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沉的語氣輕快，像是毫不在意的樣子，但顧天恆心中卻十分清楚，大道重行的困難，根本不是尋常人能忍受的。
而且師妹現在體質如此虛弱，短時間內恐怕都難以修行了。
顧天恆忍住心中悲慼，直接對二長老說道：“二長老，即便不能完全恢復，有沒有什麼辦法能緩解的？”
二長老見楚沉眼中有猛然爆發的希翼，嘆氣道：“有倒是有，不過也就只能緩解一時，兇獸山脈，你可聽說過？”
楚沉聞之眉頭一皺，這兇獸山脈可是比東陵蒼山還要再兇險的境地。
見顧天恆眼神一亮，二長老嘆了口氣繼續說道：“兇獸山脈中有一頭開了靈智的九頭鳳，將其殺死，剝取獸丹，纔有能緩解楚沉現在修爲衰減的情況。”
楚沉聞之立刻搖頭道：“不可！兇獸山脈其中危險重重，更勝東陵蒼山，且那九頭鳳更是已經開了靈智的靈獸，此行九死一生，和直接去送死又有什麼區別？”
她轉身看向顧天恆，說道：“師兄，無論如何，你也不能去冒這個險！”
顧天恆卻說道：“只要有一絲機會，我也不願放棄。”
二長老看着顧天恆這樣認真堅定的神情，又看向他身邊滿面擔憂神色的楚沉，嘆了口氣，轉身離開。
修行到一定程度的修士，上能窺天意，下能預前路，顧天恆與楚沉這二人遇在一起，也不知是他們的福，還是他們的孽。
見這二長老離開之後，一直躲在樹上的那位老先生，飛身躍下。
“你即便願意爲楚沉去獵獸剝丹，楚沉也等不了你多久了。”
他帶着審視的神色，看向顧天恆說道：“她的身份，她日後能爆發的力量，不是你能想象的。”
這老先生對顧天恆的印象還算可以，所以對他的話，也不算尖銳。
從前顧天恆第一次見這老先生的時候，是楚沉強拉着他來爲自己治傷。
當時這老人周身的氣息，收斂的實在太好，以至於顧天恆當時都沒有發現這老先生，竟是比二長老還要修爲高深的金丹中期大能。
楚沉聞之，不悅道：“老頭子，你別說了！”
“現在不說，他早晚也會知道，你還在等什麼？你還想做什麼？”
那老先生氣道：“你如今的修爲還能任由你胡鬧幾天？聽我這老頭子的話，你還是老實跟我回去吧！”
顧天恆聽的雲裡霧裡，卻也清晰了幾分，這楚沉師妹的身份，絕不是如他想象中的這樣簡單。
“死老頭，當初是他們想要了我的命，如今又覺得我可能有用，就要召回？”
楚沉突然發了脾氣，對那老人罵道：“召之即來，揮之則去，姑奶奶就是做個凡人，也不回去！”
那老頭被楚沉氣的鬚髮豎起，直接說道：“你這個死丫頭，真是和你祖父一樣的倔脾氣，我不管你了！”
說着這老頭飛身躍起，轉眼之間就消失不見了。
真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顧天恆見這院中只有他二人，便直接伸手，握緊楚沉的手腕，爲她輸送靈力。
他心中疑竇叢生，但楚沉若不願說，他就不會開口問。
他對於楚沉有最無可置疑的信任。
楚沉苦着臉道：“師兄，不必輸送靈力給我了，我現在就是個無底洞。”
她本以爲師兄會立即問出自己身上的謎團，卻不想師兄只是悶聲爲她輸送靈力，沒有一絲想要逼問她的意思。
他二人認識時間雖然不長，卻十分投緣，一如知己，肯爲對方付出生命，這樣的關係，她還有什麼好遮掩的呢？
楚沉嘆了口氣，看向顧天恆，難得嚴肅道：“師兄，你知道有一種人生來就是全陰體質，先天靈脈嗎？”
顧天恆點頭。
全陰體質，先天靈脈這兩者都十分難得，能將這二者合爲其一，更是人間罕見。
世人有云，全陰體質，先天靈脈能得其一者，可安邦定國，得其二者，可平定天下。
師妹突然問這個，難道是因爲她是這其中之一？
楚沉見顧天恆猜到了兩分，便直言道：“和師兄所想的差不多，我正是這全陰體質，還有一條先天靈脈。”
“不過這靈脈在我五歲時，就被父親封住了。”
這是楚沉第一次講自己的過去，她講的細緻，顧天恆也聽得認真。
“世人都知道全陰體質，先天靈脈，得其一者可得天下，我確實姓楚，卻不是臨城楚家的楚，而是天元宮楚氏的楚。”
