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都不要調侃陳總了，快去看另一個轉帖，正在談拖欠農民工工資。這是帖子鏈接……”
在數之不盡的嘲諷當中，忽然有人發鏈接出來，其關鍵詞立即引起網友關注。
那個轉帖標題爲：《法學院學生談農民工討薪，除了陳貴良都在顧左右而言他》。
李國勤：“這是政策和法律的問題，我們開公司的沒法回答。而且，互聯網企業基本不會僱傭農民工。”
學生G：“各位校友的公司，有爲員工辦理五險一金嗎？”
王志冬：“我的公司非常正規。換一個問題吧。”
學生G：“其他幾位怎麼不說話？”
陳貴良：“我來說吧。目前國家重點推行的只有三險，但字節跳動和遊戲科學，已經給員工上了五險。一金也不是強制性的，但我們依舊在爲員工繳納。在去年秋天，我的公司已普及五險一金。我認爲，員工纔是企業的根本，不管做什麼都不能讓員工受委屈。”
學生G：“那陳總對拖欠農民工工資怎麼看？”
陳貴良：“我爸很早就去羊城打工，在轉包小工程時，合夥人捲走尾款跑了，農民工的部分工資沒有結清。我父母一直在打工償還那些拖欠的工資。他們用了八年時間，才把拖欠的工資給結清。去年又找我要了一筆錢，把拖欠工資的利息也補了。”
（全場掌聲。）
陳貴良：“現在這方面全憑良心，因爲懲罰力度不夠。拖欠工資就算被起訴，老闆也頂多把工資給補上，沒有給予足夠的罰款，更別提取消其施工資質。”
學生G：“謝謝。這個回答我很滿意。”
這段對話在天涯論壇貼出來，帖子比之前的GDP話題更熱鬧。
“我靠！我們這裡的國企都只有三險。陳總的兩家公司搞五險一金？”
“不說了，我馬上辭職，去陳總那裡應聘。”
“支持陳貴良這樣的良心企業家！”
“我收回之前嘲諷陳總的那些話。他那麼喜歡GDP，就讓他繼續吹牛逼吧。反正吹牛逼也不算犯罪。”
“他父母那件事真的假的？”
“當然是真的，《西華都市報》報道過。因爲陳總的家庭情況，在農村還算不錯。就因爲被合夥人坑了，他爸媽一直在打工還債，整整八年都不能回家。陳總讀初中、高中的時候，連肉都吃不起，頓頓都是素菜。”
“哈哈，我知道那個學生說的個別地方在哪裡。”
“樓上在什麼地方？”
“我們這裡有一條龍。你猜。”
“……”
北大那邊，活動已經結束。
李國勤私下對陳貴良說：“小陳啊，你還是太年輕了。剛剛那個學生，就是爲了出頭風，故意問一些敏感話題。你沒必要說那麼多。”
陳貴良笑道：“我這人直腸子，肚子裡藏不住話。哈哈，有啥說啥。”
李國勤說：“這種話容易得罪人，以後還是少說爲妙。”
王志冬若有所思看了陳貴良幾眼，他感覺陳貴良就是故意的。
其實王志冬真誤會了。
陳貴良並沒打算炒作自己，而是有些話想說就說。
啥都不敢說，還算什麼重生者？
他每天都會看新聞資訊，有時候看着看着就想罵娘。
早就想一吐爲快了。
結果自然是上級領導高度重視，勒令企業結清80萬元拖欠工資。
二十年後重生回來的陳貴良，看到這種新聞渾身難受。
甚至喚醒了他上輩子當暗訪記者的記憶！
但他那幾句話，卻跟某個案子碰在一起，把相關輿論給徹底引爆了。
……
“小陳啊，我建議你最近不要接受採訪。捲進輿論是非裡很難抽身的。”
“明白。謝謝領導提醒。”
陳貴良掛斷電話，感覺有些頭疼。
今年初，有個李姓農民工討薪，被五人圍毆致死。屍檢結果爲：心臟負荷突然增加而致猝死，排除受外來暴力打擊致死。
他的子女直接輟學，賣光家裡的糧食，到處找人借錢，一邊上訴一邊聯絡媒體。
事情鬧得很大。
半個月前，屍體複檢結果公佈：系外傷、情緒激動等因素誘發其原有心臟疾病急性發作而死亡。
