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也家偌大的客廳裡, 沙發上整齊有序地堆放着一些雜物,邊上還立着幾個大箱子。歐也看了看大門正對的那堵雪白的牆上掛着的大笨鐘,時針已經臨近9的數字上, 他沒停下手上持續了將近一整天的打包工作, 繼續收拾自己的行李。
他大概瞄了幾眼一下沙發上僅存的那些東西, 都是些零零碎碎的日常用品, 約摸着放到一個箱子裡應該綽綽有餘了。目光又觸及到身處於那些零碎雜物裡的相機, 歐也上前伸手去把它拎了出來,他把佔據了沙發上絕大部分位置的那些東西往旁邊撥了撥,騰出一塊空地坐了下來。
爲了一個看似多年來的夢想選擇離開這塊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土地, 有時候歐也會考慮說這是不是一個正確的決定,因爲並不是說自己夢想了很多年, 就能證明這無疑是個明智之舉。這些年以來的做夢, 也許只是因爲一種養成了且不願意改掉的習慣, 因爲習慣了憑藉這樣的方式去逃避現實中的很多東西,所以久而久之自己便是想改也改不掉的了。
現實中沒有他的容身之所, 只有在攝影的世界裡,他才能找到自己棲息的一席之地。於是不管一個人再怎麼孤獨,他也始終在堅持着,隱忍着那個看似小小的鏡頭背後,一切不爲人知的無聲無息。就好比從來沒有間斷過的練鋼琴, 因爲那同樣是屬於自己的黑白紀事, 一筆一劃清清楚楚地刻畫着他的人生。
歐也懶得再想下去了, 這樣沒完沒了的胡思亂想, 只會磨消自己原本就堅定的意願, 可是不管再怎麼想旁門左道的主意,眼下可見的卻都是已成定局的事情, 多想只是無謂之舉,索性統統拋到一邊專心收拾東西好了。
他將相機裝進自己打算隨身攜帶的旅行包裡,好歹也是他以後吃飯的家當,放到託運的行李裡頭實在無法放下心來。機場裡託運的行李大都是用“砸”的,誰會輕手輕腳地運去對待別人的東西,這萬一把鏡頭磕磕碰碰磕壞了,心疼的始終還是他自己。算了還是自食其力放包裡自己背好了。
歐也剛站起來正要提着包放到那幾個箱子旁邊的時候,門鈴突然響了起來。他站在原地微蹙着眉頭杵了半晌,奇怪了這大晚上的誰還會來,向來知道他家地址的人不多,主要是他很少把別人帶回家來,除了小路他們幾個知道以外,就是之前在他家借宿過的莫紫了,可是這幾個人不都是在昨天的送別宴時說好明天再來送機的嘛……這會門外會是誰按了門鈴?
他猶豫地想了一會,還是邁開了步子過去打開門,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個自己意想不到會出現的人————莫語嫣。歐也抓着門把的手不由得顫了顫,定定地看了她幾秒,等到反應過來自己眼前出現的不是虛幻,他才注意到她站在那裡是氣喘吁吁地看着自己,並且懷裡還抱着個袋子。
那個袋子如果沒有認錯的話,是他昨天讓莫紫轉交給她的用來裝相機的袋子。說起關於那臺相機,歐也是在收拾暗房的時候產生的主意,當時對着那臺被收拾出來的相機他想了很久。的確,他可以把它留在原本的位置繼續那暗無天日的冬眠,可是歐也發現自己好像並不希望這樣,他所能想到對它而言最好的歸屬,應該就是回到莫語嫣身邊。既然什麼都留不下的話,還是把這件早就打上她標籤的物品歸還給她吧。
歐也對於某些物品歸屬認同感很強,既然相機上面沾染瞭如此多她的氣息,那便只能是屬於她一個人的相機。爲什麼會有這種奇怪的認同感,他也不知道,就好像很多事情一樣,從一開始的邂逅就已經註定,沒有反悔的機會也不可能有別的選擇。
莫語嫣從站在門外開始,就一直心撲通撲通劇烈地跳着沒有放慢過,也不知道是這一路馬不停蹄地趕過來趕出來的,還是因爲要來見歐也所緊張的。這一路上她反反覆覆在心裡打着草稿想着等下見到他之後要說些什麼,她就像一個要去參加一場重要面試般緊張,可是好像從來也沒有什麼場合能讓自己那麼不安過。等到真的見到他之後,她卻什麼都說不出來,只能咬着脣定定地望着他,腦子裡原本想好的那些言語彷彿全部都在一瞬間被滌清了。
見她不說話,歐也也不敢輕易出聲,兩個人就這樣沉默地互相對視着,杵在門口那僵持不下。
最終歐也還是抵不過莫語嫣投射來的眼神,他垂下眸子避開她的目光,原本支着門的手落了下來,在她面前他還是毫無反擊之力,都那麼長時間了居然還是心甘情願地敗給她了。他沒有辦法否認剛纔一見到她的那一刻,自己的心理確實有存在一種期待,不管語嫣會說什麼都好,對歐也而言都有一種潛在的期待,哪怕就一聲“再見”也無妨。
“先進來再說吧。”他不想在自家門口上演鬧劇讓路人免費參觀,只好淡淡地對她說了句,然後往旁邊側過身子空出一條道讓她進去。
等她拖着腳步走進去之後歐也把大門關上,轉過身看向站在身後已經把下脣咬出一道紅印卻還是不吱聲的莫語嫣,她的模樣讓他覺得自己猶如做了什麼欺負她的事情一樣,歐也無奈地嘆了口氣,剛想要開口說些什麼打破這種對峙的僵局,不料語嫣卻開口說話了。
“你這是什麼意思!”她把懷裡一直抱着的袋子攘搡到他手上,腮幫鼓鼓地瞪大眼睛質問道。
