鱗片?
周衍摩挲着這個鱗片,像是一片玉石一樣,可他沒什麼道行,看不出有什麼不一樣,想着時間差不多了,周衍把魚鱗收起來,和李知微給的扳指放在一起,然後快步往鎮口走。
他和沈滄溟約定匯合的地方就在那裡。
可忽然,周衍腳步一頓,前面投下一層陰影,三個穿着褐衫的漢子擋在前面,爲首一人道:“小哥兒,你擋住咱們的路,是要做什麼?!”
周衍眨了眨眼,道:“啊,不好意思,我沒看清楚路。”
轉身側步走另外一個方向。
但是那邊兒也有人擋住了。
“小哥兒不是本地的吧?”
周衍心裡咯噔一下,客客氣氣道:“我和阿叔在這裡做生意,正要和阿叔他們會合呢,我不懂太多,有什麼事情,可以和我阿叔說。”
這三個漢子對視一眼。
小子滑溜。
爲首那個直接不耐煩,拎起周衍衣領,道:“小子,兄弟們最近手頭緊,借你幾個錢耍耍。”
周衍道:“我沒錢!”
爲首漢子道:“什麼沒錢?你不是剛剛從當鋪裡出來?”
“還買了一百文的魚!”
“問你借點錢耍耍,又不是不還給你,逼逼叨叨的不給錢,是不是在耍我們?”
周衍眼睛眯了眯,擡起手搭住了這個漢子的手腕,像是掙扎,弱者的反抗,往往會引來鬨堂大笑,但是下一刻,意識海中,玉冊嘩啦一下展開。
餓鬼那一面展現出來。
手持兩把殺豬刀,猶如起舞的趙蠻畫像晃動,瞬間擴散。
這一次是以戰鬥的心思開啓,趙蠻似乎嘶吼。
周衍眼底閃過一絲紅玉一樣的顏色,下一刻,哪怕他沒什麼道行,自身的力量,耐力也得到直接提升,超過正常成年人,左手一晃,捏住了那男人的虎口。
一擰。
那男人的笑聲就成了慘叫。
周衍落地,擡腳腹部正踹。
鞋底夯進對方小腹。
那男人被這一腳踹得踉蹌好幾步倒在地上,臉都扭起來,趴在地上,半天站不起來,忍着痛號道:“給我把他抓起來,老子打死他!”
好幾個大漢出來,穿着的衣裳都不整齊,還有許多蠍子似的刺青,就朝着周衍奔過來,周衍腦門有些冷,他之前嘗試過了,他沒什麼道行,餓鬼玉符的能力加持不多。
但是他的動作反應很快。
抖手一下,【業火飢焰】打入一個漢子身上。
那男人本來揮舞一根齊眉棍過來,面容一扭,腿腳一軟就趴在地上,周衍掄起那一個包裹,朝着對面砸過去,把對方砸的滾出去好遠。
一個胖子撲上來,雙手捆住周衍。
力氣好大,周衍的身體掙不開。
【業火飢焰】用出,那胖子嚎一聲趴在地上。
周衍脫困,但是連續使用,周衍感覺自己的飢餓感也在不斷提升,他用十四五歲的身子,打翻了三四個成年漢子,但是也到了極限,一番互毆,最後被四個男人抱住四肢,動彈不得。
一開始被他腹部直踹的那人這個時候才緩過來。
臉色發白,發狠,朝着前面的少年狠狠一腳踹過去。
餓鬼之力加持。
周衍受了這一招,面色發白,痛的厲害,但是沒有受到太大損傷,有一股股熱流在流動,恢復痛苦和傷勢,但是對應的,飢餓感,越來越重。
【消耗食物,恢復傷勢嗎?】
周衍心中意識到這餓鬼玉符潛藏的潛力,那漢子則更加惱羞成怒,一羣人對着周衍拳打腳踢。
………………
沈滄溟找到了鎮子裡面,那些不被普通百姓知道的黑市,從橫刀刀柄裡面藏着的黃金裡切出一塊,給周衍買了個戶籍文書和過所,也就是證明清白身份的文件。
金銀不是銅錢錦緞那樣的貨幣,但是和西域交易的時候,他們認黃金,亂世的時候,黃金也更有價值。
這是他曾經戰功之後得到賞賜的金牌。
他問過周衍,知道周衍失去了記憶,不知道該去哪裡。
沈滄溟自己只是個當死之人,因爲那一餐飯,幫他落腳就是了,把東西收好,轉身走出,聽到了遠處的動靜,他提着東西走過去,在圍觀的人羣裡,看到了被打的周衍。
沈滄溟眸子暗沉平靜。
他,不打算出手。
在妖市裡面救出了周衍,付出手臂的代價,只是他自己的自我贖罪,以及,那是人和妖怪之間的選擇,現在,是周衍和當地百姓的爭鬥。
沈滄溟不會陪伴周衍太久。
他不能讓周衍對自己產生依賴和習慣,他們不過只是偶然在這亂世相遇的人罷了,而且,他是歷戰的大唐邊軍戰將,一眼看得出來,周衍護住了自己要害。
他就這樣看着那少年被打,看着他死死搶住包袱。
“或許,這樣可以讓你知道這個世道。”
餓鬼玉符帶來的飢餓感讓周衍的力量降低了,他的包袱被搶走,那漢子勞澤風氣喘吁吁,只覺得這小子真的耐打,自己都快沒力氣了,氣喘吁吁道:
“嘿,小子,告訴你個乖,往後可不要露白。”
他拿起這包裹,裡面還剩下點銅錢,不客氣地塞在自己懷裡,然後,他似乎看到了什麼,整個人的臉色都僵住了,然後就是一股慾望沒能滿足的巨大憤怒。
周衍咬牙切齒:“還給我!”
