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洛宸，想起護城河岸的密道，洛華輕輕搖頭，到底會是誰，從護城河挖了一條密道進宮呢？以前護城河水湍急，這密道便在河水的掩飾下，不被外人知曉。但楚曦鴻將護城河抽乾，密道便浮現了出來。
是新近修築的密道，還是有很長一段時間了呢？洛華不得而知。
她只想今晚的時候，去密道處好好看看。順道去華清殿，看看現在華清殿的那位主人，是否如洛宸所說，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
按照洛宸的方法，她走出了長孫家的密道。她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色的輕紗，頗有幾分仙風道骨。從來白色是最難駕馭的顏色，也就只有超凡脫俗的清歌，才能穿出神仙一般的味道。
想到清歌，洛華的心上，又滑過一抹傷心。時間是一把鈍刀，可以將刻骨銘心的傷痕變成一道淺淡的回憶，但每每想起的時候，還會疼得厲害。
洛華憑着記憶，走到護城河邊，原本波濤洶涌的護城河，只剩了乾涸的河道。以前熱鬧的兩岸民居，現在也是狼藉一片。洛華的每一步，都走得很慢，似乎這護城河也有她不敢回想起的過去。
算不上故地重遊，卻不知道爲什麼，心中泛起陣陣傷心。
一隻烏鴉從天空中飛過，飛進了蒼涼陰冷的月色中，發出三聲淒厲的叫聲，如泣如訴。今夜的月亮雖然明亮，但照在身上，沒有半點的暖意，只感覺深深的寒冷。洛華苦笑，她剛纔是怎麼了，竟然還指望月亮可以帶給自己溫暖嗎？
有些人，不也如月亮一般嗎？縱然將他看成了自己的依賴，卻不能帶給她半點溫暖。
在蜿蜒崎嶇的護城河河道上行走，踩在鬆軟的泥土上，這樣的感覺很不真實。洛華想起，大約半個月前，她跌入護城河冰冷的懷抱中，那時就沒有想過會活下來。如今再踏上這土地，仿若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故地神遊，未生華髮，心死如灰，多情誰笑我？
她終於是停了下來，在不遠處的咫尺，分明可以看到一條蟄伏已深的密道。洛華靜靜地看着密道，心中升起一絲恐懼。
終於，要再一次回到那裡了嗎？終於，要去見那些想見又不想見的人了嗎？
深深呼吸了一口蒼涼的空氣，到底還是鑽入了密道當中。爲了照明，她將之前的夜明珠帶了出來。
夜明珠的光線依舊柔和，只能將密道微微照亮。只剛剛進了密道，洛華的身子就開始顫抖了起來。這裡的氣息太熟悉了。即便在時間的推移下，這氣息已經變得聊勝於無了，但是她還是
在一瞬間確定。
清歌，他一定來過這裡。
對，那時，他跌入了護城河裡，說不定就進了這密道。要不然長孫無遜的人馬爲什麼找不到他。
對，他一定還活着。
洛華的嘴角終於浮現出一絲淺淡的笑容，這麼多天了，這是唯一的好消息。她就守着這唯一的希望，以免對這世界是徹底的絕望。
密道蜿蜒曲折，也不知走了多久，直到已經到了盡頭。一扇門，停在洛華的面前，她輕輕地點了點頭。知道倘若將這扇們推開的話，迎接自己的，將會是一個如何的世界。
她，終究沒有逃避的辦法，有些事情，縱然再不情願，也須得面對。
門，緩緩被她推開。門，是世上最神秘的物件，因爲我們永遠不知道，但我們推開一扇門的時候，迎接我們的，將是一個如何的世界。
她竟然是到了華清殿的主臥。
雖然這裡的裝潢變了很多，但她畢竟在這裡生活過，所以對於這裡的每一個細節，她都記得清楚。
