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曦鴻話語中的危險，讓喬玖秀和楚瀚天都是微微一驚。他眼中的狠絕，他們都看得清楚。楚瀚天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然後似乎有聽得一聲冷笑，然後纔是輕輕開口，“皇上只怕錯了，在戰術上，一向是皇上青出於藍，老臣也老了，怕是沒有什麼東西交給你了。”
客套之外，還有一絲別樣的意思。楚曦鴻眼眸銳利，只怕也是悟得清楚。他嘴角帶着輕輕的微笑，“淮王如此說，只怕有些不妥吧。不過朕倒是期待我們切磋的一日。到時候希望是一場精彩的切磋。”
這次話外的意思，更是明顯，楚曦鴻已經打算，要同他決戰在城下了。而且這事情由不得他們願意不願意，只怕已經悄悄上映，沒有人可以將其改變。
洛華覺得氣氛隱隱有些不安，正要遲疑的開口。卻不想突然二人相視一笑，然後現場的氣氛又變得緩和了起來。洛華點頭，就算彼此再想要了對方的性命，也絕對不會在這個時候動手。
楚瀚天縱然是再瞧不起楚曦鴻也須得知道這皇宮是他的地方，所以並不敢太過放肆。而楚瀚天是楚曦鴻的座上賓，倘若這次他沒有辦法回去的話，只怕明日就是兵臨城下，而且都是極難應付的怨兵。所以，他們兩人才在這樣的氣氛中，保守了難得的和平。
趁着空隙，她給楚曦鴻滿了一杯樽酒，然後就坐在了他的身邊，似有猶豫，但還是沒有開口，將心中的話語徹底壓了下去。她不太清楚自己的立場，也不太清楚這個時候，應該同楚曦鴻說些什麼。
他卻是深深看了洛華一眼，那一雙眸子流光溢彩，似乎在一陣思考之後，楚曦鴻輕然開口。這聲音低得厲害，就連坐在他身側的洛華，都聽得不甚清楚。
“洛華，若朕手中，沒有天下，你就離開吧。不要留戀。”他的話語輕柔而充滿濃重的挫敗。尚未交手，他已經可以看到自己失敗和一無所有的模樣了。
洛華有些奇怪地看了楚曦鴻一眼，自己不過昏睡三日，醒來他竟然像是完全變了一個人，變得不那麼討厭了，可這不代表着，那些已經無法追回的歲月還可以倒轉。過往事情在洛華心中烙下的傷口，也定然沒有辦法癒合。她眼眸微微看
向楚瀚天，他怕也變了，今晚晚宴上的挖苦和譏誚，讓她就很不舒服。
比起楚曦鴻，楚瀚天似乎要比他更危險，因爲洛華，幾乎對他近似於一無所知。
不過，她還是用生冷的話語，答覆楚曦鴻剛纔的那個請求，“我想離開皇宮，同你是不是君王，有沒有天下，並沒有關係。”
她尖銳的眼眸，像是一抹利箭，刺穿了帝王的心房。他用手按着自己的胸口，臉上掛着好像的表情，似乎是在自我嘲笑一般，“是了，你從來就想離開皇宮，天下江山，和你一向沒有什麼關係。”
洛華將頭偏向一旁，不忍看他那雙眼眸。分明是他傷她更深，可此時的談話，就好像是她負了他一般。輕輕搖頭，卻見得楚瀚天手中的樽酒都是空了。
他舉起空空如也的酒樽，“皇上，時候不早了，臣也須得回去了。倘若下次有機會的話，臣再回請君皇。”
下次，兵臨城下，他做帝王，他爲臣虜，再行晚宴，這樣的場景，一定非常有趣吧。
楚曦鴻聽出了楚瀚天話語的嘲笑，也舉起樽酒，一飲而盡，“那朕就等着這場晚宴。”他看向楚瀚天，便知道下次見面的時候，就是軍臨城下的日子。
他容不得自己這樣的君王，一如他也無法容下他如此的臣子。
雖未曾劍拔弩張，但晚宴的氣氛，已經冷峻到了極致。文武百官，連喘氣都不敢，只能面面相覷，不知道應該如何自處。只洛華一人，仿若全然置身事外。
直到楚瀚天微微搖頭，眼中竟然多了一絲乞求，纔是緩和了晚宴的氣氛，“臣想去宗廟祠堂看看，不知道皇上許還是不許。”
洛華皺眉，楚瀚天之所以會入宮赴宴，怕也是爲了太后的事情，他想看上太后一眼，這個或許是他這一世，唯一愛過，卻被迫一再錯過的女人。他們之間的故事，楚曦鴻清楚的知道每一個細節，他會同意嗎？
正在洛華遲疑的時候，君王卻是乾脆地點了點頭，然後將身邊的洛華帶了起來，“現在時候不早了，朕須得休息，但宗廟祠堂路途偏遠，就讓皇后同你一路隨行吧。”
楚瀚天先是臉上微微有些詫異，大抵沒有想到楚曦鴻會答應得如此乾脆，然後臉上笑意更
深，看了洛華一眼，“那就有勞皇后前面帶路了。”
“等等。”楚曦鴻擡手，搭在洛華的手腕上，“請淮王先行數步，朕有些話，想同皇后交代一番。”
楚瀚天點頭，便是往前微微走了兩步，留得洛華和楚曦鴻獨處，淮王離席，那些大臣也沒有繼續待下去的理由，而且非常忌憚這比鴻門宴還要可怕的晚宴，所以都是退了下去。
洛華靜看楚曦鴻，“爲什麼讓我同他一道去那種地方？”她詢問，帶着不解和疑惑。
她不想再去宗廟祠堂那種地方，上次同楚曦霖在那裡的說話，就讓她覺得不舒服。而且她無法面對楚瀚天去宗廟祠堂的事情。他臨走時，叮囑她要照顧好太后，可是她卻讓她死在了自己的面前。
如果因爲這事情他要責怪自己，那就放馬過來吧，她絕對不會有絲毫的閃躲。
“我想，”楚曦鴻眼眸微眯，“你總是有些事情要同他說，而且他也有些事情要同你說。”他拉着洛華手腕的手，又是緊了緊，手指的關節處隱隱有些泛白，連聲音都微微有些顫抖。
“只，你記得，須得早點回來。”
洛華不懂他的意思，卻見得他放了手，指了指遠處的楚瀚天，她無奈，也只能追了上去。
雖然冬天已經過去，但冬雪尚未融化，踩在厚厚的雪上，吱呀一聲，留下一排雪印。他目送洛華遠離。擡眼看了看天上那一輪不甚明朗的圓月，他嘴角上揚成一個好看的弧度。
如此月亮，已經有很久沒有見到了。也不知道下次看到如此月亮的時候，會是如何光景？他會在什麼地方，而她又會在什麼地方呢？
他坐擁天下的時候，未曾輕鬆，總覺得她要逃離自己的世界，可如今馬上就要失了天下，反而生出一份倘然，終於她要離開了，所以以後，也不會再擔心這個問題。
不是他的，終究沒有辦法守住。無論是這天下，還是洛華。
一聲輕笑，便做淒厲。洛華突然毫無徵兆地轉身，然後擡手，覆了覆自己胸口的位置。分明沒有發生什麼事情，可爲什麼心中一片傷心呢？
“走吧。”前面楚瀚天出聲，雖然帶路的是洛華，但這去宗廟祠堂的路，分明他更熟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