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聞噩耗 折腰 青豆
再次回到竹瑟山。
雖然上一次流光算是負氣而走,可是這一趟回來,她的心境已是全全換過,且回來後又見到了個老熟人,她有種親切之感,彷彿雲吊磐,這個她還沒有把各角落都走一遍的地方便是自己的家一般。
而那個熟人,便是寶橋,她也是剛從宏國回來。
夙命看到寶橋也十分高興,只是發現寶橋看到流光的表情有些許怪異,夙命隨即便發現鳳城和焰池都是一樣。
“流光,一路也累了,你先回聽宿閣去休息一下。”
流光看看她們幾個,便點點頭,阿離上來帶着她離開。
“說吧,出什麼事了。”夙命等流光一走,便淡淡地問道。
焰池與寶橋面面相覷,最後還是鳳城看不下去,應了一句:“寶橋一回來就說,晏流光的孃親,死了。”
“什麼?”夙命正坐在太師椅上接過茶要喝,這一下驚得她站了起來。
茶沒有喝成,倒都餵給了衣袖。
“小姐……”焰池過來替她撣去茶葉片兒。
夙命拂開焰池,直問寶橋:“怎麼回事?”
寶橋嘆了口氣,道:“我把晏棲桐送到桑梓那——”
“等等,那個晏棲桐怎麼樣了?”夙命突然問道。
“晏棲桐?”寶橋把眉頭皺得老高,“一醒就想尋死,一尋死我就打昏她,後來一直到了桑梓那,趁我們不備,她把桑梓藥櫃上瓶瓶罐罐的藥抓了亂吃了一把。”
“死啦?”焰池驚呼一聲。
寶橋連忙搖頭:“沒有沒有,桑梓的藥大都是救人的藥,又不是鳳城的毒藥。可是不知道是我敲她頭太多還是吃雜了藥的原故,她居然失憶了。”
“失憶?”焰池又驚呼一聲。
“對,桑梓讓我把人留在她那,然後我就走了。”寶橋又補充道,“那個晏棲桐什麼時候能好,臉上好了,心能不能好,桑梓也沒有給我個準信,所以我把放在她那裡的一隻信鴿帶了回來,若是有什麼事,咱直接飛給她就行了。”
“嗯,”夙命點頭,“繼續說。”
“我在桑梓那等了幾日,拿回了些藥材,便起身往回趕。因爲回來本就要經過宏京,我就去打探了下。”
“皇宮裡消息依然死守,我這才知道太子宏傾竟來了彥。我知道晏丞相有派人去找桑梓的下落,但好像半途又被人召了回去。似是皇后的主意。我看若是宏傾回去後,再見不到晏棲桐的人影,她可能要用什麼辦法,將自己孃家的人頂上去當太子妃,關於這點,我已經查證,她已有兩個外甥女在宮中閒住。爲了得知丞相的應對,我就潛去了丞相府,這才聽說流光她娘早在劃傷晏棲桐後便吞金自盡。”
“因爲晏棲桐表面上剛剛入宮爲太子妃,爲了討個吉利,這事便一直秘而未泄,我是正逢晏丞相和他大夫人在房中爲此吵架,才聽到一句,而流光也已失蹤,她們就管不得許多了。”
“晏丞相像是受了皇后威脅,晏夫人則是哭得不行。若是最後被皇后這隻觀山虎坐實成贏家,那晏丞相一家可算是一招棋錯,全盤輸。”
“真是無聊之極,”鳳城輕聲打了個哈欠,但轉而就咪起眼眸道,“不過那個宏傾,只盼別落在我手上。”
寶橋不明就裡,用眼神問焰池,焰池狂眨眼睛,做了幾個鬼樣。
而夙命,則是陷入這突如其來的苦惱中。
當日是誰信誓旦旦地說她孃親會沒事,現如今縱是夙命也覺得沒有顏面去見流光。
更甚,之前還陪她一同去拜佛祈求保平安,如今,她如何對流光開這個口。
然而,這個口,已經不必她去開了。
之前離開的流光,只走了一會兒,便突然想起寶橋正是從宏國歸來,就迫不及待地想問問她知不知道自己孃親的下落。可是沒想到,剛走到門邊,便聽到這猶如滅頂般的噩耗。
第一個發現流光在外面的人是鳳城。
或者說,在坐的幾個人裡,寶橋正專心地說,焰池天□聽個熱鬧,夙命正一臉嚴肅也心無旁騖,只有鳳城早便注意到流光在門外。
有些話,與其一本正經地對她說,不如讓她無意間聽了去。
等寶橋說完了,大家都靜了下來,鳳城這才說道:“進來吧,我知道你都聽見了。”
流光一轉身,背倚在外牆上。
“流光?”夙命忙出去,見流光正一下一下地用後腦勺叩着牆壁。
“我不孝、我不孝、我不孝、我不孝、我不孝……”
夙命把手塞進了她的頭與牆壁之間。
流光似是感覺不到,而是一直口中念着,目光呆滯。
尾隨夙命而出的焰池見狀便強行把流光拉進了門,剛一鬆手,只見流光像閃電一樣衝了出去——朝着廳裡的一根頂樑雕花柱。
焰池目瞪口呆,立即身旁又颳起一道風,是身後的夙命追了上去,及時拉住了流光,並一把將她抱住。
“這……真是兩姐妹啊……”寶橋忍不住咂舌道。
“想哭,就哭吧。”夙命低聲道,將流光的頭輕輕地擱到自己的肩上。
流光頓時嚎啕大哭起來。
焰池聽着這悲切的哭聲忍不住有些酸鼻子,寶橋也站在一邊默默瞧着,好一會兒,她悄悄地問焰池:“晏流光跟小姐……什麼時候這麼要好了?”
