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要扶我進偏殿休息,我怕她們……亂來,就沒敢去。我什麼都沒看,可是耳朵太靈醒,先是聽了一陣打鬥,接着又聽了一下午的活春宮,然後,就滿腦子去想公主……唸的詩三百。”
那人低低啞啞,彎彎拐拐的聲音說來,滿腹委屈無奈,又是滿心討好求饒。
那些綿綿軟軟的話,也確實,揉在她心上,揉得她心裡酸脹。想他被放到在這殿前石階,被一羣東桑侍女圍上來欺負;閉眼閉心,卻閉不了耳朵,活生生被折磨了一下午;還生怕她惱怒,趕緊拿她的唸詩來擋箭……
不禁覺得,那可憐樣,也是風流。便兩步上了臺階,在他身側蹲跪下來,伸手捧住那滿面潮紅,帶些戲謔,笑着問他:
“那麼,戲也聽完了,人也走完了,你還坐在這裡做什麼?”
“我等我的公主來救我。”那人擡手,鬆鬆地覆在她手背上,竟還在軟軟地使力,想要她捧緊些。
“我這不是來了嗎,起來,跟我回家!”夜雲熙輕笑,有些招架不住那副可憐風流樣,抽開手來,反手打上去。天色漸沉,她不想在這裡跟他磨蹭,只想趕在宮門下鎖之前,帶着他回家。
“我四肢乏力,站不起來……”言下之意,他要是能站起來,哪能等到這個時候。本是讓她憐得心慌,已經貓腰下去,拖他手臂,擡他腰身,要幫他站起來。
“全身上下,除了一個地方,都是軟的。”可那人又補了一句,一邊說着,一邊還低頭朝身下看了一眼。
夜雲熙就聽得一愣,撲哧一聲,笑得軟勁,索性撤了手,直起身,將他扔回玉石階上。
她算是瞧出了些端倪,四肢乏力不假,可更多的是,想賴在地上不起來吧。這曬了一日的白玉石條,靠躺着真有那麼舒服?可是,他不使力,她也拖不動,便沒好氣地問他:
“那你想要我怎麼救你?”
“可以先……親一親我。”果然,那人存着些使壞的心思,想要討些好處。說着,又來捉她的手,擡頭相求。
她本無意廝磨,想着門口一羣宮人還候着呢,怕是在等着她帶人離開後,好進來收拾。可瞧着那人滿面的紅潮,一直延至領口裡面去,應是飽受藥力折磨,說話間,也是隱隱的喘息,着實難耐。
便俯身低頭,遞脣上去,在那滾燙的豐脣上,蜻蜓點水,親了一下,正要起身,又覺得不忍,就再啄了一下,再一下,後來,乾脆重重地親上去,親得他有些犯賤的抽氣聲,才擡起頭來,垂臉在他上方,微微喘氣,問他:
“親了,然後呢?”
那人招手,示意她俯身垂頭過去,要與她說悄悄話。她着魔似的,將頭靠過去,就聽他咬着耳根子,低低說來:
“把裙衫解了,坐到我身上來。”
一句話激得她心中撲騰,嬌嗔一聲,猛地將他朝一邊推了,一個踉蹌坐在石階上,仰天看雲,瞧着那即將褪盡的雲色,緩緩拉開的夜幕,心中嗔罵,這人幾時變得比她還浪蕩了?在這殿前石階上,露天席地的,就這樣赤裸裸的誘她,可又誘得她心裡……蠢蠢欲動。
“那……我要是不樂意呢?”心裡開始浮亂,嘴上卻還想再爭口氣。
“公主不說後頭有個池子,我還下去過嗎,那就叫兩個宮人進來,將我擡到後面,扔池子裡浸一浸得了。”鳳玄墨嘆口氣,衝她悶笑一聲,說得無奈。又懶着腰身,將頭往玉階上擱,一副破罐子破摔,打死也不想起來的樣子。
夜雲熙略略側身低頭,去看那張貼在石階上耍賴的俊臉,心中暗笑,想不到,他也有想跳池子的一天?眼神余光中,瞧見門口大步進來一人,是一路趕回來的青鸞。那身手奇快的妮子,今日跑得比她倒是慢了不少。
“青鸞!”她趕緊揚聲喊到,將那機靈的侍女喊得止步在門口停住。
“公主……”地上那人卻以爲她真要喊人進來擡他,伸手來扯她衣袖,一聲壓低的驚呼,皺眉噘嘴,滿是撒嬌與哀求。
“出去,把門關了,在外面候着。”她笑着將那魔手甩開了,又衝着青鸞大聲喊,少息功夫,見着青鸞逃也似的,轉身退了出去,才俯身過來,雙手撐在那人頭顱兩側的石階上,低頭衝着他媚笑,眉眼彎彎,妖妖地說到:
“大將軍,本宮今日就依了你。”
下一刻,果真擡腿翻身,往他腰上坐了,製得那人身軀一緊,趕緊擡手將她纖腰扶住,重重地抽了一口氣,卻又仰面倒地,鬆了勁,只懶懶地看着她,等她動作。
她卻有些不得其法。俯身去觸一觸那滾燙的臉,再低頭去扯弄自己的腰間羅帶,又想去剝他的衣襟,一陣手忙腳亂……
“公主……別急,慢慢來。”那人卻好整以暇,只用手虛扶着她,出聲寬慰。
她聽得一愣,繼而撲哧一聲笑出來,是誰連歸家都等不及,死賴在這殿前玉階上,幕天席地,就要纏着與她……敦倫,究竟是誰急了?
