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總，這位是百代步升的SP業務負責人黃鑫源先生。”
“你好。”
“陳老闆好。”
徐譽藤帶過來這個人，年齡大概有40多歲。體態微胖，戴着眼鏡。
至於百代步升，則是百代唱片在中國大陸的子公司。在大陸這邊，通常不稱其正式名稱，而是直接以百代唱片代替。
陳貴良讓秘書去衝咖啡，寒暄幾句就問道：“百代唱片還自己做SP？”
黃鑫源哭笑不得：“本來打算成立SP部門，把我挖過去以後，突然又不搞了。把我晾在那裡好幾個月。”
“怎麼回事？”陳貴良非常好奇。
黃鑫源說道：“國內有很多SP服務商，從百代買了大量歌曲的彩鈴運營權，賺得那叫一個盆滿鉢滿。百代步升的前任總裁眼紅，不想只賺一點點分成，打算利用手裡的歌曲版權，親自下場來做SP業務。胡彥兵的歌曲彩鈴，一直是我運作的。由於賺到的錢挺多，百代就把我給挖過去了。”
陳貴良聽得眼睛一亮：“胡彥兵的彩鈴是你運作的？”
黃鑫源說道：“我是具體執行人。我以前在TOM在線工作。”
TOM在線此時做彩鈴特別牛逼，其副總裁謝國明，更是直接影響中國音樂格局的人物。
再過幾年，謝國明將出任新浪副總裁、新浪音樂負責人。
緊接着，謝國明辭職創辦海洋音樂，打算出巨資買下海量歌曲版權。但他的想法過於激進，當時根本沒人願意投資。
於是，他忽悠一個完全不懂音樂的房地產商，對方投資獲得海洋音樂100%的股權。爲了規避獨資公司的無限責任，地產商讓謝國明代持37.5%的股權。這些代持股份，還包括期權池在內。
地產商被忽悠瘸了，在鉅額虧損的情況下，嚇得趕緊出售手裡的股份，一年時間含淚賺了7000萬——融資增值。
地產商退出的時候，謝國明隱藏了四份重要協議。
其實地產商能賺7個億！
當然，想賺7個億特別困難，因爲無法套現退出，必須繼續持有股份才行。
而謝國明用連續融資獲得的資金，搶在政府出手整頓音樂版權之前，買下當時中國所有唱片公司50%歌曲的電子版權。
然後，他就被騰訊給收編了，擔任騰訊音樂聯席副總裁。
騰訊音樂赴美上市的消息傳出，地產商立即找上門來，起訴謝國明商業欺詐。騰訊音樂爲了順利上市，趕緊把謝國明給炒魷魚，還出錢清空謝國明的股份。同時還掏錢賠償地產商，以求息事寧人。
QQ音樂就是這樣佔領市場的。
謝國明提前白菜價買電子版權的做法，正是陳貴良以後打算乾的事情。就算後續直接轉手賣掉，也能獲得豐厚利潤，單位能以10億元來計算。
陳貴良好奇問道：“百代唱片怎麼亂成這樣？把你挖過去做SP，轉眼又不搞這個業務了。”
黃鑫源詳細解釋說：“以前中國不準外資獨自做音像出版。所以百代唱片想在中國大陸落地，就必須跟中國公司合資。當時百代唱片找的是藝風音樂，藝風音樂又跟魔都文廣有合作。中國不是加入了WTO嗎？”
“放寬政策限制了？”陳貴良問。
黃鑫源點頭：“加入WTO以後，對外資的限制要逐步開放。雖然外資依舊不能在大陸做音像出版，但現在已經可以擁有音像分銷權。”
於是，百代唱片總部就砸下巨資，把百代步升變成全資子公司。出版方依舊是魔都文廣，但百代步升擁有魔都文廣的分銷權。
等於百代唱片只給魔都文廣一筆分成，其他事情可以自己說了算。
這一年來，百代亞洲區總裁鄭東翰，正在騰籠換鳥清洗管理層。被清洗掉的中高層人員，大部分來自以前的藝風音樂，也有一部分彎彎人被清掉。
前任老總決定要做的SP業務，因爲此事無限擱置沒法再進行。
“你不會也跟百代簽了長約吧？”陳貴良問道。
黃鑫源笑道：“怎麼可能？我又不是音樂人。競業協議我都沒簽。但我從TOM在線跳槽出來，想回去就難了。其他SP服務商，也不缺我這樣的。聽說陳總也想做SP，我就過來投奔了。”
陳貴良說：“我想請教一下做SP的秘訣。”
