鞍馬空（8）
他只記得那晚上的風尤爲的凜冽剛寒，而護城河下的水，則如寒冰做成的劍一般，直刺入自己的心肺，在這一刻，他幾乎快忍受不住，眼中洋溢着淚花。當年的那晚上所發生的一切，都是他畢生都想忘卻的場景，可是如今再度迴響起來，他只痛得想死。
然而，楚曦霖看到了清歌此時情緒上的變化，一種得意竄上心頭，他知道自己的這一籌碼算是賭對了，不然以他這一種心無掛牽的人來說，榮華富貴都不能牽絆住他的，只有對着他的軟肋下手，纔是着力。
他繼續言道：“當年太后在宮中生你之時難產，你又非先帝的血脈，太后身邊的侍女無人敢張揚，只有你的生父淮王冒着危險帶着穩婆進宮，在你出生之後，就將你帶回王府，這些，你都不知道吧！”
楚曦霖的話依舊說着當年，沒有注意到的是此刻清歌的臉色卻因爲他的這一番話而越來越蒼白，最後如紙一般輕薄。
洛宸越見越不對勁，這些日子以來，清歌在鳳儀殿養傷他不是不知道，故而他越見清歌如此模樣則越是擔心，“王爺，他不對勁！”
可是，就當洛宸說出這一句話制止的時候，清歌的身子卻整個倒了下去，洛宸趕緊的將他扶起，卻見清歌早已沒了知覺。
“他身體不好，王爺不該說得太重！”洛宸略帶責備，後才知道對於楚曦霖來說，這樣說有僭越之嫌，他才轉了一種口氣，“若是他出事，王爺恐怕大計難成！”
“也是，本王太急於求成了！”楚曦霖看到清歌就此栽倒在面前，頓時也有一種懊悔的感覺，只是看着清歌如此的模樣，他深信，以太后爲要挾肯定能夠將他留下來的。
“王爺怕是已經成功！”洛宸將清歌安置在這房間內的牀上，確認了清歌只是因爲一時氣急攻心而昏倒了過去，才放下了心。
“從他的表現看來，在他的心目中雖然一心想要避開這宮廷紛爭，可是太后在他的心目中，畢竟是生母，只要這一點攥在我們手上，他爲保太后，必定會依了我們！”洛宸觀察入微，對於眼前的情形，大膽放言。
楚曦霖聽聞之後，才稍微的放下了心，“既然如此，本王也該
安心了，也好打算回朝的事情！”他的心情轉爲晴好，笑着說，“與胡疆休戰的事也瞞不了多久，得在朝廷得知之前報捷回朝，才能領功！”
“這下，皇帝該頭疼了！”洛宸淡淡的道，“他本一心想支開你，卻沒想到，你這麼快回朝，還是帶功回朝！”
楚曦霖望着身後的女子，“雲姬，本王會按照你們主上的意思，將你進獻皇上，
到時候，一切事宜，你要做好準備！”
被喚爲雲姬的那胡疆女子冷媚的一笑，“這是整容，有機會殺了他便殺，無機會，你們再安排一個假皇上便是，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假皇上倒比真皇上好辦多了，只要他一旨禪讓聖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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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孫直覺得這兩天洛華的情緒變得很不一樣，該是屬於休息的時間，她卻獨獨坐在梳妝檯前發呆，臉上春風明媚，眉目含嗔，這即便是她當初受到楚曦鴻最大的榮寵的時候，也是沒有過的現象，這才讓長孫無遜覺得最大的不妥。
而這兩天，整個華清殿就像被隔絕冷落的一般，皇帝也不再前來探望，只是偶爾會派人送些蔘湯補品前來，但是也都是匆匆而來。
這樣鳳儀殿發生最大的一件事，讓長孫無遜覺得躊躇。那便是清歌失蹤的事情，太后已經快急瘋了，整個皇宮都因爲這一件事而鬧得沸沸揚揚。
只有洛華現在基本與世隔絕，對於這麼大的事情仍舊一無所知，長孫無遜也不敢貿然告訴洛華，怕她此時在病中的時候若是聽到這消息，身體受不住，一時垮了，那時便不好辦了。
於是，在尋常的探脈診斷之後，長孫也退出了房間，洛華卻叫住了他，“長孫大哥！”這是洛華第一次這樣叫長孫無遜。
而長孫無遜也是徹底的一愣，對於洛華的這一句叫喚，心神久久盪漾，不能自已。
“整個皇宮中，就數你對我最好了，如果，……”洛華坐在梳妝檯前，說得極其猶豫，但是，最後還是說了出來，“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記得要好好對待自己，也不要像現在這樣孤家寡人，找一個會照顧你的女子，白頭偕老！”
“你這話什麼意思？”長孫無遜原以爲洛華對自己的轉變是因爲
自己這麼久以來孜孜不倦而感動，卻不想她說出了這樣的話。“什麼叫做你如果不在了，你現在的身體恢復得很好，有我的一天，我就不會讓你出事！”
長孫無遜的話帶着怒意與責備，洛華卻是一笑，“你誤會了，我不是生出輕生的念頭，而是……”她低下了頭，攪弄着自己的手指。
洛華此時雖然是背對着長孫無遜的，但是她的容顏映在妝臺前的銅鏡上，折射來的容顏嬌羞，長孫無遜一覽無餘。
“我想清楚了，再過不久，我會離開，唯一放不下心的，就只有你了！”她淡淡的一笑，這一笑折射在銅鏡之上，卻有點愁雲慘霧的感覺。
“你想走，去哪裡？”長孫無遜忽而急着問，但是，在下一瞬間他似乎也明白了什麼，無奈的笑了起來，“我以爲，經過這宮門前的雪一凍，你會改變離開的念頭，……”
“呆在這裡，終究不開心！”洛華第一次坦誠，“以前不捨得離開，是因爲牽掛洛宸，母親的臨終吩咐，是要我好好保住他，可是，他終究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堅強和厲害，膳源，我現在了無牽掛！”
“最讓你想離開的，還是因爲清歌吧？”長孫無遜接着洛華的話，說了下去。他看着洛華此時怔忡一愣的模樣，就知道自己說中了她的心裡話。
他蹙眉看着洛華，清歌失蹤的事脫口而出，洛華卻說，“就在今晚，我們就會離開的，所以，你要好好保重！”
今晚，長孫無遜此刻卻沉吟了下來，思量了許久之後，他才淡淡的點着頭，只是跟洛華說了一聲“好”之後，就退了出來。關上房門離去。
可是，他的心中卻不斷的盤桓着，“清歌失蹤了，今晚不可能如約與洛華離開的？洛華，豈不傷心死？”他心疼於洛華，更不忍見洛華傷心的模樣。
可是，下一個轉念想，卻讓他停住了腳步，“可是，洛華傷心到了極致之後，就不會和清歌一起離去了，依舊能夠在我身邊，如此，也無不好！”他看着天，眼神變得深邃了起來，忽然感慨到，“不回來也好，不是嗎？你就能夠在我身邊了。”
說罷，卻繼續信步朝着前方走去，在轉過迴廊的時候，卻見到了一個讓他感覺久違了的人，——芍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