勞澤風劇烈喘息,他還以爲裡面藏着什麼了不得的東西,這才攔路的,可沒想到,就是個舊衣服,百八十個銅板兒,廢了這麼大的功夫,惱火起來,罵道:“我說是什麼!”
“你他孃的,能拿出那把好刀子,竟然就只買個破衣裳?!”
勞澤風快要氣瘋了,他道:“那把銀色的刀子,哪怕是傻子也知道一定很貴,你他媽的賤賣了,就爲了換這一身衣服?!你的腦子是不是有病?!”
他把包袱扔了,拿出裡面那一身圓領袍。
黑色的,頗大,是那種身材高大的成年男子穿的。
沈滄溟的身軀僵硬。
他忽然想到了那少年拿着那把刀很寶貴的樣子,想到了他換上衣服之後叉手一禮後笑起來的樣子。
戰將冷硬絕望的黑色瞳孔裡面,劇烈的情緒漣漪激盪。
勞澤風這一次真的心態崩了,狠狠地一腳朝着周衍踹過去。
周衍發狠,打算給他來一次全力的【飢焰】。
下一刻,風的呼嘯裡,腳步聲和衣裳的抖動聲音,像是憤怒的猛虎咆哮,勞澤風的腿好像踢到一塊石柱子上,骨頭都似乎裂開般的痛。
看到周衍前面,站着一個斷了一條手臂的男人。
身軀高大,比他高一個頭都多,鬍子拉碴,黑髮捲曲垂下到肩膀的高度,眼睛裡有血絲,所以襯得有些發紅,像是暴怒的猛虎,剛剛箍住周衍的人,都癱倒在地上,哎喲哎呦地慘叫着。
周衍愣住:“沈叔?”
!!!
勞澤風身軀顫抖,沈滄溟的手掌伸出。
沈滄溟的手扣住他的頭,不見用力。
勞澤風被提起來,雙腳離地,掙扎痛苦的喊叫。
風吹拂過來,男人的臉龐似乎都藏在陰影之中,那一雙眼睛裡卻帶着一股狠厲兇戾,那股恐怖的力量幾乎是要把勞澤風的頭給硬生生捏爆掉。
“啊啊,我的頭,頭要裂了,好漢,好漢饒我性命!”
“好漢饒我性命!”
“沈叔……還在鎮子裡。”
“…………滾!”
沈滄溟手一甩,勞澤風的身子被甩在地上,沈滄溟緩緩俯身,拿起那一身圓領袍穿在身上,革帶繫緊了,粗眉下面的眼睛掃過周圍的混混,冷硬道:“錢。”
“啊,啊對對對,錢,把錢都拿出來,拿出來。”
一幫青皮混混把錢都拿出來,比起剛剛還更多。
沈滄溟帶着這些錢和周衍,去把他的那把瑞士軍刀贖買出來,典當鋪子的老闆都驚呆了,兩個人走遠了,還在搖頭晃腦地想着:“奇了怪了,怎麼還有人才典當了東西,就又把東西贖回去了呢?”
“奇怪啊,奇怪。”
一幫青皮混混哎呦哎呦地過去,一瘸一拐。
沈滄溟讓周衍騎了馬,沉默着,道:
“剛剛我在看着。”
周衍:“啊?哦。”
沈滄溟道:“衣服不錯。”
周衍撓了撓頭,嘿然笑道:“是沈叔你救我的,我的衣服也是沈叔你給我買來的,我就想着能不能給你也買一套。”
“嗯。”
沈滄溟沉默許久,他就像是那些沉默寡言的中原男人,不習慣被關心和照顧,尤其不習慣被晚輩照顧,安靜了會兒,道:“你打輸了。”
“你的體力太差,打架也沒有章法。”
“打趴了三四個人,就被那些混混困住了。”
周衍傻眼了,覺得自己好像被父輩罵似的。
氛圍有些安靜,古怪,沉默。
沈滄溟又安靜了一會兒,他看着前面,握着橫刀,這個自厭的,絕望的,孤獨卻又倔強的男人,用一種屬於中原男人的道謝方式,這樣開口道:
“周衍。”
“要學我的武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