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無遜吞嚥了一口口水，將醞釀了好久，一再掙扎的話語說了出來，“皇上，只怕她是準備要了你的性命。”
楚曦鴻一雙眼睛更是銳利，他知道洛華心中的恨意，只不相信，她真的會要了自己的性命。牙關緊咬，難道自己一顆真心，便換來一片傷心。只此一節，他還存有一絲幻想。
“愛卿莫是言過其實了吧，洛華未必精通藥理，這兩道菜怕也是正巧相生相剋，故而纔會有如此影響。”楚曦鴻眼眸似刀，只存有一絲星火。
他決然無法相信，洛華一顆心，會想要了自己的性命。
“那請皇上說說昨天的菜譜吧。”長孫無遜心中已經有了自己的答案，這兩道菜，工序都非常複雜，而且食材都不是當季的食材，倘若不是刻意爲之，就只能太過於湊巧了。
楚曦鴻臉色一白，但旋即就惱羞成怒，他擡手便是將面前的案桌打翻在地上，長孫無遜也只能往後躲了躲。但見得君王額頭上有了細細的汗水，在這春初依舊寒冷的時令中，頗爲格格不入。
“皇上！”長孫無遜身形戰慄，但還是小心地問道，“請皇上告知，昨日菜譜。”
“朕不記得了！”楚曦鴻站起，大口大口喘氣，額頭上的冷汗更甚，“朕什麼都不記得了，你也不要再問了。”
他記得那些菜名，別緻而美味。因爲是洛華親自下廚，所以他幾乎連一口都沒有剩下。雖然覺得身子每況愈下，也知道是那些食材的緣故，只以爲洛華要他大病一場，便是隨了她的心願。
他欠了洛華不少東西，倘若這身子她看得上，倒是可以給她。
只他終究希望，洛華可以留自己一條性命，這樣便可以讓他繼續桎梏她，將她留在自己的身邊。讓洛華只見得他一人，她很快就會忘記那些，她曾經愛過的男人吧。
他想上揚脣角，卻在一半的時候止住。
匍匐在地上的長孫無遜，卻開始自顧自地報着菜譜的名字，“韭菜炒菠菜，魚肉燉豬肝，羊肉南瓜煲……”
這些看似尋常的菜名，打在楚曦鴻的身上，只覺得心上沒有一塊完整的地方。長孫無遜才得沒錯，這些菜，便是最近洛華
同自己做的。她每一次，都會帶着笑，看着自己將它們一乾二淨的吃掉。
也只有這個時候，她纔會笑，彷彿心得到了釋懷一般。只縱然現在知道了真相，也痛得徹骨，卻沒有辦法生出半分責怪。他眼中顧盼，甚至有一絲溫存。
即便是致命的毒藥，只要洛華親自喂他飲下，他也會欣然笑着，然後將它當做甘霖一般。
情這一味毒藥，他早無可救藥。
不是最毒婦人心，只有楚曦鴻剩下一副軀殼，洛華才能獲得真正的自由。她並不貪念自由，只不知道這世上，除了自由之外，還有什麼旁的東西，值得她去追尋，亦不知道，倘若不能復仇，她活着，還剩有什麼意義？
只一味的報復，才能讓洛華確定，她還是活着。只一味的報復，她才能在心扉痛徹之後，存有最後的念想。
楚曦鴻臉上微妙表情的變化，盡收長孫無遜眼裡。他知道君王心中已經有了自己的答案。無論楚曦鴻作何選擇，他也只能遵從。終了，楚曦鴻那張臉上，再也看不出任何的起伏，他只是靜靜看向長孫無遜。“愛卿既然精通醫理，那朕請問你，倘若按照這樣的食譜，什麼時候會藥石無靈？”
以食物拖垮身子，這是一個漫長的過程。而且一旦中途停掉，就前功盡棄。但洛華的執拗，怎麼可能在執行的時候，有絲毫的猶豫呢？長孫無遜一番權衡之後，纔是說道。
“一年半載，或許更久。”
楚曦鴻臉上表情微微有些好轉，他還有很長很長的時間，等着洛華看清楚一切，然後做出悔改。而現在不過是一種磨礪罷了。可臉上還未浮現出笑容，就聽得長孫無遜繼續說。
“但，只有一道菜，可以立刻要了人的性命，番茄鮮蝦湯。”長孫無遜說得很是小心，他現在已經可以肯定，洛華一定是在密道的時候，看了長孫家的密書，也只有那一本致命食譜上，會詳細記錄這些殺人的美食。
“是嗎？”楚曦鴻的身子搖了搖，身形有些不穩。過了許久，纔是平靜下來，“這道菜，有講究？”
長孫無遜點頭，“這兩樣東西，會在胃裡相融合，然後生成一種新的東西，那東西皇上也知道，砒霜。至於它的功效，皇上同下臣
一樣清楚。”
砒霜的厲害，楚曦鴻一清二楚。這道菜，洛華尚且沒有做給自己吃，但不代表，她以後也不會做。只臉上的表情很快恢復如常，“那愛卿以爲，這事情朕應該如何做纔好呢？”
長孫無遜小心周密地思考，知道倘若一句話說錯，後果自然非常嚴重。他不過是楚曦鴻的一條狗，洛華卻是他的心上肉。他斷然不會因爲他的話，除了洛華。
他微微斂下眼瞼，不可否認，他剛纔差點對洛華起了殺心。洛華要對楚曦鴻下手，便是徹底站在了自己的對立面，爲了所謂的權勢，爲了長孫家的振興，他已經付出太多太多的東西，是不是還要賠上一個洛華呢？
他略微猶豫，眼眸中到底無法掩飾地閃過一抹狠絕。這一路走來，他已全然換做了旁人，亦或許，只是脫下了那層虛僞，而僞善的皮囊。只他心中理智提醒。就算他要洛華的性命，也不能借刀殺人，因爲楚曦鴻絕對不能放縱自己殺了洛華。
這一番琢磨，便是想好了要答覆楚曦鴻的託詞。“臣的意思是，讓皇后遠離廚房，最好可以遠離皇上的身邊。冷宮是個不錯的去處，也可以讓皇后好好反省一番，這時候臣下也好幫着皇上，調理好身子。”
皇后？聽得這聲皇后，楚曦鴻才意識到，洛華已經做了自己的皇后，她已經同自己一道，睥睨天下。冷宮於洛華，或許是個不錯的地方，雖然他更想將洛華桎梏在自己的身邊。
取了竹簡，一番揮毫。而後墨跡將幹未乾，便是合上，遞給一旁的長孫無遜，“現在勞煩你去一趟，給皇后宣讀聖旨吧。長孫大人，朕的好愛卿。”
這一聲愛卿，卻是咬牙切齒，讓長孫無遜身子連連顫抖。接過手中的聖旨，不敢當面看具體內容。只能慌亂地退了出去。
分明已經春日，但雪還是下個不停，在一片白茫茫的境界中，只留下一排深淺不一的腳印。長孫無遜每一步，都走得不甚穩重。似乎再思考什麼問題一般。
那竹簡上，也只有一句話。着皇后洛華遷於冷宮，與清淺同住。
只長孫無遜沒有注意到，身後還停着一人，一身素色白衣，清冷麪具遮臉，那面具上的花紋，也似乎在什麼地方見過一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