那五個打人的，也終於被依法逮捕。 正在努力戒菸的陳貴良，忍不住掏出一支菸點上。
他剛剛看了網友的各種發言，就事論事肯定沒問題，但有不少傢伙在煽動，甚至趁機造謠抹黑。
陳貴良甚至看到許多熟悉ID，都是未來的歪屁股大V。
而陳貴良莫名其妙變成這場輿論的“領頭人”。
媽的。
不說話他心裡不爽。
說了話被人利用他更不爽。
一根悶煙抽完，陳貴良把自己主頁的評論區設爲不可評論。有些評論，看着就煩！
秘書胡月霞正在外面隔間不停接電話：“抱歉，陳總很忙，暫時不接受採訪。”
陳貴良感覺很心煩，媒體們卻在狂歡。
而且對他一片讚譽之聲，冠以“良心企業家”等稱號。
甚至有記者不辭辛勞，跑去村裡採訪陳貴良的父母，詢問他們打工償還拖欠工資的細節。
陳興華還記得兒子的叮囑，拒絕讓記者拍照，回答說：“欠債還錢，天經地義。這有什麼好講的？老鄉跟着我幹活，我就該給他們發工資。”
記者追問，陳興華閉口不言。
記者只能去採訪其他村民。
……
大廈天台上。
陳貴良站在欄杆內眺望城市。
今天又特麼是沙塵天氣。
謝揚把口罩戴在下巴上，嘴裡叼着煙吞雲吐霧：“京城什麼都好，就這氣候是真難受。以後退休了，我堅決不在京城養老。”
陳貴良說：“你知道自己最大的優點是什麼嗎？”
謝揚瀟灑一甩頭髮：“難道是我很帥？”
“你嘴巴嚴，不亂說話。”陳貴良道。
謝揚說：“你也沒亂說啊。這次說得非常好，說得特別成功，紙媒和互聯網都在稱讚你。”
“越是這樣越危險，飛得越高，摔得越疼，”陳貴良說道，“輿論喜歡造神，也喜歡把神像給砸了。媽的，《新京》這次極盡吹捧我，那文章讀起來真他媽肉麻。”
謝揚笑道：“哈哈，你現在都成青年偶像了。”
陳貴良道：“我打算消停一陣，老老實實上課、寫書。”
“以後不公開發表言論了？”謝揚問道。
“怎麼可能？該噴還是得噴，不過要注意措辭和角度。”陳貴良可不會因噎廢食。
謝揚摁滅菸頭，重新把口罩戴上：“我們又有新對手了，比賽我網更加難纏。”
“誰啊？”陳貴良問。
謝揚說道：“51.com。創始人以前是跟着馬芸混的，2345網址導航也是他搞出來的。”
陳貴良問：“這個不是遊戲社區？”
“不是啊，”謝揚說道，“除了手機微博之外，它的功能跟海內網一模一樣。它的主要用戶來自2345導航引流，大部分是大城市打工青年，以及二三線以下城市的網民。年初我就發現了，但沒怎麼放在心上，這樣的網站新冒出來很多。但就在前兩天，51.com宣佈註冊用戶破百萬。”
陳貴良驚訝道：“這用戶羣體定位，走的是草根路線啊。”
51.com在一大羣SNS網站當中殺出，其發展策略真就是獨闢蹊徑。
它的很多用戶，甚至不懂怎麼使用百度搜索引擎。每次打開電腦上網，都習慣用2345導航，通過這個被引流去51.com，然後大家玩得不亦樂乎。
什麼開心網、海內網，他們聽都沒聽說過！
謝揚說道：“我們收購9991網址大全怎麼樣？這個導航網站發展很快，而且暫時還沒有風投出手。”
“沒必要，這個網站太流氓了，收購以後對公司形象不利，”陳貴良說道，“你是想學51.com，從導航網站引流草根用戶吧？”
謝揚點頭說：“對。”
陳貴良說：“直接給hao123、265、9991等網站支付廣告費就行。讓他們把海內網掛在導航首頁。”
“也行。”謝揚說道。
陳貴良扯了扯口罩：“我要去圖書館了。好好查資料，把《明朝那些事兒》第五冊寫出來。這幾天懶得去看網絡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