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若嫺敏銳地察覺到了身旁的危險。
醉酒之中的楚瀾側同樣感受到殺意,他擡頭之時,箭已經快到他的眉心間,白若嫺美眸圓瞪,在箭將要傷到他的那一刻,她用手生生握住了箭鋒。
手心中有片刻的麻木,但隨後帶來的是鑽心的痛意,白若嫺咬了咬脣,將箭丟到了一旁,不顧手上的傷痕,任由着血一滴滴地濺到地上。
“若嫺!”楚瀾側握住她的手腕,看着她漸漸被血染溼的衣袖,醉意明顯清醒了很多。
眼中自責之色,瞥了眼半開的窗戶,卻已不見一個人影。現如今,他唯一擔心的只有白若嫺的傷勢,張口欲命宮人傳來太醫,白若嫺卻用未受傷的手捂住了他的脣,搖了搖頭:“臣妾出去片刻,很快就回。”
見她想要追回刺客,楚瀾側來不及阻攔,伸手想要拉住她,卻只觸碰到她的衣袂。白若嫺取過劍,朝着刺客離開的方向,追了。
她不能讓楚瀾側身旁有半點隱患存在。
月亮甚圓,慘白的月光投了下來,總覺得有幾分淒冷。白若嫺握緊了手中的劍,也不顧傷痕,獨自朝前方那個人影追去。
劍從劍鞘拔出時的沉悶聲,撕破了黑夜的寂靜,看着前方越來越近的刺客,白若嫺翻身從他頭頂上飛躍而過,穩穩地站在他的面前,擋住了他的去路。
或許,那刺客根本沒有反手的意思,任憑着白若嫺手中的劍落在他肩上。那目光中帶着不明的情緒,他眼睛讓白若嫺感到有幾分熟悉。
伸手取下了他臉上的遮布,見到他的面孔,白若嫺不由後退了一步。她將劍緩緩放下,不可思議地叫道:“沈將軍……”
沈陌遲面色淡然,他從身後取下了一支箭,放於手中的弓上,隨時都可以再給白若嫺一箭。
危險就在身邊,但白若嫺沒有任何躲避的意思,像是認定了沈陌遲不會殺她。沉默了一會兒,她道:“你是爲了楚定王而來?”
沈陌遲手中的弓已經拉緊,回道:“與主上無關。”
白若嫺將長劍背到身後,踩着清冷的月光,走進了沈陌遲,那怕下一刻他手中的箭會刺過她的心臟,她的腳步都沒有半點停頓:“你是楚定王的人,你若殺了皇上,楚定王則難逃死罪!”
她的冷然,讓沈陌遲心中一怔,有絲痛意在他眼中流轉,他輕笑了一聲,手中緊拉的弓箭還是放了下來,他定睛看着這張熟悉的面孔,她已變太讓人覺得陌生,沈陌遲道:“即使你恨主上曾對你所做過的事情,但是,你忘記了當初是誰收留你,是誰將你從小照顧到大的?呵,那怕你忘了,那怕主上爲你身中蠱毒的事情你也忘了。可他爲了護你周全,棄了,這你也能忘嗎?”
他的話,如同一根根針般,正刺白若嫺的心臟。有痛意一點點散播開來,白若嫺面色依然平靜,她回道:“白若嫺早已經死了,沈將軍莫要忘了,本宮是楚國的。祁國的江山,楚定王是爲誰而棄,本宮不在乎,也本宮無關。——只是,今日,沈將軍是以下臣的身份來此,還是,以刺客的身份來此?”
這份冷漠,連她自己都難以想象。白若嫺說出這席話的時候,她恍然發現,她已經不知道自己是何人了。她還是保持着高高在上的樣子,無形之間將他們曾經的過往抹殺的乾乾淨淨。
沈陌遲沒料到她真的可以絕情到如此,他想要嘲諷笑她,卻難以扯出半點笑意,僅留一點嘲諷之色:“皇后娘娘,你當真沒有心。”
這個高貴的稱呼,卻在此時可讓人無地自容。白若嫺用那冰冷的表情做爲自己的面具,沒有將自己的心事透露半分。
“還有楚瀾側,你們都是一類人。他竟然可以無恥到自己的國家……”
沈陌遲話未說完,白若嫺手中的劍便快速回到他的頸處,看着血從他的傷口中滲出,她道:“本宮念在你曾救過皇上,這次就先放過你,若下回你在不知好歹做出什麼,本宮只能將你,立刻處決!”
