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依爲命的感覺，來護兒非常清楚，他兒時受了這麼多苦，實在是不想再讓自己的妹妹遇到任何意外了。爲此，他不惜做出妥協，做出犧牲，哪怕是屈膝匍匐在眼前這個人面前。
段業似乎看出了些什麼，他淡淡說道：“來壯士，如果你沒有什麼事情呢，就請回吧！”
“等一等！”來護兒知道，現在真的到了抉擇的時刻了！很顯然，方纔他開的價碼，段業都不滿意，如果自己這一次真的走了，也就等於段業這邊這條線，徹底斷了！
到底是徹底屈從，還是就此決裂？
這一瞬！對來護兒，幾乎就是千年。他幾乎要起身走人，但是一股莫名的力量，還是讓他留了下來。
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來護兒終於道：“大人，我還有話要說。”
“喔？”段業淡淡道，“你說說看。”
“來護兒願意爲大人效力！”來護兒咬着牙說道。
”爲我效力？“段業似笑非笑的說道。
”是！“來護兒道，”大人，之後，來護兒屬下所有的部衆，資源，都願意爲大人而驅馳！“
”這是爲什麼呢？“段業問道。
”因爲……“來護兒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大人，實不相瞞，在下現在反正也是要被大人擠兌垮了，這是實情，而且大人也不想再給我們流出一條生路！那麼要麼我們家破人亡，生意砸掉，要麼，就投入大人麾下，求得個雨露均沾！“
段業沒有想到，來護兒倒是這麼坦誠，他沉吟了一下，道：”無論如何，你能坦誠相告，總歸也是一片赤誠。不過，這個大事兒，我卻是不能隨便答應你，我得商量一下，你呢，回去也和你的屬下們商量一下，畢竟這麼大的事情，想來不是你一個人能夠做主的，你說呢？“
”是。“來護兒恭敬的說道，”那麼大人，在下先告退了。“
”去吧。“段業笑吟吟的起身送客。
……
”大人，你真的想接納他嗎？“明月坐在段業的對面，看着段業。
”爲什麼不呢？“段業看完手上的一份資料，”他們黃河幫有兩千多人呢，呵呵呵，這可不是小數目，而且，他們的財富，他們的路線，他們的船，這些東西，我們要置辦，都需要時間，如今他既然肯送上門來，我們不妨就接着。“
”你不擔心他的忠誠嗎？“莊明月又問道。
”忠誠？呵呵呵。“段業笑了，”其實吧，這個世界上，忠誠有兩種，一種，那是忠誠，心裡信仰，真誠效死，這樣的忠誠當然很好，但是大部分人所謂的忠誠，其實是背叛的籌碼不夠，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誰也不願意說罷了。“
”你這麼說倒也有道理。“明月道，”不過我看，你這麼信任他，恐怕是另有原因吧！“
”喔？“段業自己倒是沒想到這一點。
”人家不是說了嘛，要把自己的妹妹嫁給你呢，還裝糊塗！“莊明月撅起小嘴，不滿的說道。
明月和其他女人不同，其實她經常刻意的表現出吃醋的一面，但是段業很快就發現，其實明月並不是心胸狹窄或者說嫉妒的人，她表現出這一面，其實只是想在段業面前撒嬌，討好他罷了。因此段業倒是不反感。
”妹妹？呵呵呵。“段業笑了笑，”就來護兒那樣子，他的妹妹，誰敢娶啊！“
”嘖嘖嘖。“明月就像雞啄米一樣，”原來是嫌棄人家長得不好，是不是如果人家是個小美人，你就主動從了啊！“
”就你酸！“段業點了點明月的鼻子，真想多調笑幾句，楚雲深卻在外面說道：”大人！“
段業知道，一般來說，如果沒有什麼急事，楚雲深是不會有這種語氣的，因此段業收起笑容，道：”小楚進來吧！“
楚雲深推門進來，而莊明月已經整理好了儀容，現在坐在那裡，大大方方，姿態萬千。
不過楚雲深沒有功夫欣賞，他急匆匆走到段業面前，道：”涼州的信！“
”嗯？“段業有些奇怪的接過信，這些日子，家裡一直給他報平安，涼州方面，有柳生等人坐鎮，有張袞參贊，自己根本不用擔心，可是這個時候，怎麼還有信呢？
而且一看火漆的樣子，這明顯是一封密信，看起來一定是有什麼事情了。