“沒有什麼秘訣，全靠跟移動、聯通的關係，”黃鑫源說道，“請客吃飯，跟移動、聯通的業務負責人混熟。再給那些人隱性抽成，才能把事情給談妥。遇到有特殊癖好的，還要請他們去某些場所消費。當然，已經特別火的歌曲，不這樣搞也可以做。”
陳貴良笑道：“這行業夠黑的。”
黃鑫源說：“看起來這個行業很賺錢，但刨去各種回扣，刨去詞曲作者和演唱者的分成，SP服務商只能拿到彩鈴收入的15%—20%。拿20%的時候，屬於那首歌早就很火了。另外，在電視臺打廣告也要花錢，這筆錢由SP服務商來出。”媽的，大意了，賺得好像也不多啊。
“確實有點少。”陳貴良道。
黃鑫源說道：“如果只是這樣還算好的，最讓人頭疼的是盜版侵權。就拿《吉祥三寶》來說，擁有彩鈴運營權的只那麼一家，但做盜版彩鈴的卻有上百家。這些侵權商，甚至包括搜狐和華友世紀！”
搜狐自不用多說。
華友世紀做彩鈴已經做到上市了。
這些巨頭居然也明目張膽侵權。
只能說，《吉祥三寶》太火，惹來無數公司眼饞。
《起風了》只被分貝網侵權，已經算運氣非常好。
像《吉祥三寶》那樣，被一百多家公司侵權，代理律師看了都腦殼疼。
黃鑫源又說了彩鈴行業的許多秘聞，無非是想彰顯自己的人脈和能力。這玩意兒就得靠人脈，同樣一首歌，你得罪了移動某省的領導，人家可以直接放話不讓你上！
黃鑫源提醒道：“前段時間，陳總鬧着要起訴移動分公司，逼迫移動交出下載數據來告分貝網。這種事情以後不能再做了，得罪了移動那邊，SP業務根本無法開展。”
“這樣說來，我確實過於外行。”陳貴良虛心接受建議。
難怪移動、聯通做侵權幫兇，卻沒有公司敢去告他們。也就陳貴良這個外行傻乎乎鬧着要起訴。
幸好已經和解。
陳貴良也講了自己的打算，通過校內網、海內網，聯合蝦米音樂搞原創歌曲大賽。
黃鑫源評價道：“這是一個好辦法，如果能發掘好歌曲，可以省不少的版權費。從唱片公司那裡買彩鈴運營權，實在是太貴了。當然，如果要做SP服務商，跟唱片公司買版權是繞不過去的。我認識移動、聯通的人，也認識不少唱片公司的人。”
很多彩鈴銷量爆炸的歌曲，都是唱片公司賣給SP服務商，SP服務商再跟移動、聯通合作。比如刀郎和鳳凰傳奇的歌。
聊了足足一個多小時，陳貴良決定正式組建SP服務部，請黃鑫源擔任SP服務部負責人。
字節跳動此前也有SP項目小組，但只做手機微博業務，小組成員僅寥寥三人。而且不是很專業，屬於邊學邊幹。
現在黃鑫源這個內行來了，將接管此前的SP三人小組。在運營彩鈴的同時，也教教那三人怎麼發展手機微博。
這個SP業務部門，屬於當下互聯網大公司的標配。
新浪、百度、網易、搜狐、騰訊……全都在做彩鈴業務，陳貴良入局算比較晚。
陳貴良叮囑道：“我只有兩個要求。第一，不能侵權；第二，不要陷阱消費。”
黃鑫源哈哈大笑：“陳總真是實誠人，一下子就把SP行業兩大盈利法寶給攔在外面。”
陳貴良正色道：“我是認真的。錢可以少賺點，但做人得有底線。”
黃鑫源也收起笑容：“陳總這樣的人，現在已經不多了。”
“可能是我還年輕。年輕人胸中有骨子氣！”陳貴良說。
一直在旁聽的徐譽藤，此刻讚道：“陳總纔是真正有道義、有擔當的良心商人！”
陳貴良問：“你要不要籤長約，把以後寫的歌都交給字節跳動來做彩鈴？我知道你想賣實體唱片，就像網絡小說作者，寧願不賺錢都想出實體書一樣。但說句不好聽的，以你的長相和氣質，賣實體唱片可能真賣不動。”
徐譽藤很想說刀郎長得比我還醜，人家不一樣實體唱片賣瘋了？
但想了想，這話還是說不出口，他知道自己的歌不能比。
仔細思考之後，徐譽藤說：“不如我去蝦米音樂吧。剛纔聽陳總說了蝦米音樂，我對王浩這個人觀感挺好。去了那邊，我幫着審覈、評價上傳歌曲，有空就寫點歌運作彩鈴。”
陳貴良點頭：“可以，我跟王浩打個招呼。”
陳貴良說了十年之內，不干涉蝦米音樂的日常管理。但塞個音樂製作人過去沒問題，徐譽藤又不是去做管理人員。
事情談定，三人握手。
SP服務部的團隊，由徐譽藤配合HR一起招募。
互聯網大廠的標配，字節跳動總算是有了。