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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孫無遜出了密道，便見得老管家一路趕了過來，連忙匍匐在他的面前，這管家從來膽小怕事，遇到任何事情都悶在心裡不說，不過正是這點讓長孫無遜特別喜歡，所以才特意讓他做了自己的管家。從來膽小怕事的人，便可以活到最後。
“皇上來了，還帶了好些上等的藥材，要將軍親自去迎接呢。”老管家連忙對長孫無遜說道。長孫無遜皺眉，不知道楚曦鴻這個時候來找自己做什麼，而且爲什麼還要帶上好的藥材呢？難道他已經知道什麼了嗎？卻又是看了密道出口一眼，不，這密道如此隱蔽，他應該是看不出來的。
不過，他來得倒是時候，他也有東西，要給他看看。
楚曦鴻端坐在正廳的主座上，打量着屋子裡的裝潢，一板一眼，倒是同長孫無遜的爲人相似，同樣的謹小慎微，也同樣沒有一點特色。
“臣不知皇上光臨寒舍，未曾遠迎，死罪死罪。”長孫無遜連忙跪在楚曦鴻的身旁。知道君王的喜怒無常，自然會順着他的脾氣。楚曦鴻點頭，哼了一聲。將一卷賬本扔到長孫無遜的面前，“愛卿最好先看看這個吧。”
這是岐黃殿最近一個月的出入項。岐黃殿以前本是長孫無遜的居住地，後來他離了宮，這地方就變成了儲物房，專門儲存各種各樣名貴的藥材，一般大臣也可以取用，但每一進項，都需要登記。楚曦鴻閒來無事翻了翻，竟然發現長孫無遜提取了大量珍貴的藥材，於是特意過來看看。
他將軍府難不成有什麼重病的病人嗎？不然爲什麼要這麼多名貴藥材吊命呢？楚曦鴻第一瞬間，就想到洛華。也只有洛華，可以讓長孫無遜如此上心了。
他全神貫注地看着長孫無遜，眼眸中燃起炙熱的希望，她終於是要回來了嗎？
所以纔是巴巴地往將軍府趕，不然他怎麼可能在這種地方出現呢，簡直就是自跌身價。
長孫無遜往後退了退，他知道這事情早晚楚曦鴻都會知道的，可也只有宮裡纔有那些名貴的藥材，倘若沒有那些藥材的話，洛華如何可以醒過來？
只是這次，無論楚曦鴻說什麼，他都不會將洛華交到他的手上了。洛華跟着他，只能心碎和受傷。再說，宮中不是已經有清淺了嗎？
她是最完美的替代品，所以本尊還是留在將軍府好了。
“回稟皇上，臣只是最近在研究一種能夠益壽延
年的藥丸，需要用上幾味名貴的中藥。這事情岐黃殿的大夫也知道，他沒有同你說起嗎？”
“別插科打諢！”楚曦鴻走近，將長孫無遜從地上拉了起來，手緊緊拽着他的衣領，“別糊弄我了，你是想救洛華吧。告訴我，她在什麼地方？告訴我，她是不是還活着？”
他雙目已經完全地突出了出來，連呼吸都變得起伏不定了，洛華一定還活着，對，她一定還活着。這些日子，無論他是荒唐，還是清醒的，這始終都是支撐他堅持下去的最後一根弦。
一旦崩壞，將跌入萬劫不復的深淵當中，無法自拔。
密室裡的洛華，身子猛然一顫，她竟然又聽到了楚曦鴻的聲音，同印象中的一般霸道，一般決然。腦海中印出楚曦鴻的容顏，她將手放在自己心口的位置，那裡生疼得厲害。
楚曦鴻，她或許早就應該將他忘記了。這樣心纔不會痛。她知道楚曦鴻欠了自己太多的東西，不過她已經累了，乏了，不想再讓他一件一件的還給自己了。
過往的種種，想起就會肝腸寸斷，倒不如都將它們忘記了，纔可以活得沒有半點的心疼。她將頭偏向一旁，這可惡的身子疲憊得厲害，不由自主地竟然是閉上了眼睛。
在夢裡，楚曦鴻那如同夢魘一般的聲音，依舊在洛華的腦海中浮現，揮之不去。