說話間,她手中的劍狠狠劃過了他的肩膀,空氣中的血腥味頓時濃了許多,雖不會傷及他的性命,卻足以傷到筋骨。劍回鞘中,白若嫺漠然轉身,眼中再也無法保持平靜之色。
身後有沉悶地倒地身傳來,白若嫺的腳步頓了頓,側首瞥了眼,見沈陌遲握着傷口,半跪在地,近似懇求地聲音,說道:“主上前些日子咳了血,太醫說,已撐不過半年。”
末尾的話,像是沉重的石頭,重重砸在了白若嫺的心上。她的手微微顫抖,藏於衣袖間,沒有讓沈陌遲發覺到,毫無感情地聲音說道:“與我,無關。”
這簡短的四個字,讓沈陌遲眼前有些發黑,她遠去的背影在他視線中變得模糊起來,果真,一切都已經變了。
他沒有看見白若嫺泛紅的眼睛,更不會感受到她心中突然襲來的痛意。
手中的劍太過沉重了,白若嫺想把它丟到一邊,手卻依然握着她,一個人茫然無措地往前走着。
你已經不愛他了。
這是她唯一能對自己說的話。
她以爲她可以看清生死了,可聽聞他病重的消息,她任然和以前一樣,無法釋懷對死亡的悲痛。
面向天上的圓月,腦中重複着兩個人的身影,一個楚瀾君、一個楚瀾側,她伸手想要抓到那月光,可什麼都沒有握住。漂亮的睫毛輕輕眨動,白若嫺深吸了一口氣,想要將心中的不適壓下去。
回宮時,楚瀾側正站在殿門外等着她,白若嫺停在了離他不遠的地方,兩人靜靜看着彼此。
“如果,臣妾直接回寢宮了,皇上難道要站到天明嗎?”
“站到天明。”
白若嫺緩步走到他身旁,低垂下眸子,拉住了他的手,道:“夜深了,入寢吧。”
楚瀾側低下頭,反手握住她受傷的手,道:“你還有傷在身。”
白若嫺微微一笑,道:“不礙事的。”
不知這種可以持續多久。
表面上,兩人都沒有心結的樣子,做的真的很好。
如果可以一直這麼演下去,倒也是一件美好的事情。
大臣齊齊上書,一致同意由大皇子來暫且輔導二皇子。權利再大,也敵不過衆心,無奈之下,楚瀾側只好做出退步。
事故發生在蕭玄爍來白若嫺身邊的日。
白若嫺聽聞附屬國進貢了一批上好的布料,便去查看,尋思爲玄代做身新衣服。雖說如此,白若嫺內心實則是不願意去見蕭玄爍,那孩子對她心有芥蒂,她總不能和一個孩子置氣,兩人同處一室都會覺得不舒服,她乾脆將空間留給他們兄弟兩人。
白若嫺用手觸摸着一批批布料,心不在焉地選了幾批,而後命令道:“剩下的布料給各宮送去。”
宮中的妃子也就幾個人,白若嫺連請安都免了,彼此都不常見。楚瀾側從不寵幸她們,若是再連上,她都要苛刻,那這皇宮中就沒有她的容身之地了。
內侍府的人還未退下,宮中的侍女便急急忙忙地跑來了,直接跪到在白若嫺的面前,很是慌忙。
白若嫺責備道:“如此成何體統,有何事稟報?”
侍女險些就哭了出來,不斷地磕頭道:“二皇子,將大皇子推落到湖水中了……”
若不是經歷的事情多了,白若嫺早就將不安表現了出來,她穩下自己的心神,詢問道:“大皇子情況如何?”
侍女道:“太醫還在醫治中。”
這種情形是白若嫺最不願意看到的,她咬了咬牙,冷瞥了侍女一眼,甩袖離開了此處,匆匆趕往寢宮中。
入殿,便見蕭玄代怯怯地站在門外,眼睛中的淚水搖搖欲墜,見到白若嫺,沒有敢迎上去。
見他如此,白若嫺不問都明白,此事定和他扯不開關係了。不禁有些頭疼,沒有搭理蕭玄代,直接從他身旁走過,微怒的樣子險些就嚇哭了他。
牀榻上,蕭玄爍小臉蒼白,頭髮溼漉漉的,往下滴着水珠,地上一片水漬。
殿中的人紛紛對白若嫺行禮,白若嫺走到牀榻旁,看了眼還在昏睡中的蕭玄爍,有些緊張地向太醫問道:“大皇子可有生命危險?”
太醫拱手,回答道:“大皇子體質較弱,今日受涼,正處於低燒中,微臣擔心……”
白若嫺怒道:“擔心什麼!?”
太醫眉頭緊皺,說話有些發顫:“可能會引起肺熱。”
看着蕭玄爍失去血色的臉,突想起前幾個月蕭玄代得天花時的場景,心中隱隱覺得自己會失去什麼,那種失落感和壓抑讓白若嫺難受至極。
她別過目光,命令道:“無論付出什麼代價,都一定要醫治好大皇子。”
她轉身準備離開,卻聽聞蕭玄爍低低叫了一聲:“。”
白若嫺的身子頓了頓,感覺心裡有些酸澀,但到底還是沒有陪在他的身邊,向門前的蕭玄代走去。
ps:幾章過渡後,會迎來大的**,親們勿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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