焰池一愣,鳳城也在身邊道:“嗯,似乎比上回回來的時候,倒有些不一樣了。”
“有嗎?”焰池瞪大了眼睛,終於發現小姐的臉色低沉,正滿目憐惜地輕拍着流光的背。
“聽說她和流光從宏國回來的時候,同寢同食,你知不知道?”鳳城又問。
“同寢同食?”焰池做了個捧心的動作,“我都沒有和小姐同榻睡過……”
“這樣啊……”鳳城稍一沉吟,便做了個動作。
焰池和寶橋立刻知意,雙雙朝那兩人走去。
“流光,人死不能復生,要節哀啊!”焰池從夙命懷中把流光搶過來,然後和寶橋把她扶到椅子裡,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勸慰起來。
夙命空着一雙手,看着流光仍在大顆大顆地掉着眼淚,覺得心中悶極了。
這時鳳城朝她招招手,夙命便一面看着流光,一面走向她。
“晏流光,”鳳城擡了擡下巴,“莫非與你有血親之緣?”
“沒有。”夙命蹙眉,“你想說什麼?”
“問得好,”鳳城點頭,“爲何你看起來也如此難過?”
夙命沉默,久久才道:“我失信於她。”
“我還以爲有別的原因。”鳳城笑笑,漫不經心地道,“還從沒見你這樣心疼誰過。”
夙命一愣,剛想說話,卻突然聽到焰池揚着聲音說了一句話。
“別哭啦,讓鳳城幫你治病,等好了以後,咱回去繼續當太子妃,那時候該殺誰殺誰,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嘛!”
此話一出,語驚四座。
寶橋幾乎是一臉崇拜地看着焰池:“焰池,你好聰明……”
鳳城也點點頭道,有些欣慰地道:“焰池總算有長進了。”
至於流光,被焰池這雷霆一震,幾乎呆了。
逼死孃親的人是誰?無疑,是大娘一夥。
如果自己能做回太子妃,若要以牙還牙,不是不可能。
孃親被害,身爲女兒的自然要報仇,而焰池說的,竟的確是最好最痛快的辦法。
只是……
流光擡頭茫然尋找,最後,目光定在夙命的身上。
至於夙命,剛聽到焰池說的後,只有全身都被麻痹了的感覺。
直到流光注視到她以前,她什麼都來不及想。
焰池也爲自己猛地想到的辦法而興奮起來,見流光去看小姐,便拍了拍她的背爽快地道:“不要看着小姐,放心啦,她一定會幫你的。”
流光被拍地重咳了幾聲,然後目光依然定在夙命的身上。
夙命這時纔開了口。
“你若想這麼做,就這麼做吧。”
流光頓時低下頭去,淚水,卻更似不斷的線。
鳳城冷眼看着,輕輕哼了一句,說道:“看來一切正是天意。”
夙命涼聲問道:“怎麼說?”
寶橋過來說道:“要我看,也正是如此。小姐,你一定猜不到,我這一趟去桑梓那,是有意外收穫的。”
“到了桑梓那,她問起原由,我便把晏丞相家的怪事跟她說了一說,可當說到流光自從四五年前就從被太子一眼相中的美人兒變成平凡女子後,她倒是跟我說了一件往事。”
“說的正是那七年前,有人向她求一種可以變醜的藥。這種藥桑梓也沒有做過,一時新鮮便試驗起來,最後成功了,便興高采烈地賣了出去。她是藥癡,自然不管那藥是做何用處,如今說起來,倒有些像流光的症狀,所以這回除了帶我們常用的藥材以外,她還特別拿了幾種藥引子給我。”
鳳城這時接過話道:“我現在已經把解藥配齊了,只等你們回來。”她又對流光道,“你剛剛回來,要不要休息幾天再說。”
“不用了。”流光站了起來,“我可以。”
“不管如何,也不急於今天,”夙命卻道,“都散了吧!”
幾人聽罷,便都朝門外走去,流光經過夙命時,停下腳步,說道:“我也不知道自己可以恢復到什麼地步,但是就算還是現在這個樣子,就是走,我也會走回去爲我娘報仇。”
夙命沒有說話,只是閉上了眼眸。
焰池她們以爲流光是跟大夥說的,便連聲替她鼓着氣,擁着她一起走了。
鳳城走在最後,等了一等,卻發現夙命並沒有跟過來的意思,便走了出去並把門輕輕地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