段業馬上拆開信，拿出信紙看了幾行，臉色就有些發白了。
”大人，這……“楚雲深不知道是什麼信，但是一看段業的臉色，就知道肯定沒好事兒了。
段業看了看衆人一眼，然後道：”小楚，那送信人呢？“
”喔，看他一路奔波，已經跑死了幾匹馬，我已經讓他去休息了。“
”讓他來見我……不，不對，我們去見他！“
”好！“
偏房內，一個男人正在哼哼唧唧的，不過，不要誤會，他並不是在做那愛做的事情，段業待下雖然寬厚，但是大家都很自覺，都蠻珍惜這樣一個寬厚的上司，自然也沒什麼人主動去幹那些烏七八糟的事情，何況，這還是白天。
吳文，這個張袞最信任的人，跑了四天四夜，從姑臧一路飛馳到長安，總算完成了任務，張老葉寫什麼信，他不關心，也不想知道，他只知道，這一次完成任務後，他年終的考覈估計拿個優是沒有什麼問題的，這樣一來，年內自己攢的錢，就足夠討老婆以及買一座新的宅子了。’
現在，其實他正在泡腳，這熱氣騰騰的木桶裡，熱水裡還放着很多藥材，吳文雖然很勇敢，但是他也是很懂得保養的，一路之上雖然騎馬，可是腳大部分時候都不離地，現在也有些受不了了。所以一泡腳，就舒爽的自己連續呻吟。
門”吱呀“一聲開了，吳文頭也沒擡，道：”怎麼了？不是說了不用來了麼，吃飯也不用叫我了。“
”爲什麼不叫你呢？“一個聲音傳來，卻差點沒有把吳文給嚇死，因爲他知道，那是段業的聲音。
段業帶着楚雲深和莊明月一起走了過來，看見吳文這幅樣子，不由笑道：”好了好了，你接着泡腳吧，不用行禮了。“
”是！“吳文應了一聲，卻覺得渾身不自在，之前其實他坐在那裡，非常之舒坦，但是現在卻有點如坐鍼氈的感覺。畢竟，那可是自己上司的上司啊！
”行了。“段業直接拉了把椅子，坐在了吳文面前，他雖然覺得沒有什麼，但是其他人都覺得很尷尬，想想看，下屬在那裡洗腳，上司坐在桌子旁，這場面實在是讓人覺得渾身不自在。
”你說說吧。“段業拍了拍手上的信。
”呃……“吳文道，”大人，這是密信，卑職沒有看過呀。“
”我知道你沒有看過。“段業笑道，”我只是想問你一些情況。”
“喔。”吳文點點頭，“大人，卑職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那倒是不必。”段業緩緩說道，“你想說多少，就說多少，覺得不能說的，可以不說，但是有一條！如果讓我知道，有一點點你說的是假話……”
說到最後段業的臉色很是陰沉，而吳文也馬上道：“那麼請大人殺了我！”
“好！”段業點點頭，“我問你，最近涼州政風民情如何？”
“大人離開之後，柳大人和張大人奉命處理政務，一切的規章，制度，法令，都是蕭規曹隨，按照大人留下來的規矩和原則來進行，這些日子涼州各方面依然在發展，商旅依然多，百姓們的生活也都很富足，總體治安也很好……”
“等一等！”段業打斷他，“你說的這些，都是套話，都是我從各種信件裡能看見的，這些你不需要跟我說，你就說說我不知道的。”
“這……”
“怎麼，有問題？”段業看吳文面露難色，很明顯有難言之隱，馬上厲聲問道。
“沒有！”吳文點頭，道：“大人，要說，這涼州，最近是有一件事！”
“說！”
“涼州按照大人的說法，取消了徭役，也取消了人頭稅，一律只交大人規定的那些稅。”
“是啊，我是這麼說的。”段業道，“而且不是說了麼，什麼別的稅，也不許收！”
“呃……”吳文訥訥道，“可是有人違抗了。”
“誰！”段業的臉色難看了起來。
“是……柳大人！”吳文道。
“你說什麼？我沒聽見！”段業道。
“大人！是柳大人和張大人如今在涼州各地設卡收費，比起大人規定的稅率多了三成！很多商人都是怨聲載道，而且幾個商會，都給刺史府寫信訴冤！可是大人您如今不在涼州，這些個信件也都沒有什麼用！”
“砰！”段業憤怒的一拍桌子，道：“豈有此理！不加稅這一條，我走之前，千叮嚀萬囑咐，說了決不能動！這才幾天啊，他們就動了！他們難道不知道，信任就像貞操一樣，只有一次了，一旦失去了民心，再做一萬件好事也很難挽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