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迦在電話裡描述了一下這個有點奇怪的夢。
她之前做的夢都是一個完整的片段，但這次的夢更像是短暫的閃回，好比把一個片段給剪掉了幾幀，她沒有連續的時間觀察到夢裡的更多信息。
“死者是女性，應該比較年輕，頭髮比披肩發更長一點，頭上有血，穿着短袖，手腕上好像有塊表。她的臉比較小，兇手的手掌又大，能完全包裹住她的下半張臉，而且是用虎口去按住她的臉的。”
“案發現場應該是個不寬的巷子，有臭味，幾乎沒有花花綠綠的燈牌光線，但不遠處不知道是有個路燈還是正對面的某棟建築的logo太亮，有點光線傳過來，所以我能勉強看見死者瞪着眼死不瞑目。”
鄭巖：“正對面有高樓建築的巷子？這個範圍太大了，還有沒有更特別的線索？”
“沒有。甚至死者的臉我都沒完全看見。”
她打着電話，門口突然響起敲門聲。
談迦下意識緊繃，有種重回民宿房間、即將有兇手進來殺人的驚悚感。
然後才反應過來，肯定是林之樾聽見她說話的聲音被驚醒了。
她下牀去開了門，擡擡下巴示意進來。然後繼續和電話那邊的鄭巖說：“兇手那一瞬間的情緒，彷彿殺掉死者是件很爽很痛快的事情。”
“兇手的特點呢？除了手掌比較大，身高體型怎麼樣？俯下身按住死者臉的時候，你有沒有覺得完全覆蓋了死者體型？”
她回憶了一下：“有，能感覺到死者對兇手來說很好解決。”
鄭巖沉吟會兒，發出窸窸窣窣的動靜，大概是在穿衣服，然後一道關門聲響起，他低聲說：“我過來接你，研究研究案發現場在哪兒。”
重點還是要找到屍體。
談迦努力回想，又描述了一次夢境裡的環境：“比較窄的巷子，路面凹凸不平，斜對面的微弱光線在兩邊的牆壁遮擋下會在地上投影下特定的陰影面積，照亮的區域有限……”
“是什麼樣的陰影？”林之樾忽然出聲，“不同的巷子口和不同的光線來源會造成不同的陰影投射效果，我畫過很多。”
她看過去，幾秒後嘴上對手機那邊說：“鄭隊，林之樾可能有辦法幫忙找到案發現場。”
鄭巖卻沉默了，然後古怪問：“你們住在一起？”
…
別的不說，林之樾眼睛好用又會畫畫的能力是相當不錯。
他根據談迦多次的描述，畫出了三張圖，簡單的線條就能勾勒出一個很立體的空間，看完立馬能想象到一個陰暗逼仄的巷子口，感覺像港劇裡被追殺的主角藏身的垃圾巷。
可是案發時是晚上，除了近在咫尺的死者的臉，什麼東西都是模糊的，談迦無法分辨到底哪處巷子口是夢裡的背景。
鄭巖也皺眉，巷子長得都大差不差，如果沒有特殊的線索，怎麼在市裡幾百上千條巷子裡找出真正的案發現場？
他一張一張看着，邊看邊從記憶裡挖出和圖中類似的巷子，看到第三張，他“哎”一聲。
然後他掏出手機上外賣軟件搜店鋪。
談迦：“……你別跟我說你突然餓了想點外賣。”
“當然不是，你以爲我跟小陳一樣饞。這張圖的角度，光線來源，讓我想起一個地方，以前跟我老婆剛結婚的時候，我們隔三差五就去那地方吃魚，那兒還有一家賣早餐的店，他家的蘿蔔餅和肉餅很好吃。”
聽起來和小陳也沒區別啊。
但談迦沒說出口，看他從外賣軟件上點出來的店鋪照片。照片不只是照了門頭，還有隔着一個巷口拍的門店位置，那個巷口，和林之樾畫的第三張圖很像。
“你看是這裡嗎？”鄭巖問。
“不確定，”談迦盯着看了會兒，又說，“去現場看看吧。”
就算她辨別不出地方，但說不定案發現場還殘留着很多線索，能證明那兒發生了一起命案。
運氣好點的話，或許屍體都還遺留在原地。
於是早上六點，鄭巖開車帶着兩個臨時工，奔赴了歸錦路後的那片老巷子。
然後還真的在其中一條堆放着垃圾桶的巷子裡，找到了一具屍體。
上半張臉和她夢中的死者很像，下半張臉的掐臉捂嘴的淤青也對得上。
鄭巖站在屍體旁打電話，讓談鳴他們趕緊過來，順便捎上老李。
談迦捂着鼻子環視周圍，這裡被當作垃圾點肯定很多年了，大型垃圾桶都快看不出原來的顏色，下方還滴出酸臭腐爛的垃圾水，沿着路流到外面。
“這裡不是第一案發現場，”她皺眉說，“和我夢裡的地方不一樣，夢裡沒有這些臭味。”
“是拋屍，”鄭巖打完電話說，“垃圾破壞了部分線索。要不是你先夢到了，等大家都來扔垃圾或者垃圾車來運走垃圾，屍體可能還會被無意間轉移位置，或者在這兒腐爛直到被人發現。而且到時候經過的人多了，就算兇手留下了鞋印，車轍印，也很難再辨認清楚。”
談迦點點頭，又看了看這條巷子裡的各種雜物，想要找找沒有沒兇手留下的鞋印之類的線索。
這時候最近的派出所民警趕來了，警戒線一拉，攔住了別有用心的人和周圍看熱鬧的居民。
遲一步到的小陳和談鳴“夾帶”着老李，往警戒線裡鑽。
“又來了啊？”小陳小聲問。
說的是夢。
她點頭，還捂着鼻子。
垃圾堆一起腐爛變質的味道真的很臭，臭到讓人想吐。
老李倒是習以爲常，戴着口罩蹲屍體旁邊，進行簡單的屍檢。
“額頭上有出血口，目測是被某種長木棍重重擊打過，傷口上還殘存着一些碎屑，待會兒帶回去查一查。”
“但死因是機械性窒息，兇手虎口朝上按住了死者的下半張臉，力氣很大，在臉上形成了淤青。看得出來當時很情緒上頭。”
鄭巖分析：“兇手用工具打了死者之後卻放了她，改成用手捂死她，是因爲工具不趁手嗎？還是死者當時大聲叫喊了，兇手臨時改了方法？”
小陳立馬說：“我帶人去初步走訪一下週邊的居民，問問當時有沒有人聽到什麼聲音。”
鄭巖點點頭，又把談鳴叫過來：“查到死者的身份了嗎？”
“剛剛查到。有人認出了死者，說她叫楊佳，是這片巷子後的服飾一條街裡百搭鞋店的店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