嗯?應該是質問吧……
歐也想不明白她爲何這麼晚跑來質問自己,他把手裡的袋子隨手放到門旁玄關處的櫃子上方,然後抿着脣,任憑莫語嫣兇狠狠地瞪着自己卻也不解釋什麼。事到如今好像也沒有什麼好解釋的吧,雖然他一向就沒有對誰表明過自己的態度,只不過到了現在這廝光景,似乎承認和否認都於事無補沒有什麼意義了。
想到這裡,他隨意地攤攤手,隨即展開了溫柔的笑意:“如你所見。”
就是這麼簡簡單單的一句回答,偏像一道閃電劃破長空直擊莫語嫣的心。看到他明明很好看的笑容爲什麼自己反倒會覺得很難受,心像被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牢牢堵住了似的,她恨不得衝上去給他一拳,把那張臉連同好看的笑容一齊揍粉碎掉,就不會再來侵蝕自己的心了。她心裡難過得要死他卻還笑得花枝亂顫的,怎麼可以那麼沒良心……
只不過,在觸及到歐也的眼神之後,莫語嫣的委屈和抱怨在心裡再也忍不住地傾瀉了出來,她不願再憋着自己的情緒憋到快要窒息,淚水在頃刻間沖刷了莫語嫣那張不大的臉龐,卻不小心地,將她的眼睛沖刷得比平日還有晶亮許多。
“我喜歡你,一直以來都在喜歡你……”
莫語嫣一步跨上前去緊緊抱住歐也的腰,她把頭埋在他胸前泣不成聲地說道:“我喜歡你,從很早的時候就開始喜歡……可是我根本就不敢告訴你,我怕你知道之後會笑我,說我配不上你,說我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你那麼優秀那麼驕傲,你又怎麼會看得上我!”
歐也本來就因爲她的眼淚而措手不及之餘,更因爲她突如其來的擁抱和告白轟炸得體無完膚。他根本就來不及反應過來,明明是那麼如同幻覺的場景讓人一點都不敢去相信,哪怕一點點,可是胸前傳來的溫熱感又切切實實地在宣告着某種存在,他甚至有那麼一刻是屏緊了呼吸不敢正常喘氣的,就生怕自己下一個呼吸之餘所有一切都化爲虛幻的泡沫,灰飛煙滅得無影無蹤。
“我一直以爲你離我很遠很遠,哪怕是那時候跟在你身邊學攝影,我都沒辦法說服自己你和我是一個世界的人。我以爲你只是可憐我只是同情我只是大發善心所以收留了我……阿紫把什麼都跟我說了,是我太懦弱是我不夠勇敢……對不起,我是個笨蛋……我是個笨蛋……”
歐也明顯地感覺到,自己胸前的衣服的某一大塊已經被她的淚水浸溼了,溫熱潮溼的液體透過衣服的布料滲到他的心裡,就好比那樣的場景:冰山的一角融化破裂之後掉入海中,沒過多長時間,整座冰山開始越來越大規模地從局部到大部分的動搖,最後整體坍塌沉入水中。如同冰山沉沒那般,歐也心裡的某個心結,也隨着冰山的融化破碎而沉入永不回頭的時間長廊裡。
“這句對不起應該由我來說,我纔是最不可原諒的那個人。”
真的沒關係,她做的已經比他要多得多要勇敢得多了。
其實並非她配不上他,真正配不上對方的人,應該是他。
假如他的決心下得早一點,假如他的勇氣多一點,假如他早點覺悟到她的心意,也不會產生兩敗俱傷的後來。
幸好後來的我們,在即將擦身而過的那一瞬間感應到了彼此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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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過去,此處省略N千字)
(某喵:話說這兩行省略號,童鞋們不好想歪啊,千萬不要想歪啊!!!銀家喵是相當相當相當相當CJ滴……)
(底下無數噓聲響起,無數臭雞蛋爛西紅柿砸到屏幕上:乃CJ……乃CJ滴話世界上滴男銀都是柳下惠女銀全是聖母鳥……)
(某喵:……世風日下啊世風日下啊……乃們……好,乃們就盡情去YY瓦家女兒和女婿吧……下一章乃們就知道這一夜發生啥麼事鳥……╭(╯^╰)╮)
莫語嫣也不記得自己是什麼時候睡着的,她醒來的時候也不知道是幾點鐘,只發現自己是躺在那張寬大的真皮沙發上的,身上蓋着一張柔軟暖和的白色羊絨毯。她用手肘半撐起身子坐起來,朝四下打量了番,看到了站在窗前背對着自己的歐也。
早晨的太陽光透過玻璃窗照進來,她望着歐也沐浴在晨光中的身影,竟不住癡癡地發起呆來。
歐也聽到背後似乎有些動靜於是回過頭去,看到原本應該躺在沙發上睡覺的莫語嫣已經坐了起來,正看着他這個方向眼神失焦地發着呆。
他走過去在她額上蜻蜓點水地輕吻了一下,讓她回神來,然後伸手將她攬入懷中,胸膛上傳來的溫暖讓他愈發不忍放開手。像是要將這種溫度牢記於心,歐也收緊臂彎將她摟得更緊了,他把下巴擱在莫語嫣的肩窩上,沉默了半晌最終還是決定結束這種難捨難分的場面。他悶悶地說了一句:“語嫣,我該走了。”
“嗯。”語嫣微笑着點點頭,儘管他看不到她的笑。她在他耳邊輕聲耳語道:“再見。”眼淚在笑容綻放的瞬間同時滑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