倫按下雜念，慎重道：“我明白！”
兩人商議過初步的報酬議價後，交換了聯繫用的符文寶石，約定了再見面的時間地點，伯倫帶着人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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