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開始。
洛華手中拽了方綢緞,這是剛纔卓逸雲趁着席間將開未開的時候,塞給自己的。上面只有一句話,“我很好,勿念。”這句話,自然不是卓逸雲想要表達的意思,應是洛宸拜託,代爲轉達。
洛華明瞭這其中的緣故。只是隱隱覺得有些奇怪,從表面上看,洛宸猜到他今晚不在晚宴上,自己會擔心,所以寫了綢緞報平安,這樣的邏輯本是順暢,但奇怪也奇怪在這裡,依着洛宸的性子,寫這樣一封信,倒不像是報平安,彷彿像是出了事情一樣。
對,他一定遇上了麻煩,爲了不讓她擔心,所以才用了這樣的伎倆。
她臉色微微白了白,距離上次見到洛宸已經有不少時候了,他雖然厲害,但選擇的道路過於危險,怕是很難做到全身而退。洛華心中一沉,眼前節目雖然精彩,卻沒有了觀賞的興致。
楚曦鴻很快看出了洛華的異常,藉着一杯酒的空隙,關切地詢問。洛華搖頭,她心中對洛宸的擔心,並不打算讓楚曦鴻知道。楚曦鴻對洛宸的敵對,早已有之,說不定洛宸遭了意外,他心中還會竊喜。竊喜自己少了一個勁敵。
“是擔心洛宸吧。”楚曦鴻卻似看懂了洛華的內心,輕聲說道,“他,你自不必擔心。難道你還不瞭解他嗎?若說置於險境,朕倒覺得,洛華你此時的境地更是危險。”
雖然楚曦鴻的話,讓洛華微微寬心。但他的話,又讓洛華覺得奇怪。還沒有來得及問出,就見得楚瀚天舉酒,帶着譏誚地感慨到,“臣沒有想到皇上和皇后竟然有如此的好感情,當着文武百官的面都耳鬢廝磨,果然用情至深。”
洛華反感地看了楚瀚天一眼,她不喜歡這個玩笑。而且滿座文武正襟危坐,剛纔那個笑話,也只有楚瀚天一人,才笑得暢快。
在這朝堂當中,也只有他,敢同君王如此玩笑。
本應該盛怒的君王,過了許久,臉上竟然浮現出了一絲笑容,幾近隱忍地開口,“淮王剛纔這個玩笑,說得可真不錯,只你們如何不笑?”
文物百官連忙跟着楚曦鴻笑了起來,只心中一片忐忑,他們不知道楚曦鴻心中的打算,也不明瞭楚瀚天的意思,只能兩邊的意思,都不敢違逆。但因爲上次楚曦鴻
對牆頭草的殺伐果斷,他們現在也不敢有反意了。
就算心中不滿,也沒有半點表露出來。只希望自己押對了寶,或者江山傾覆的時候,不需要自己陪葬。
洛華眼中一絲奇怪,微微升騰,這一路過來,她對楚瀚天還算有不錯的好感,並且認爲他定然是明君。但不知道爲什麼,她心中竟然多了一層畏懼和害怕。
就好像,他變了旁人一般。
楚瀚天沒有注意到兩人的尷尬,又問了一個非常敏感的話題,“臣下常時不在京城,也不知道消息是否靈通,據說這皇后,可是罪臣之女。可今日一看,皇后如此威儀,天生貴胄,如何是罪臣之女?”
洛華臉色一白。她以爲依着自己同楚瀚天的過往,他不會對自己如何。可從剛纔開始,他的每一個問題,都仿若利劍一般,朝着她襲來,讓她不知道應該如何自處。
楚曦鴻眼眸更是銳利,微微握緊洛華的手。她這一次,沒有掙扎,她也需要一人,來安撫心中的恐慌,眼下,雖然不情願,但也只能選擇他了。
這話語衝着洛華來,但也是衝着他來。他如果承認了洛華罪臣之女的身份,就是承認了自己的昏庸,連罪臣之女不能爲後的道理都不曾知道。可倘若替洛華平反,說自己當初冤枉了洛宰,害了他一家老小,又是謀害忠良,如此進退不得。
他正在遲疑的時候,一旁的洛華卻是先一步開口,“淮王剛纔也說了,不過是打聽到的消息,淮王時常不在宮中,這消息也未嘗全是。本宮之前就聽說塞外風光不錯,不知道淮王是否願意說說呢?”