索性也不再去與那些難纏的衣飾作戰,只管俯身上去,跟他纏抱在一起,遞脣點火,撿着輕巧的來。
果然,那人也是個心口不一的,叫她不急,他卻越來越急,四肢齊來,反將她纏往,又幫她褪裙衫,嫌石階上礙手礙腳,抱着她一個翻滾,就從階上,滾進邊上的花圃裡。
那處,她記得,原來不是花圃的,也不知是那個手巧的宮奴花匠,在那裡起了一片密密實實的四季海棠。具體是什麼品種,她先前也沒細看,只覺得深深淺淺的一片紫花,開得正好。
此刻滾進去,如墜花牀,軟軟的,綿綿的,花掠臉頰,有些淡淡香氣撲鼻而來,竟是難得的香味海棠。棠花爲牀,暗香相伴,即解她睏乏,又解他藥效。
起先,那人亦如這滿地軟花,懶得動彈,只妖妖地,求她愛他。她難得佔一回上風,便卯着勁地翻滾撒歡,漸漸,估摸是軟勁的迷藥效力過了,那人來了力道,她便只有求饒的份。
……
就這樣,將那片解語花牀給滾了個遍,將那些紫花盡數壓了個莖斷花殘,那貪婪之人,還停不下來。她尋個空隙格擋了,將他推開,可憐巴巴求他:
“阿墨,不要啦……我今日下午,一口氣從青雲山上跑回來的,好累……”
“我今日下午,忍了半日,也是好累……”那人學着她的口氣,說得比她還可憐,“最後一次,好不好?”
她明知,男子在這個時候說的話,多半都不着數,卻還是憐他熬了半日,便半推半就地依從了,可腦中有些開小差,就尋着話來與他說:
“阿墨,你還記得這擁樨殿後面的園子嗎?
“有些模糊印象,公主不是說,那裡面的池子,我都下去過嗎?”風玄墨一邊應她,一邊忙他的。
“那我問你,將軍府裡的園子,爲什麼跟這後面的,格局景緻皆有七八分相似?”她老早就想問這個問題,一直被亂七八糟的事岔開了,這回終於逮到了機會。
“當初,陛下賜府邸,請了江南道的師傅來造園,那師傅問我,有無屬意,我也沒見過其他的園子,就說,仿着曦宮擁樨殿後頭的造便是。”那人自顧不停,但也耐心答她。
“那……你想不想得起,那年,你爲什麼跳進那池子去?”她此刻最想的,已經不是身體交纏,而是想多勾出些他的記憶,到他心裡面去。
“公主,專心點!”那人滿腦子裡,卻只有前面這一樁事,突然沉了聲音責備她,身下動作,也帶了些狠意。
“啊……三郎!”她本想收了心思,專心點,依了他,卻突然看見那宮牆上頭一團雪白,淡淡夜色中,幽幽光亮。心下一動,就着那聲喘息,脫口就喚了出來。
“公主又在亂叫誰?”鳳玄墨終於被她打斷,不能繼續,哭笑不得地撐起身來,疑惑問她。
“我的雪狐,在那裡……”她伸了手去指,又趁機從他身下鑽出去,跪在那殘花中,仰頭去喚她那久別的寶貝。
那隻雪狐,立在牆頭,通體潔白,幽眸精亮,俯視着宮牆下的一片狼藉花地,以及其中的一對貪歡男女,高傲得不行。
夜雲熙瞧得有趣,趕緊攏衣起身,要去牆根邊喚它。兩年前出嫁北辰,她就將這畜生給了皇后鳳宛寧,養在鳳儀宮裡。前頭她在丹桂宮養了三個月的傷,也沒見它來瞧她,這幾月也出入過幾次椒房殿,去寬慰那死心眼的皇后,也沒見着它。想不到,今日卻來找她了。
心中喜愛,便將那敞衣抹懷,一臉不滿的大將軍,晾在了一邊,仰頭朝着宮牆上,疊連出聲去喚她的三郎,要它跳下來。
那牆頭雪狐,聽了她的聲音,一個按爪蹲身,倒是飛躥了下來,卻不是衝着她,而是徑直撲進風玄墨敞開的胸懷裡,皮毛觸着肌膚,一陣猛蹭,親暱無比。
“果然是親爹……”她攤開雙手,接了個空,轉身瞧着那一人一狐的曖昧,怎麼比她與他先前,還要來勁,竟有些吃味,便訕訕的說了一句。
不說還好,一說,鳳玄墨倒更來勁了,一把將那雪狐抓抱起來,由那白毛畜生伸了舌頭,長長地在他臉上舔舐。大有做給她看的意思,應是氣她心不在蔫,那箭上緊弦的半道上,也能將他拋棄。
“你可知,它的來歷?”夜雲熙看得也氣緊,索性使出殺手鐗,幽幽問了,也不等他細想,便和盤托出:
“那是皇甫熠陽登基那年,着人送來的。送來時,連名字都起好了,說是叫皇甫三郎,取他在藩邸潛龍時期的稱呼。”
鳳玄墨身體一僵,眉頭一皺,下一瞬,猛地揮臂,將手中雪白毛球一甩。於是,一道白光,劃破夜空,那前一刻尚還得寵的皇甫三郎,被重重地拋出了宮牆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