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筱樂出來的時候已經穿戴整齊,棕栗色的捲髮被高高綁起。
不改她熱情妖冶的風格,櫻桃般的小嘴上被塗上了深紅色的口紅。
“連城。”她親暱卻又委屈的喊着,小步卻急促的走下樓。
這一聲親切的呼喊卻使得賀連城有些不自在,只是直直的望着此刻竟有些小女人感覺的曲筱樂。
“連城,我們今天是要去哪兒玩啊?”曲筱樂坐在他身邊雙手鉤住了他的臂彎,眼睛眨巴着問道。
“呃……”賀連城一時間還無法接受她的這種舉動,只是下意識的點了點頭。去哪這種問題,他本是可以對答如流,但此刻卻莫名有些小緊張。
“我有說讓你出去嗎?”宋秀雲未等賀連城開口就責備道,剛纔只不過是讓傭人喊她下來而已,誰料她竟然早已爲出去做好了準備。
曲筱樂眼見情況不妙,小心的將手提包緩緩的藏向身後。
“伯母,今天外面天氣不錯,我想帶筱樂出去走走。”賀連城攔住曲筱樂緩緩後退的手,手掌心的溫度注入她的身體,似乎是在安慰她別擔心。
“你們倆出去玩我當然是不會反對了。”宋秀雲端起茶杯輕輕的嗅了嗅,擡頭意味深長的望了曲筱樂一眼。
“不過,筱樂若是想借此機會去看什麼不該看的人的話,那我恐怕不能同意。”
“伯母。”賀連城禮貌的先喚了聲,“雖然我不清楚伯母所指何人,但是我不希望因此影響我和筱樂的正常交往。”
曲筱樂不可思議的望着賀連城,他這擺明了是在暗嗆宋秀雲,而且賀連城不是一向都是在討他所謂的未來岳母歡心麼,這一次他居然用這麼一本正經的說辭。
宋秀雲聽罷,臉色果然微微有些變化,一雙丹鳳眼下吊了一會兒,權衡着話語間的利與弊,“既然這樣,你們就出去走走吧。有連城在,我想筱樂也不會那麼任性妄爲了。”
曲筱樂並未在意宋秀雲後句話中的別意批評,滿心喜悅的站起身來,“那媽,我們就先出去了。”
一出宋宅的大門,曲筱樂就恍如一匹脫繮的野馬,雙手展開,沐浴着帶着自由氣息的陽光。
“賀連城,先帶我去醫院看看錦安,然後,我要去酒吧喝個不醉不歸!”曲筱樂絲毫不拘束的坐上賀連城車子的副駕駛座,開窗任由窗外的微風徐徐吹進。
“酒吧不行!”賀連城的表情忽然嚴肅起來,“那不是女孩子該呆的地方。”
談及酒吧,賀連城腦海忽然浮現出那日在酒吧初遇曲筱樂的場景,她臉頰泛紅,喝的醉酗酗的往自己身上撲,嘴裡還不停的說着一些不着邊際的話。
“到時再說!”曲筱樂聳了聳肩,賀連城本一向都是風流又輕佻,他忽然的嚴肅真讓氣氛有些古怪。
賀連城默了默,隨即又是一副妖孽的笑容,“把你帶出來了有什麼獎勵啊?”
“獎你個鬼!開車!”曲筱樂翻了個白眼,眼神飄向窗外。不受控制的,她心裡又逐漸產生一系列想法
賀連城上班時間能從公司出來,那麼應該是沒什麼大事要處理吧。那顧景州,他會不會在醫院照顧錦安……
此時,醫院。
喬錦安正斜躺在病牀上,之前蒼白的臉蛋已慢慢恢復了血色,只是經常是雙眼空洞的,喜歡發呆的望着某一個點。
桌上還放着只喝了半碗的雞湯,熱氣徐徐在空氣中上升,最終冷卻。
賀延庭這幾日每天都會帶各種補湯過來,但是帶的最多的還是雞湯,只因爲上次她誇讚過好喝。
他一直不停地在學習着如何熬製可口的補湯,喬錦安不知情,一直誇着賀家的傭人廚藝真好。
顧景州這幾日也每天都來,但是喬錦安卻不曾笑臉相待。
不是她不想,而是她做不到——
她看着顧景州由關切到失落再到與她一般的冷漠,她心裡也百感交集。
但是更多的她還是選擇了沉默,她無法好好的面對一個差點將她孩子害死的人。
營養的飯菜送來過很多次了,但是她卻嘗不出喜悅的味道,也許是充斥在心裡的苦澀將它掩蓋住了。
直到有一天,顧景州推開病房的門,走到她身邊,問她,也告訴她。
“是不是我做的這一切都是徒勞?既然如此,那你就讓賀延庭來照顧你!”
