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風寒，裙衣嫋嫋。
洛華微微蹲下身子，不再凝視楚曦鴻那一雙憤然的眼眸。她跪在楚曦霖的身邊，將那已經斷了氣息的身子，輕輕扶了扶，然後出了口氣。
他本就不應該要這江山。倘若不是這份執着，也不至於丟了性命，賠了一切。這後山地界雖然荒涼，但總算是皇城故地，將他葬在這裡，也算是葉落歸根吧。
只她剛剛捧起一抔黃土，就被楚曦鴻拉了起來。他一雙眼睛徹底血紅，仿若一隻撲食的獵豹一般，“你想做什麼？”
洛華微微垂了垂眼眸，她不想同楚曦鴻爭吵，而且也沒有爭吵的心情，低頭看了楚曦霖一眼，他閉着眼睛，宛若已經睡去。“我不過是可憐他，想尋處地方將他葬了。”
這個要求，洛華不覺得過分。楚曦霖同楚曦鴻之間的種種過往，就應該隨着他的離開，而畫上一個句號。所有的一切，就應當塵歸塵，土歸土。他也算一生驕傲，只可惜葬的時候，連一卷裹屍布都沒有。
“只是可憐嗎？”楚曦鴻握住洛華的手腕，手上的力氣加大，北風呼嘯得更是厲害，將洛華耳發吹起。她微微皺了皺眉，就是這種無法掙脫的桎梏感，讓洛華永遠不知道應該如何適應，彷彿她不過是他的一件玩物一般。她有血有肉有自己的想法，只他固執地堅守自己的看法，全然不在乎洛華的感受。
“除了可憐，我應該還有什麼嗎？”洛華看向楚曦鴻，她到想知道，楚曦鴻準備扣一頂如何的帽子在自己的頭上。只感覺手腕處越發疼得厲害，過了許久，楚曦鴻纔是微微鬆開手。
“難道就沒有一絲一毫的喜歡嗎？”他的手，劃過洛華的臉頰，如呼嘯的北風一般，在她的臉上，留下一道淡淡的印痕，“倘若朕沒有記錯的話，他應該也是你的情郎吧。”
他雖然勝了天下，但心中嫉妒得厲害。洛華可以同楚曦霖書信往來，爲了不讓他忍受生不如死的痛苦，甘願髒了自己的手給了他一個乾脆，甚至還要親自葬了他的骨。
這一幕幕，都讓楚曦鴻眼紅，以致像是一頭髮狂的野獸，已經失去了判斷事情真相的能力。
“我說過了，只有可憐，沒有喜歡。我的心，早就死了。”洛華厭惡地將頭偏向一旁，本能地排斥所有同楚曦鴻的親近。他仿若
是來自地獄的惡魔一般，只要沾染到自己分毫，她就會失了原來的模樣。
楚曦鴻觀察細微，分明讀懂了洛華眼中的厭惡。她竟然討厭自己？楚曦霖一敗塗地賠了性命，得到洛華的憐憫；他勝了天下坐擁江山，只得了嫌棄。他突然有些不能確定，不知道自己這番，是贏了還是輸了。
只上前一步，雙手桎梏洛華的雙肩，“你剛纔爲什麼躲開，你厭惡朕是吧？你想逃，對吧。”
洛華擡眸，低低看了楚曦鴻一眼，努力忽視掉他眼中的受傷。只一雙脣瓣微微張張合合，話語絕情冷漠。“我的君王，你既然已經知道，何苦要問我呢？”
她的話語，輕柔隨意，不帶一絲情感。卻如同千斤重拳，擊打在楚曦鴻的身上，他身形微微有些不穩，踉蹌往後退了半步。倘若眼前這女人，不是洛華，他一定會將她碎屍萬段。
這世上，便也只有一個洛華，可以如此傷害他了。
洛華沒有理會楚曦鴻眼中的失落，只重新將身子蹲下，用手刨出一個深坑，想將楚曦霖葬在這裡，後山荒涼，總也算與山爲傍，希望下一世的楚曦霖，不會在執迷於那些本就不屬於他的東西。