她四兩撥千斤的一句,雖然解釋得有些倉促,轉化話題也很生硬,但總算暫時避開了這個話題。楚曦鴻看了洛華一眼,眼中微微有些不解。剛纔,她是在幫自己嗎?
或許不盡然,她怕只是不想讓自己被談論的尷尬中吧。
洛華心中的想法證明楚曦鴻還是足夠了解她,她從來就不想成爲被人談論的核心,所以纔會一再排斥,倘若不是爲了給君王三分面子,他現在只怕已經起身離席了。她往日同楚瀚天的好印象,在今日的時候算是徹底毀了。
而且心中不知道他的居心,讓洛華心中更覺忐忑。不過所幸已經將話題一轉,說到了大漠中的景緻上。
楚瀚天從大漠孤煙開始說起,描繪了一幅洛華從未見過的場景,蒼茫悲涼當中,卻是波瀾壯闊。說道了風景,就說道同胡疆的廝殺,楚瀚天品着美酒,將每一場戰役的細節,說得非常詳細。
他同胡疆的交手,定然有探子已經細細地說了,所以斷然不能在楚曦鴻的面前,繼續保有神秘。與其讓探子來向楚曦鴻回報,倒不如讓他來親自說,起碼可以看到楚曦鴻那張臉微微變了顏色。
楚瀚天口才一向不錯,那與胡疆的交戰也是場場的精彩,從行軍佈陣到攻防轉化,從偷襲夜戰到兵臨城下,他沒有放過任何一個細節。並且滿意地看着周圍衆人的表情。文武百官臉上都寫滿的驚恐。
楚曦鴻臉色也是越發嚴肅,他知道胡疆的驍勇,所以在楚瀚天大勝回朝的時候,心中才是七上八下,一番推算之後,發現自己全無勝算。他當初一定要同楚曦霖速戰速決,不關是爲了掙回顏面,還是因爲想要休整軍隊。
因爲,楚瀚天,纔是真正的勁敵。
楚瀚天整整說了一個多時辰,其間衆人都是全神貫注,連大氣都不敢出。這個中的滋味,洛華本是不識,但微微一會兒,就品出了味。難怪剛纔楚曦鴻在開席前有些無奈地喃喃了句,“而今真是鴻門宴,只做刀俎的不是朕,是他楚瀚天。”
當時這一句話,太多無奈,可洛華卻以爲君王玩笑。卻沒有想到,竟然真的成了現實。她本以爲,倍受奚落之人,會是楚瀚天,卻沒有想到完全掉了個。
又想起楚曦鴻之前的話。若亡天下,便讓她自由。她隱隱多了層顧慮,難道這一天,竟然會到來嗎?
楚瀚天雖然厲害,但也不至於尚未交手,他就已經斷了一切希望。
楚瀚天終於停了下來,轉眼看向楚曦鴻,“臣聽說皇上勝了叛軍,那戰也鬥得相當精彩,這其中的細節臣未曾知曉,還請皇上說說,可好。”
楚曦鴻聽出了這話語中挑釁的意思,卻沒有順着他的話,隻眼眸中閃過一抹厲害,“不過是幾場過家家,倒是不值得炫耀。” ¤ TTKдN¤ ¢〇
然後他眼眸更是銳利,“至於戰場上的事情,還須得淮王教朕。”
這片江山,或許守不住,那也要毀了它。狼煙不止,烽火滔滔,留得一地殘局給勝者收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