她只是傻愣愣的盯着他看了幾秒,一向霸道野蠻的他竟然會說出這種話。她移開視線,不想去看他的眼神,後來他走了,門被重重的關上,他就沒有再來過。
她的眼睛感覺到很酸澀,但是卻始終沒有熱淚滑落。虛弱的身體使她的神經脆弱又敏感,她無法釋懷——
那天的場景,粘稠溫熱的鮮血慢慢的從身體裡流出,那種害怕與疼痛。
雖然現在孩子還好好的生活在她的肚子裡,但是或許是因爲愛子心切,那件事仍然在她的心裡結成了一個痂,掀開會流血,不掀開又會硌的疼。
病房的門倏地被推開,高跟鞋嗒嗒的聲音響起,曲筱樂捧着一束花走了進來。
“錦安啊,原諒我昨天因爲私人原因沒辦法來看你。”她一邊癟嘴想着宋秀雲將她關在家裡的事,一邊滿懷歉意的向喬錦安說道。
“筱樂,謝謝你來看我。”喬錦安嘴角牽出一絲微笑,身上慢慢坐直了起來。
“這纔多久沒見啊,就這麼生疏了。”一如曲筱樂的風格,她坐在病牀邊的凳子上將腿翹了起來,“哦,這是給你買的花,你這病房太單調了。”
曲筱樂望了望這個病房,雖是藍白格調的牆壁,但是總感覺有些沉悶,還是加點其它顏色裝飾比較好。
“哇,這湯好香啊!是你家老顧送來的?”曲筱樂將花放在桌上的時候看見那還有半碗未喝的雞湯,雖說已經冷卻了,但是還是會有絲絲濃香混入鼻息。
喬錦安聞言蹙了蹙眉頭,“不是,是賀大哥送來的。”
“賀大哥可真好啊,我還以爲他只是偶爾來送呢,沒想到天天都會來!”曲筱樂有些羨慕的說道。
可是喬錦安卻稍微有些不自在,隨即主動轉移了話題,“筱樂,外面陽光不錯,我們出去走走吧。”
“可是……”曲筱樂有些爲難,畢竟喬錦安身體還未完全康復,她也不敢擅作主張的答應。
“沒事的,我一直待在這個病房裡也覺得乏味。”喬錦安還未等她答應,就小心的起身穿好鞋子。
“你等等,我扶你!”曲筱樂就怕她出個什麼閃失,不然到時候顧景州怪罪下來她真是擔當不起。
這一層樓的盡頭有一片空地,陽光正好能滿滿當當的照在喬錦安的身上。
不斷接收的暖意使她的身心也稍微有些好轉,平視着遠處鱗次櫛比的大樓,忽然有一種放空的感覺。
“筱樂,如果我能像你一樣就好了。”喬錦安閉着眼睛微微擡起頭,接收着此刻天空賜予她的恩惠。
“像我一樣有什麼好的,我媽還常說我瘋癲沒正經,一點也不像個大家閨秀。”曲筱樂吐了吐舌頭,應該是她羨慕喬錦安纔對,雖然她天性.愛自由,但是再渴望無拘無束的人也有想安定的期望。
喬錦安只是微微笑着,感受着此刻難得的彷彿卸下了一切的輕鬆。
她希望如同曲筱樂一樣,無拘又無束,能夠無所顧忌地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一切事,而她不行,她必須完成父親的囑託,一直幫他照顧媽媽,妹妹,還有哥哥。
她得平靜的容忍着來自周素麗的嘲諷以及應付顧景州身邊隨時都可能出現的女人,還得去坦然接收自己的丈夫去照顧他的前女友。
這一切的一切,如果在某一天或者某一瞬間都全部堆積起來壓在她身上,那麼她即使有再堅強的意志都很難去承受。
“錦安?”曲筱樂有些詫異的看着喬錦安,好像她在思索着什麼。
喬錦安回過神來,理了理情緒,“嗯,怎麼了?”
“這兒風太大了,我去幫你拿件衣服披上,你在這等等我。”曲筱樂說完就轉身走開了。
再次回到病房,裡面卻多了一個人身影。
曲筱樂的心咯噔的跳了一下,半晌,才緩緩走了進去,“你,你來了?”
“嗯。”顧景州轉過身,神情雖淡如水,但是眼眸裡卻透露出一絲緊張,“錦安呢?”
“她在外面曬太陽,我過來幫她拿件衣服。”
曲筱樂捏了捏衣角,然後走上前彎腰拿起病牀上的針織外套,卻不小心在起身的時候觸碰到了顧景州的手,她迅速移開,卻回憶起了那天他們一起在廚房煮麪的場景。
臉微微有些發燙,於是她有些不自然的側過頭去。
“她……還好嗎?”顧景州並未留意曲筱樂的情緒變化,淡淡的問道。
“這個問題爲什麼要問我?”曲筱樂心裡莫名掀起一陣酸澀,手指也不自覺的陷進手心,意識到自己情緒有些反常後,她又連忙補充道,“你是不是欺負我家錦安了?她最近老是悶悶不樂的……我警告你啊,對她好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