楚曦鴻停在原地，冷漠地看着洛華完成那些動作。他彷彿被架在了刑架上，有一把鈍刀，一刀一刀地割在他的身上，入肉三分，流血傷痛，卻不致命，一刀一刀，只漸漸麻木了他的內心。
她的手上，已經有了微小的傷口，夾雜着泥土雖不明顯，卻刺傷了他的眼睛。聽得一聲低嚎，反應過來的時候，一張脣激情火烈地貼在洛華的脣上。她支吾地要將楚曦鴻推開，可卻沒有絲毫的辦法。那個帶着無盡發泄的吻，深重的力度，讓洛華幾近窒息。只他沒有絲毫憐憫，幾近咬牙切齒的深吻。
這個吻，很深。可除了濃重的恨意，並沒有夾雜半絲的喜歡。這個吻，只能證明楚曦鴻所有洛華，也無法證明他心中對洛華的喜歡。
他的手，捧起她的臉，只專注地加深這個吻，沒有注意到洛華一張臉憋得通紅，眼角的淚水幾欲流出。她品味出了君王強烈的佔有慾，卻沒有品味出絲毫君王對她的憐惜。
只苦苦笑了笑，也不推開楚曦鴻，只等到他玩膩了自己，然後撤下脣去。
但等了一個世紀的漫長，都不見楚曦鴻有任何的反應，只脣上的動作輕了
一些。不過額頭上的青筋依舊暴露，並沒有因爲剛纔的吻，消受了心中的怒火。
卻是將洛華推倒在了地上，取了身上的佩劍，一步一步走到楚曦霖身邊，然後對着已經安然睡去的他，深深一劍。
“不要！”洛華出聲阻止，只那一劍，已經穿了他的手背。但楚曦鴻沒有停止自己的瘋狂，將劍往下移動，到了他的小腹。洛華搖頭，眼中忍了好久的淚水到底還是流了下來。“他已經死了，你這又是何必呢？你們到底是兄弟呀。”
她對楚曦霖無情，卻也可憐一個陌生人在死後還要受到如此的折磨。而且這一切，似乎全然因爲自己的關係。
“呵呵，你果然會心疼呀。”楚曦鴻眼中怒氣更甚，又是一劍下去，“洛華，倘若這地上倒的是朕，你會如此跪着，求情嗎？”
洛華咬脣，她不知道這個問題要如何回答。只排斥楚曦鴻眼中的陰鷙。聲音冷到了極致，“你從來就沒有聽過我半句話，我如何要幫你呢。”
不溫不火的一句話，將楚曦鴻徹底激怒。“朕爲什麼要尊重你心中的想法呢？朕只要將你鎖在我的身邊，便是足夠了。”他微眯着眼睛，帶着危險和怒火。
洛華臉上笑意漸深，只帶着厚重的苦澀。然後聲聲淒厲。
“楚曦鴻，你口口聲聲說着喜歡我，可到頭來，不過是將我當成了一個玩物。你做任何事情，都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嗎？”洛華幾近歇斯底里，說出了這句一直壓在自己心裡的話。
只楚曦鴻背對着自己，手中依舊握着長劍，那一劍穿了楚曦霖的胸膛，“洛華，縱然你只是個玩物，也只能是朕的。”
他終於承認了。
洛華退了兩步，臉上的笑意更深。既然她只是他的玩物，那麼她也無需在存有任何的負罪感。她可以盡情將心中的仇恨發泄在楚曦鴻的身上。否則在他的一再相逼下，她覺得自己早晚便會瘋掉。
她輕輕閉了閉眼，卻感覺北風吹起了自己的裙角，在一片荒涼的後山中，她仿若變成了來自地獄的修羅女。
楚曦鴻，這一路，我欠你的，已經在一次次的傷害中清償。至於你欠我的，我怕也是要一件一件贖回來。然後我們彼此，便再無瓜葛。
月光灑在洛華的身上，只她微微搖頭。她已經髒了的心，是不配被月光照射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