在華清殿住的日子不短，但往事一件件歷歷在目，竟然沒有一件事情讓她覺得高興。或許，在皇宮的時候，她就沒有一刻感到快樂。
就算，和清歌在一起的時候，是真正的快樂，而那，也不過是爲了日後的訣別，做的鋪墊罷了。
當時有多快樂，在訣別的時候，就會有多痛苦。日後回想的時候，這痛苦還會逐漸加強。
藉着淡淡的夜明珠光，她打量着華清殿裡的一切，牆上似乎被畫滿了各種各樣的牡丹，無一不顏色鮮豔，無一不開得豔麗，但都沒有靈魂，只是一副冰冷如常的壁畫。洛華不知道爲什麼華清殿上會畫滿朵朵牡丹。
這是誰的傑作呢？如此荒唐，倒像楚曦鴻的風格。
她莞爾一笑，帶着濃烈的心傷，她何以，又憶起了他？
她所有的不幸，都是拜他所賜。可倘若要逃走，可命運的齒輪卻將他們綁在了一起，她越要逃，越被緊緊地停滯在他的身邊。
一切，都是命中註定。
吱呀一聲，門開了，洛華想躲，也沒有辦法。
她看到一女子手中握着燭燈，愣愣地看着自己，藉着淡淡的光線，她看到一張同自己有七八分相似的面容。
她，就是清淺？
清淺也是呆愣地看着洛華，像看着鏡中的自己一般。但她知道，那不是鏡子，眼前這個女人，怕就是洛華了吧。
這個名字，楚曦鴻在意亂情迷的時候，會一次次呼喚出來。長孫無遜每每溫柔流
連的時候，也喚着這個名字。
所以，她沒有見過洛華，但對她的名字，卻是深入骨髓地記住了。
“洛華。”她很是確定地叫出了她的名字，洛華的事情雖然是宮中的禁忌，但清淺這麼些日子在宮中，有些事情只要她想知道，她就有辦法知道。
皇宮，每天都在製造各種各樣的秘密，卻永遠都藏不住秘密。
“清淺。”洛華也是喚出了對面女子的名字，她沒有見過清淺，但在看她第一眼的時候，她就已經確定下來了。
只是，她不知道，爲什麼長孫無遜要選這樣一個女子進宮呢？她那雙乾淨澄澈的眼眸，一看便知道涉世未深。如此清澈的眼眸，讓洛華遲疑，她不知道自己應當以如何的立場面對清淺。
她應該只是一個可憐的女人。
“你還活着？”宮人們說，洛華絕望地跳下了護城河，君王爲了她，將護城河裡的水抽了個乾淨，讓左將軍帶着侍衛找了好久，都沒有找到她的人和她的屍體。
她以爲，洛華永遠沒有辦法回到皇宮了，可她現在卻站在自己的面前。
洛華微微搖頭，她知道自己還活着，卻彷徨爲什麼她還活着。“或許，我已經是死人了。”
清淺聽得這話，卻是蒼白地一聲笑出，“是呀，或許你已經死了。但我還得以你的方式，活在這世界上。”
只一句話，就讓洛華對清淺生出了淡淡的同情，她看着那雙未染纖塵的眼眸，緩慢地開口，“爲什麼，不以你自己的方式活着呢。你不一定要代我活着。”
她真的甘心，只做一枚棋子嗎？
清淺搖頭，在這件事情上，她永遠都沒有選擇的餘地。她心中的苦，也不是旁人可以理解和明白了。
“我做清淺的時候，親人背棄，朋友離散，我從來都只能是一個人。所以，我才做了你，起碼，還有一個人，在我的心裡，可以讓我一直守護他。”
清淺將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微微眯着眼睛說道。彷彿看到一張溫潤如玉的面龐靜靜地看着自己。
她可以萬劫不復，只要他安然無恙便好。她可以下達十八層幽冥地獄，只要他還在天堂就好。
“你在守護誰嗎？楚曦鴻？”洛華不解，爲什麼清淺的眼眸會突然露出如此釋然的表情，彷彿爲了他甘心付出一切。
“我不會告訴你他是誰，反正不是那高高在上的君王。”清淺淺笑，“一個連自己親生女兒都要殺死的男人，我如何看得上。”
洛華顫了顫身子，又想起了那一日的場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