長孫無遜在楚曦鴻厲聲的質問中，微微有些怔愣，直到楚曦鴻鬆開自己的領口，纔是慌亂地跪下，“皇上，請恕臣死罪，有件東西，臣一直不敢給皇上看。”
楚曦鴻聽得這話，身子又是猛然一顫。果然呀，她是活着的，她一定還活在這世界上。
陰霾多日的心情，終於在這一刻放晴了。那無情無心的君王，此時的嘴角竟然有一抹笑容。不過很快就徹底凝固了。因爲長孫無遜並沒有將洛華請出來，他只是將楚曦鴻帶去了裡屋。那裡停着一塊洛華的靈位牌，還有一隻繡花鞋。紅底藍花，分明就是洛華經常穿的那隻。
“你什麼意思？”楚曦鴻的聲音，已經帶着濃郁的殺氣了。他可以失望，但不能在給了他希望之後，又生生地將這層希望剝離出來，讓他感受到徹底的絕望。
倘若一直生活在地獄，便不會覺得地獄的苦寒。可突然從天堂發配到地獄，一定會深切體悟地獄的苦寒。倘若從來不曾擁有，就不會領悟失去的傷悲，可一直拽在手中的東西，突然逝去，自然心疼得厲害。
這些，都是對楚曦鴻現在心境最好的解釋。他定然看向長孫無遜，指着靈
位牌上，那單薄的“洛華”二字，“你什麼意思，還有那繡花鞋，是什麼意思？”
長孫無遜慌亂地跪下，將整個身子都匍匐在地上，唯唯諾諾地說道，“皇上，華妃真的已經去了，侍衛們沒有找到她的屍體，只找到這隻鞋子。那護城河的水如此湍急，她如何活得下來。”
長孫無遜隱瞞了。那日，他一個人沿着已經乾涸的護城河散步，像往常一樣，不死心地尋找着洛華的蹤跡。正當他要放棄的時候，竟然見得前面的樹旁，躺着一個女子。
雖然狼狽，雖然已經昏迷多時。但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女子，那正是他魂牽夢縈的洛華。他瞞着所有人將洛華帶回了長孫府，在密室裡，用最名貴的藥材做藥酒，將她身子泡在酒裡，企圖用這樣的方式，將她的性命挽留。
聽得長孫無遜這話，楚曦鴻往後退了退，喃喃自語說着不可能。這些話，這些天，有無數人都這樣對自己說，可是他每一次都厲聲駁回了，他一直固執地相信，相信洛華還活在這世界上，她不過是對自己失望了，所以才躲着他，不願在他的世界裡出現。可是，直到這番話，從長孫無遜的口中說出，他才知道，或許，她真的已經回不來了。
“皇上，你還好吧？”長孫無遜小心地問了一遍。他要讓楚曦鴻相信，相信洛華已經死了，他永遠都不可能再見到她了。這樣，他就會死心了吧。
楚曦鴻驚恐地看着洛華的靈位牌，突然像是發了瘋一般，撲了上去，將所有的東西都推倒在了地上，“不，她一定還活着，她一定還活着。”
他太清楚洛華的性子了，錙銖必較。他欠了洛華那麼多東西，難道她就不想，一件一件得尋回來嗎？
只要她能回來，清算總賬就清算總賬。他終歸不能再失去她了呀。
“皇上，您冷靜一點吧，華妃真的已經沒有了。”長孫無遜輕輕搖頭，“不然皇上以爲，臣爲何要送清淺入宮呢？不過是想着有個替代品，可以讓皇上的心裡好受一點。”
“呵呵。”楚曦鴻一聲冷笑，將長孫無遜推開，“替代品？朕不需要替代品，朕的洛華，一定會回來的。你說她死了，朕可不信，就算見到屍體，朕都不信，更何況現在，你根本就沒有看到洛華的屍體。”
絕望卻帶着希望的聲音，在正廳響起，這些話，已經陷入沉睡的洛華卻是聽不到，只有一行淡淡的清淚，從她的眼角流出。
莫問傷心何處尋，自道識君處處傷，若然不識，若然不識，定是一片天晴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