顧天恆心中一驚，他本以爲楚沉師妹即便頗有出身，卻不想她竟然是天元宮楚氏的女兒。
天元宮是整個天羅大陸中最大的宮殿，也是最大的宗門。
這天元宮由天羅大陸最強的七大宗門，也可以說是七大家族組成。
而楚氏在這七大家族，排名第三，可想而知楚氏的地位有多麼高崇，甚至他一家跺跺腳，整個天羅大陸都要顫三顫。
顧天恆看向楚沉疑道：“你父親是楚家的……”
楚沉搖頭道：“不是我父親，是我母親，我母親是楚氏一族的天女。”
她諷刺一笑，嘆道：“師兄可知道什麼是天女？就是一生茹素修行，不沾世間七情六慾的女人。”
“她的存在就像是家族的守護神一般，地位確實高崇，但卻也是個一生只能爲家族奉獻，沒有自我的可憐人。”
“後來事情的發展，就俗套的多了，像是說書人講的才子佳人的故事一般。”
“我父親母親在一次夜獵中相遇，他們在一起後，有了我的存在，可我母親的身份是天女，一個家族尤其是那樣龐大的家族，是絕對不會容許有不潔天女的存在。”
“他們將我父親的修爲廢了，還把我母親永遠囚禁在楚氏一族中，讓他二人死生不能相見。”
楚沉的語氣十分平靜，顧天恆看向楚沉，就像是第一次認識她一般。
楚沉搖頭嘆道：“可家族的人，怎麼也沒想到，那個時候，我已經出生了，而且不光出生了，還繼承了母親的全陰體質與父親的先天靈脈。”
“但楚氏一族的勢力和權利實在太大，不是我父親一人能抗衡得了的，而我自出生開始，就展現了超於超於常人的天賦，父親又一直被楚氏一族的人盯着。”
“在五歲的那一年，他封住我的全陰體質與天賦靈脈，將我送來了最偏遠的東陵嶺南城，只爲保全我一條姓命。”
楚沉看着自己的雙手，繼續說道：“父親封了我的靈脈與體質之後，我的修爲速度就一降千里，甚至最開始修行的保命功法，不是強攻之術，而是防守之法《斗轉星移》。”
顧天恆瞭然道：“怪不得你從前一直以男子裝束示人。”
楚沉嘆道：“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楚氏一族的人後來千方百計打探到了，他們的天女有一個女兒，而我父親爲了保全我，就一直讓我着男子裝束。”
楚沉將這些年所發生的，驚心動魄的事，娓娓道來。
他知道了楚氏一族的跋扈，也知道了楚沉的父親曾是當年名動天下的畫聖，手中一根毛氈可退千敵，抵百萬雄獅。
他也知道楚沉的父親，對她母親一往情深，甚至願意以楚沉母親的姓氏，作爲孩子的姓氏，只爲紀念這段波瀾壯闊，卻也沒有好結局的感情。
而楚沉現在不光被封住了靈脈，還被顧武重傷，廢了修爲，二長老說的不錯，她的修爲會緩緩消失。
但在消失之後，也就意味着她數年之前，被封住的靈脈就會全面暴露，而全陰體質的事情更是瞞也瞞不住。
楚氏一族的人，從來沒有放棄過要將楚沉抓回去的想法。
因爲他們清楚，楚沉是個比她母親還要更賦天資的人，體質全陰，先天靈脈，這兩個超常的能力，足以讓他們垂涎。
這也是那老頭爲什麼這樣急切的原因。
楚沉嘆了口氣，說道：“從前千方百計要殺死我，如今又拼命要抓我回去，誰知道被抓回去會是什麼下場？他們是要殺了我，還是讓我繼任天女，或是乾脆就將我的靈脈挖走？”
“若是暴露，也就意味着我不得不離開這裡了。”
“楚氏一族在知道我的存在的時候，恨不得將我掐死，如今知道我天生全陰體質，又有先天靈脈，就放言把天羅大陸翻過來，也要將我抓回去，也實在是好笑了。”
楚沉的聲音緩緩小了下去，卻見顧天恆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無論師妹去了哪裡，我都一定會找到師妹的。”
“只要師妹不想離開，我就一定會保護好師妹，無論刀山火海，我說到做到。”
顧天恆雖然驚歎楚沉的身世曲折，命途多舛，但不管她是臨城楚家的楚，還是天元宮楚氏的楚。
她都是自己的師妹，這是永遠不會改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