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無豔剛回到鳳羽宮,只見秋月便哭着迎了上來,兩人緊緊抱成一團。
“小姐,你終於回來了!”秋月哭成了淚人,那瘦弱的雙肩,微微顫抖着。
不知道爲什麼,田闢疆聽到秋月稱呼鍾無豔爲小姐,而不是娘娘,心裡突然間有種異樣的感覺,好像兒時自己的玩具被別人給搶走了一樣。雖然談不上喜歡,可是畢竟還是自己的東西。
“你們聊吧,孤還有事!”田闢疆冷冷地說。
他的確有事,他得想辦法將那位跑回太師府的夏大小姐給接回來。那位千金大小姐的脾氣可不小,古往今來,哪有貴妃和大王吵架,敢跑回孃家的?宮規可沒這一條,允許後宮嬪妃可以一生氣就可以往孃家跑的。如果個個都這樣,那麼王宮可就熱鬧了,整天不是這個嬪妃鬧離家,就是那個要出宮了。
鍾無豔沒有心情和他說太多,她緊緊握着秋月的手,仔細地打量着她,生怕她少了一根汗毛。
幾日不見,秋月瘦的都脫了形兒。原本那張胖胖的圓臉,如今瘦的成了尖臉,那又圓雙大的眼睛,深深的陷了進去,猶如兩潭死水。
“你怎麼變成了這個樣子?他們對你不好,對不對?”鍾無豔撫摸着那張蠟黃的小臉,憐憫地問,“他們打你了嗎?”
從她到桃花山那天開始,秋月便開始伺候她了。其實秋月到山上的時間,比她還要早一些。鍾無豔從未將她當成是丫頭,而是最好的姐妹。
秋月眼含淚水,輕輕地搖搖頭:“打我倒沒有。只不過你走後,夏貴妃就把我給關了起來,不許我踏出房門半步。其實,我最想知道的就是你的消息,可是他們偏偏不告訴我,而且還騙我說,你已經死了……”
說到這裡,她泣不成聲了。
其實,有很多事情秋月都沒有說。她覺得鍾無豔剛從天牢出來,實在不願意讓她再生氣了。那段日子,真的是生不如死,秋月有口難言,不知道流了多少淚水。
“別哭了。”鍾無豔輕輕地拍了拍秋月那瘦弱的後背,安慰道,“傻丫頭,哭什麼,我這不是回來了嗎?”
秋月聽了,這才漸漸停止了哭泣。
她拉着鍾無豔的手,含淚笑道:“小姐,你可曬黑了不少!你看看你,我不在你身邊,你怎麼都不會照顧自己了?走,我給你預備了了熱水,裡面又放了點艾葉,洗個澡,給你去去晦氣!”
剛從戰場下來,就遇到了牢獄之災,這的確夠晦氣的。
鍾無豔剛走了一步,只覺得一股鑽心的疼痛,順着她的右腿迅速蔓延到了全身。她疼的幾乎暈死過去,汗水,順着那蒼白的面龐,滾滾滑落。
“怎麼了?”秋月一驚,連忙扶住鍾無豔,緊張地問,“小姐……”
一股殷紅的鮮血,順着鍾無豔的大腿,緩緩流了下來,染紅了冰冷的地面。
大紅的銷金帳飛舞着,鍾無豔靜靜地躺在大牀上,臉色極爲蒼白。
秋月替她處理好腿上的傷口,含淚問:“傷口剛癒合,居然又裂了!你說說你,你怎麼那麼不知道愛惜自己呢?士兵那麼多,讓他們衝鋒陷陣便是了,你逞什麼英雄啊?就算是你戰死沙場,你覺得那個人會爲你流一滴眼淚嗎?”
此時,她恨透了田闢疆。她不明白,有這樣一個女人爲他出生入死,他又怎麼忍心如何待她呢?
那一箭,傷的並不輕。傷口本來已經癒合了大半,可是在天牢時又沒有藥物可以用,她的傷口已經開始化膿了。
鍾無豔那張蒼白的臉上,勉強擠出一個笑容。
“這和他無關的。”她淡淡地說,“身先士卒,這個道理你總是該懂的吧?其實我跟師父學了那麼多年,不就是爲了有一天能上陣殺敵,一展平生所學嗎?”
“你撒謊!”秋月看着那被鮮血染紅的衣衫,含淚說,“你又不是大師兄,什麼一展平生所學啊?誰都看得出來,你就是迷上了那個齊王。早知道他如此對你,當初你選秦王多好啊!秦王當初爲了見你,可是花費了不少心思的。”
當初在衆多王孫公子中,秋月對秦王的印象最好。她喜歡他那憂鬱的氣息,喜歡他身上那極爲張揚的狂傲之氣。他好像是一個謎,在等待着有緣人來破解他。
鍾無豔聽了,輕輕搖了搖頭:“傻丫頭,你以爲他們是喜歡我?他們看中的,只不過是我學過的那些東西罷了。試問一下,如果鍾無豔不精通兵法,他們哪個會娶一個如此醜陋的女人呢?”
聽了這話,秋月便不再出聲了。她知道,男人大都是好色的,就像田闢疆一樣,那個夏迎春有什麼好呢?只不過長了一張禍國殃民的狐狸臉罷了。那個女人,有着極其出衆的妍媚,有嬌癡無邪的溫柔,有冠絕後宮的寵愛,秋月覺得,夏迎春簡直就是爲了烽火戲諸侯而生的妖孽!
經過一翻周折,田闢疆還是將負氣回家的夏迎春給接了回來。當然,夏太師還當着他的面,罵了夏迎春,給足了他面子。
“我要把這水月宮的東西全部換掉!”夏迎春剛回宮,便賭氣說,“真討厭,當初是誰佈置的?怎麼把水月宮佈置的和那鳳羽宮差不多?”
陳公公聽了這話,連忙低下了頭,不敢說話。
當初佈置這一切的時候,田闢疆原本是爲了安慰夏迎春的。他給不了她王后的名份,便給了她和鳳羽宮一模一樣的宮殿。
“好,你想怎麼換都可以!”田闢疆看着如孩子般的夏迎春,微笑着說,“只要以後別再跑就是了。”
齊國極爲富庶,別說是換掉水月宮所有的東西了,就算是重新再建設一座宮殿,田闢疆也不會有任何意見的。
夜色漸濃,最後一縷晚霞也漸漸消隱了身形。幾縷冰冷的月光投射下來,照着這幽深的巷子。鳳羽宮的夜晚,格外冷清。水月宮燈火輝煌,歌舞昇平,而這裡,卻冷冷清清,靜謐的可怕。
“大師兄聽說你傷口裂了,給送來了金瘡藥。”秋月看着一臉憔悴的鐘無豔,低聲說,“你說說你,怎麼那麼不小心?害得所有人都替你擔心。”
她一邊抱怨着,一邊輕輕替鍾無豔換藥。
“好了,姐姐!”鍾無豔勉強笑道,“你再羅嗦,都成老婆婆了!”
聽着那惱人的竽聲,秋月不禁微微皺起了眉頭。
鍾無豔身上有傷,她需要靜養的。可是夏迎春如此折騰,她又怎麼能安心靜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